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勝!”
眼見東夷已然在一面倒的廝殺下潰不成軍,大商士兵高舉武器,怒嘯雷動,那高昂的氣勢令衆敵惶惶,終於拋下兵器,跪地投降。
正面戰場已定,黃飛虎卻沒有趁勝追擊,一舉將藏在後方深山中的東夷各部掃蕩的意思。
恰恰相反,他命手下長鳴號角,保持軍陣,緩緩後退。
士兵卻是不滿,他們即便受訓,終究時日不足,還未達到完全令行禁止的地步,此刻一經大勝,志得意滿,不僅陣形鬆散,還紛紛露出貪婪之色,衝向那九黎祖庭,想要率先進入,蹂躪俘虜,繳獲寶物。
“不遵軍令者,殺無赦!”
黃飛虎見了震怒,麾下親兵紛紛出擊,將那些亂糟糟的士兵斬首示衆,鐵血手段下,終於將場面控制住。
接下來,押下東夷投降的士兵,黃飛虎立刻率軍後撤,嚴陣以待。
“天時已至,四荒之魂,盡集於此……”
發現大商軍隊完全沒有入山的打算,族長羿棄了最後的僥倖,一邊唸咒,一邊從身後的箭囊中抽出一柄箭矢。
這柄箭矢顯然是九黎至寶,其上環繞着道道黑氣,隱隱有一具三頭六臂八足的魔神之影,仰天長嘯,秉承着上古巫族最後的氣運。
那正是兵主蚩尤。
相比起九黎杖內氣運所化的蚩尤,這根箭矢內的氣息更加暴戾,當羿肌肉隆起,彎弓搭箭之際,精血氣息直接化作滔滔長河,不斷往箭矢內灌入。
他目眥欲裂,拼盡一切,纔將弓拉滿,當弓弦猛地彈開,箭矢嗖然飛出之際,整個人也化作飛灰飄散,不存於世。
這一箭僅僅是射出,就要了東夷族長的性命!
如此代價,當它射入祖庭下方的無底深淵時,天地爲之一靜。
轟隆!
然後一道山崩地裂般的巨響,從地底深處遙遙傳來,猶如一口大鐘被瘋狂敲擊。
如雷鳴的轟隆聲越來越大,渾雄鏗鏘的音波震得每個東夷族人都耳膜欲裂,連視線都開始模糊,那種感覺,彷彿連軀殼內的魂魄,都隨之顫抖。
“退!”
黃飛虎面色沉凝,由於早有預料,倒是毫不詫異,軍隊退得更快。
由於戰陣集萬衆之力於一體,尚且能承受這股震動的影響力,大商軍隊有條不紊的後撤,每個人都心有餘悸地看着翻天覆地的景象。
終於,在沖天的山石塵土中,一道數十丈高大的黑影冉冉升起。
那是一個無頭巨人,手持巨斧大盾,傲視蒼穹。
“戰神刑天?”
黃飛虎瞳孔收縮,爲之駭然。
對於人族而言,巫妖大戰已是極爲遙遠的傳說,對於兩族的大能瞭解並不多,但戰神刑天卻是個例外。
刑天原是巫族大巫,在巫妖大戰中受到重創,沉睡不醒,直到逐鹿之戰中,蚩尤兵敗身隕,以最後的氣血之力喚醒刑天,刑天與聖皇軒轅廝殺,由於巫族氣數已盡,再加上傷勢未復,被軒轅劍斬首。
然而刑天雖斷頭,卻不泯志,以乳爲目,以肚臍爲口,操盾牌大斧繼續揮舞,與軒轅再決雌雄。
軒轅再度將之擊敗後,敬佩他的勇猛,封以戰神,將他葬在常羊山麓。
可此刻刑天竟出現在了萬里之外的九黎祖庭!
管不了那麼多了,大商軍隊開始飛速後撤,而東夷部落已是一片哀嚎。
刑天倒是沒有去屠殺那些螻蟻,只是他出場的方式太過震撼,那滾滾落下的無數山石不吝於一場毀滅天災,東夷爲了與大商打游擊,又將部落人口全部聚集,當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死得悽慘無比。
毋須大商軍隊入山探路,羿的最後一招,直接將延續夏商兩朝,千年傳承的東夷滅了族。
那麼魚死了,網又如何?
“走不掉了!”
得益於黃飛虎的決斷,當刑天正式邁出九黎祖庭時,大商軍隊已經後撤百里,仙武世界軍陣加成的優勢凸顯無疑,但那天搖地動,鏗鏘巨響依舊近在咫尺。
因爲刑天每一步跨出,足有數裡之遙,這是巫族的天賦,大巫夸父,能追昊日,商軍跑得再快,也必然被追上。
而刑天雖然至始至終都未開口說話,但那氣息絲毫不降,根本不是馬上要消亡的模樣,黃飛虎一拍五色神牛,握緊長槍,準備放手一戰。
這是十分痛苦的決定。
大軍即便能贏得了這不復上古神威的刑天,也必然損失慘重,如此一來,大商哪怕解決了東夷,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反倒會受到四方諸侯覬覦。
尤其是東夷之地,若被東魯收入囊中,後果不堪設想!
“若是聞太師同來,有道術高人隨軍,就能引開刑天,保我大軍不失!”
“犬戎!西岐!”
黃飛虎嘴脣發乾,在大商東伐之際,犬戎突然大舉入侵,西岐明明兵強馬壯,卻一味退敗,以致於聞仲必須率兵鎮壓。
雖然從明面上挑不出毛病,但黃飛虎再無對姬昌的敬重,只有對其養匪自重,關鍵時刻拼命拖後腿的痛恨。
這些念頭轉瞬即逝,被拋之腦後,黃飛虎仰望着那逐漸逼近,彷彿能遮蔽天空的龐大身影,長槍直指:“戰!”
“戰!戰!戰!”
在衆志成城的狂嘯中,一場用命去填的慘烈戰事即將爆發。
所幸就在此刻,一朵五色雲朵以風馳電掣的速度接近,尚未完全達到,神光已至。
霎那間,日月如覆,星河似墜,刑天斧盾迎上,卻在眨眼間不見蹤跡,然後整個龐然的身軀被刷進了五色神光內,步上了武器的後塵,一同消失不見。
“巫魂已滅,只留肉身,依舊有如此戰意,當真不凡!”
孔宣長袖拂動,看着在神光內拼命衝擊的刑天,悠悠一嘆。
昔日巫妖是死敵,但隨着大戰的落幕,雙方變得同病相憐。
正如妖族沒落,巫族乾脆消亡,無論是兵主蚩尤,還是戰神刑天,都成爲了歷史。
感慨之後,孔宣開口,聲音隆隆,響徹四方:“奉陛下之命,收此大巫,武成王坐鎮東夷,等候墨家弟子來此建城!”
……
……
紂王二年春,王師東伐,一戰大捷,覆滅東夷。
黃飛虎領命坐鎮,建東平城,爲東方之樞紐。
各方震動,八百諸侯互相奔走。
而最後的巫族,戰神刑天,也被送到了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