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阻。
第二日清晨,大船到了南岸,顧承三人下船,巨鯨幫連馬匹都備好了。
他們翻身上馬,在幫衆依依不捨的目光中向東而去。
當然,那些人看的是梵清惠。
顧承的心中,就有些憐憫。
巨鯨幫到底知不知道,梵清惠此次南下,是爲了蒐集各大世家,幫派豪族,第一手資料,他日獻給楊堅?
從某種意義上,這是向皇權出賣武林勢力,換取巨大的利益,這些幫派還樂呵呵地跪舔,不得不說慈航靜齋手腕高明。
將天下太平,天命所歸,時時刻刻掛在嘴邊,再加上絕世容顏,武林中人敬之慕之,哪會將她們往壞處想?
至於巨鯨幫嘛,隋末唐初的八幫十會,是沒有這一幫的,倒是有云玉真的巨鯤幫,不知道是不是被吞併了。
快馬加鞭,一天不到,三人就到了姑蘇。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這魚米之鄉就比人現在的揚州城要繁華不少。
而梵清惠身爲慈航靜齋傳人,自然入住屬於淨念禪宗下寺的寒山寺中。
按照歷史,這個時候寺院有了,名字還不叫寒山寺,畢竟是由唐朝名僧寒山子改來的,但此處的主持親自接待,竟是自號寒山子,顧承也唯有一笑,在寺院內遊覽起來。
看着沒有鍍金的佛像前,上山拜佛的信徒,聆聽他們的祈禱,顧承若有所思。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不同於三國時期佛教的默默無聞,在魏晉南北朝時期,正因爲天下大亂,外族橫行,佛教成爲了老百姓最後的心靈寄託信仰。
畢竟佛教講究來生,即便今生痛苦,只要做善事行善果,來世就能享福,對於貧苦百姓來說,自然樂意接受。
不過衆所周知,歷史上有三武一宗滅佛行動,其中第二次周武帝滅佛,就在十一年前。
當時,周武帝毀寺四萬,強迫三百萬僧尼還俗,使得國力大大增強,爲北周一統北方,奠定下了關鍵的基礎。
那時慈航靜齋和靜念禪院,放棄了一切外圍勢力,縮得跟烏龜似的,總算逃過一劫。
不過周武帝死得太早,楊堅篡國後,大量佛門弟子再度出家,佛教又隱隱興盛起來。
當然,這個興盛需要過程。
所以寒山寺這樣的小地方,也成爲了靜念禪院的外院,換到三十年後的隋末,絕不可能。
顧承懷疑正是這個巨大的打擊,讓慈航靜齋打上了皇權的主意。
他在分析佛教興衰,心情閒適中帶着審視,安隆就是惶惶不安了。
雖然這裡不是靜念禪院,但他這輩子也沒來過佛門的寺院啊!
所幸安隆體內的真氣遭到顧承煉神法力的隱蔽,本身又編造出了被魔門滲透,將面臨殺生之禍的經歷,所以他的坐立不安完全正常,無人懷疑。
很快,佛門展現能耐。
“大江幫確實被魔門滲透,今夜要運送貨入建康,我欲加以攔截,不知公子可願同行一助?”
梵清惠走入禪房,揹着一柄古劍,更顯清雅,好似從畫中走出的劍之仙子,無雙無對。
“除魔衛道,人人有責!”
顧承瀟灑起身:“走吧!”
梵清惠覺得這話有點古怪,但也沒有多想,鄭重行禮:“多謝公子相助!”
此時隱隱有佛消魔漲之勢,魔門躲在黑暗中,是因爲他們不被主流接受,但江湖勢力十分強大。
慈航靜齋和陰癸派更是每代派出最優秀的傳人較量,梵清惠的上一代,碰到了陰癸派數百年來最出色的弟子祝玉妍,年紀極輕,就修成了十七層天魔大法。
本落於下風,誰料祝玉妍自己出了事,聽說被人壞了純陰之體,再也修不成十八層,她的師尊氣得吐血而亡,陰癸派瞬間大亂。
魔門兩道六派,一貫如此自拖後腿,慈航靜齋也習慣了,回山修行。
而這一代梵清惠下山,陰癸派傳人還未出現。
她邀請顧承同行,並非真要尋求助臂,是覺得顧承深不可測,看之不透,欲於魔門的較量中,逼其露出端倪。
然而梵清惠沒想到,當來到碼頭,顧承雙手背後,猶如三軍統帥,自己根本不動手,坐視佛門弟子衝入倉庫,喊殺一片。
“公子!”
梵清惠自入江湖以來,多少俊傑爭先恐後地獻殷勤,從未見過憊懶的,不由地嗔道:“你就是這樣除魔衛道的嗎?”
這種亦喜亦嗔,微帶薄怒的小女兒家模樣,出現在天仙化人的慈航靜齋弟子身上,絕對能令世上男子神魂顛倒。
但總也有些特例,顧承彈了彈手指,訝然道:“似你我這樣的強者,不應該壓陣在後,對陣魔門高手的嗎?”
梵清惠無言。
說得還真有道理。
然而下一刻,倉庫內突然傳來連聲慘叫。
梵清惠臉色一變,如一縷清風,向着裡面飄去。
顧承跟上,心中好笑。
石之軒早知安隆投靠了自己,哪可能不做準備?
佛門這個時候衝殺進去,就是自投羅網!
如此也能看看佛魔勢力對比,做到心中有數。
不過當顧承正式邁入倉庫中,目光也不由地凝重起來。
寒山寺派出百名武僧,相助梵清惠平魔。
此時一眼掃過,竟然全部死了,且死狀整齊劃一,極爲悽慘。
要知道寒山寺雖是靜念禪院的下院,但佛兵列陣之法是一脈相傳的。
靜念禪院有三千武僧,列之可與正規大軍一戰,這百名武僧也是不容小覷的力量。
“怪不得石之軒驕橫,明明發現南陳大勢已去,還敢跟我在這戰中立下賭約!”
“看來現在的魔門,真不是三十年後可比!”
顧承有了興致,舉步邁入。
剎那間,厲風呼嘯,數以百計的箭矢密密麻麻,如烏雲天降,遮蔽視線。
那射出的軌跡十分奇特,明明顧承從外而入,連背後都有刺骨的寒意,呈四面八方籠罩,毫無死角。
“公子小心!”
耳畔傳來梵清惠的示警,他目光一掃,就見梵清惠正與一位碩長高瘦的文士戰得激烈。
看似千鈞一髮,顧承卻好整以暇,拂袖一捲,烏雲消散,長袖一揮,右側的地面陡然多出無數孔洞,被紮成了馬蜂窩。
“咦?能破高手護體真氣?”
顧承臉上卻浮現出一股訝異,看了看袖子上破開的小洞,目光一凝,五指抓出。
呼!呼!呼!呼!
狂風席捲,如龍呼嘯!
這倉庫內部空間極大,被改造成三層,偷襲他的正是十數名穿着大江會衣袍,面露殘忍的魔門弟子,卻是分散於各處,而非軍隊的列陣。
然而他們先是駭然地看着毫髮無傷的敵人,然後就見那道道勁風,準確無比地衝了過來。
頓時間,魔門弟子骨裂慘呼,狼突豕奔,弓弩全部脫手飛出。
其中一架跨越十丈距離,被顧承握入手中。
“七殺!”
顧承把玩了一番,看到弩身上刻着兩個篆體小子,其結構之精巧,簡直如同藝術品。
單純的弓弩,哪怕射速再快,對上此世的武道強者,也產生不了多少威脅力。
因爲它難以破開護體真勁。
然而這種弓弩,卻將顧承的護體真勁突破。
要知道他的真氣何等雄渾,都險些被其所傷,外面的武僧盡歿(mò)也很正常了。
顧承不通機關之術,卻根據魔門弟子的分佈和地上的弩箭,大致做出判斷,這種七殺弩應該是七架爲一套,每架都是七連發,七七四十九齊發下,卻藏有第五十支弩箭。
而那一支,纔是針對高手,破開護體真勁的絕殺關鍵!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
(今天繼續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