“考試的時候,突然下雨了怎麼辦?”
“誰知道考棚究竟是不是完好,會不會漏雨?”
“春闈會試一般都有九天時間,考生都只能待在小小的考棚裡吃喝拉撒,珠叔能適應這樣的艱苦生活麼?”
“晚上睡的是硬木板,吃飯喝水都得自己動手,不然就只能吃涼的喝涼的,珠叔能做得了這些麼?”
“爲了避免考生作弊,基本都只能穿幾件單薄衣裳,春闈會試那時的天氣依舊寒冷,珠叔承受得了凜冽寒風吹拂麼?”
“還有運氣不好的,考棚旁邊就是如廁之地!”
“只有應付得了上面的狀況,纔有可能安心答題,不至於被環境影響了心情,使得自身發揮失常!”
榮慶堂裡,只聽到賈蓉清朗的聲音迴盪。
包括老太太賈母在內,一干榮府核心成員,此時一個個目瞪口呆聽着賈蓉,述說春闈會試的一些困難。
在他們看來,確實是困難無比!
等說完了這些,賈蓉這才攤手笑道:“所以,提前做好模擬,有一個比較合適的心裡準備,相當關鍵!”
“考場條件,怎會如此苛刻?”
政二老爺吃驚不已,連連搖頭表示不敢相信。
“故天將降大任者也,必先苦其心志……”
賈蓉淡淡開口:“考場的條件,就是按照先賢的意思所辦。再說了每三年一次春闈會試,那麼多的考生都能堅持下來,其中可不乏那些出身不凡的存在!”
一句話,堵得榮府衆人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那就不考了……”
王夫人臉色都變了,下意識開口道。
“蠢婦胡說什麼呢?”
政二老爺怒目圓睜,顧不得有旁人在場怒喝出聲:“科舉大事,在你眼裡就跟兒戲一般不成?”
“王氏不要犯傻!”
賈母也不客氣,冷然道:“珠哥兒有讀書天賦,自己也願意上進努力,你這個母親就要鼎力支持!”
“雖說以咱們府裡的能量,就算珠哥兒沒有考中進士,想要當官也是相當容易的事情!”
“可眼下的官場,進士和非進士的晉升速度,完全就是兩碼事,沒有什麼可比性!”
“一個不好,非進士出身的官員,終生都只能晉升到四品官職,你覺得珠哥兒會接受麼?”
王夫人頓時啞口無言,
不要說賈珠不可能接受,她本身也難以接受。
“可春闈科舉確實困難!”
“先看看珠哥兒本身的恢復輕易吧!”
賈母嘆了口氣,無奈道:“聽一聽他本人的意見!”
見賈蓉神色平靜,沒有絲毫波動的樣子,心中氣就不打一處來,沒好氣道:“蓉哥兒,你對科舉的情況這麼瞭解麼?”
“老太太,族學那邊的學生,今年也有好幾位參加童生試,自然要好好了解一番!”
賈蓉淡然道:“珠叔已經算是好的了!”
“若是他從舉人試開始考起,怕是消耗的心力更大!”
“據我所知,京城這邊的考生壓力還算可以,因爲出身籍貫因素有所優待!”
“江南那邊才叫誇張,數千甚至更多秀才競爭不到百位的舉人名額,不是真的才華出衆,想要考上幾乎沒可能!”
在場一干榮府核心,聞言都忍不住微微色變。
他們就算對科舉再不瞭解,卻也知曉每年考進士的舉人數量,也就是數千而已。
其中,還有不少教育水平極低,受到朝廷特別優待的地域考生,水平並不如何。
就是如此,每年進士科都錄取了三百多人。
同樣參加考試的考生數量怕是更多,而且水平也更加厲害的江南考生考舉,最後卻只有不到百位的通過率。
只要想想,就知曉江南那邊的考生競爭之激烈。
賈母和王夫人都暗暗鬆了口氣,雖說她們對賈珠的水平盲目自信,卻也不認爲真的拼得過江南那邊的才子。
“難怪金陵宗族那邊,連個秀才都沒有!”
赦大老爺則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很有些感嘆說道。
政二老爺的臉色,則是很不好看。
他一向自詡爲讀書人,結果京城賈氏宗族族學竟然沒有培養出一位秀才,簡直就是天大恥辱。
經過賈蓉一通白話,榮府上下對他真心埋怨不起來。
怎麼看,他都是爲賈珠好,只是賈珠自己不爭氣罷了。
當然,也是賈珠沒有生命危險,不然情況如何就很難說了。
賈蓉其實也有些不爽!
他沒料到,賈珠的身子骨竟然差到了這等地步。
大年三十開宗祠會議提醒,聽聞這廝還好好休養了半個月,結果纔剛剛進行模擬考試訓練一天就病倒了。
說句難停的,這身子骨就跟紙糊差不多。
當然,他也知曉賈珠雖然身子骨不成,可絕對不可能眼下就完蛋了。
瞭解榮府兩位女主人,賈母和王夫人的行事作風,他可不想平白被埋怨甚至仇視。
這不,直接跑來榮府這邊解釋來了。
目前看來,效果還是不錯的。
起碼,榮府一干核心成員,聽進去了。
事情本來就是這麼回事!
既然賈珠沒什麼大礙,那他也就沒必要多待了,總感覺王夫人有些神經質。
客客氣氣拱手告辭,璉二主動出面相送。
“珠叔看起來沒傳言中那般會讀書!”
出二門的時候,賈蓉笑呵呵道:“璉二叔,你可得好好表現啊,不要錯過了機會!”
見璉二滿臉莫名,他輕笑道:“老太太並不糊塗,就算偏心也有個度!”
“起碼在二叔這一輩,老太太不會太過由心,得看兩位叔叔的表現如何,才能獲得老太太更多的支持!”
見璉二眼睛開始發亮,顯然明白了他的話中之意,賈蓉就沒有繼續說得那麼透徹:“眼下,兩位叔叔都到了拼真實表現的時候,二叔你的機會不就來了麼?”
璉二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只是重重點頭並沒有說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中。
“最近寧府那邊,主要就是操辦侄兒我的婚事,一時半會沒辦法理會二叔的事情了!”
這也是他主動提點璉二的主要原因之一,之後一段時間確實沒有時間和精力理會榮府事務。
除非,榮府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不然他都沒多少精力插手的。
也是一種變相告知,沒大事的話,別沒是老來煩他。
“蓉哥兒,你這親事,是不是太倉促了些?”
璉二開口,遲疑道:“你現在年紀還不到十四吧,實在太過倉促了!”
瞧,璉二都看出問題不對了。
賈容輕輕一笑,悠然道:“沒辦法,老爺安排下來的事情,我就算心存疑惑也得做下去啊!”
說完,沒有給璉二繼續提問的機會,大步流星離開了榮府。
璉二卻是覺得不對,他最近在戶部當差,可是學到了不少東西,尤其是爲人處世方面的門道。
他的性子很有些八面玲瓏,從小的經歷讓他的交際能力相當突出,而且還沒有多少貴公子的傲氣。
能軟得下身段,自然就很容和戶部那幫底層官吏打成一片。
從這些底層官吏口中,璉二可是知曉了不少的官場秘辛。
那一樁樁一件件的,無不叫他感覺咂舌,同時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最重要的是謹慎小心,涉及到自身的事情,最好弄個清楚明白,不然有時候怎麼翻船的都不知曉。
賈蓉的婚事疑點那麼大,可不管是東府還是榮府這邊,都沒有絲毫雜音出現,這就很不正常了。
涉及到宗族族長的婚事,以及宗婦的選擇,這麼輕率很不正常。
搞不好,其中就有什麼他不知曉的秘辛。
恰好,璉二又不希望自己一直被矇在鼓裡。
沒有回榮慶堂,而是直接去了赦大老爺所在東院。
自從他在戶部當差後,親身老子赦大老爺的脾性,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轉變。
他這才清楚,大老爺不是不關注他這個嫡親兒子,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好親近。
只有當自己真的立起來了,大老爺纔好光明正大的幫扶。
自然有了這樣的明悟後,璉二自然知曉自己的屁股,該坐到哪一邊。
但凡在戶部衙門遇到了什麼麻煩事兒,他都會第一時間向大老爺彙報,並徵求大老爺的意見。
讓他震驚的是,大老爺雖然對於戶部衙門的具體事務,瞭解得不夠深入。
可他對戶部幾位大佬,卻是頗有些瞭解。
並且根據某些規則幫忙做了推斷分析,不管靠不靠譜都比鏈二獨自琢磨要強得多。
最關鍵的是,大老爺就算自己沒法幫忙分析瞭解情況,卻也向璉二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人脈關係。
一些以往聽都沒聽聞過的存在,對官場的瞭解還有處理衙門事務的嫺熟語氣,都叫璉二暗暗吃驚不已。
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敢小覷大老爺了。
對於媳婦王熙鳳有些時候,口不遮掩的針對性語言,也是相當反感甚至不滿的。
就大老爺兜裡藏着的人脈關係,想要整王子騰還是相當容易的。
畢竟,王子騰可不是位不高但權卻重的京營節度使。
當然,他和妻子吵架的時候,並沒有將大老爺的隱藏能量說清楚,不然王熙鳳真的可能四處宣揚。
儘管對妻子的說服很不成功,可璉二至此以後,凡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基本上都是第一時間來找大老爺問詢。
老太太那麼明顯偏向二房和賈珠,要說璉二心中沒點疙瘩,怎麼可能?
大老爺並沒有在榮慶堂待多久,本身他就不怎麼受老太太待見,自然沒什麼貼心話可說。
見到等候多時的璉二,他直接問道:“有什麼事?”
璉二不敢怠慢,將賈蓉離開時跟他說的話,完完全全複述了一遍,最後才道:“兒子感覺蓉哥兒的婚事裡頭,有很多疑點弄不清楚!”
“哼,有什麼不明白的?”
大老爺嗤笑道:“你只要知曉,蓉哥兒娶親的對象身份不簡單就是!”
“其身份涉及到了皇室的一樁公案!”
“由珍哥兒牽線,老太太這邊也點頭答應了點,算是一種十分隱秘的投資吧!”
“不過,這樣的事情風險太大,你不要輕易參合!”
“那蓉哥兒……”
璉二下意識開口,他最近一年和賈蓉處得相當不錯,可不希望賈蓉出了什麼意外。
“只能說,希望他好運吧!”
大老爺一臉的不以爲然,顯然並不是很看好賈珍的盤算。
璉二這時候心中有底了,只能替賈蓉感到可惜。
涉及到皇家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敢輕易參合進去。
他不明白,明明蓉哥兒的表現已經相當不錯了,京城賈氏宗族在他的指揮下也有重新崛起的跡象。
這時候,還冒這麼大風險幹什麼?
按部就班等待宗族的實力提升上去,不好麼?
他哪裡知曉,見識過無限風光的存在,對於權勢的瘋狂渴望,希望能夠重回那榮光時候。
不管是賈珍還是老太太,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有捷徑走的話,根本就沒有那麼多耐心慢慢等待家族的實力一點點提升。
真要是按部就班的家族中興了,他們還有沒有機會看到,並且享受到就兩說了。
於是乎,從榮府回到寧府的賈蓉,意外見到了斷腿沒能恢復利索,只能依靠柺杖艱難行走的便宜老子賈珍,正大搖大擺坐在寧安堂正廳的主位上。
“老爺,你怎麼回來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
他樂呵呵上前見禮,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神色。
“自己家,想回就回,你小子管得着麼?”
賈珍滿嘴酒氣,看向賈蓉的目光十分不善:“府裡被你小子弄得一點趣味都沒有,是不是故意的?”
換做以往的賈蓉,面對氣勢洶洶語氣森冷的便宜老子,直接就嚇得臉色煞白跪地上了。
眼下的賈蓉,可不在乎賈珍那毫無力度的氣勢威壓。
輕笑道:“老爺,府裡的一切事物,基本都是老太太在管理,你可不要太過沖動!”
言外之意很明白,要是招惹到老太太手裡,那就不好收場了,趙老夫人的脾氣可不好。
雖說不如榮府賈母那麼霸道,可想要收拾賈珍還是很輕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