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止歇,那一株野草也停下了擺動,一縷無形的意念完成了它的使命就此消散一空。
老嫗猛地擡頭,目中閃過一絲迷茫。隨即被一種複雜的情緒所取代,那其中有驚詫、有喜悅、還有憤怒。
她猛地起身踏步邁至崖外,於虛空中傲立。看似老朽不堪的身軀,竟在這一瞬散發出攝人的霸氣。
只見她遙望遠方天際,低吼一聲道“混賬小子,你放屁!讓我等了三百多年,你還有臉出現!”
吼聲經久不息,在山中悠悠迴盪,遍及小竹峰一脈的諸多山峰。。
片刻後一道道身形升上高空,迅速向着望月亭周圍聚攏。上百名女弟子如臨大敵,個個神情嚴肅之中尚帶着一絲迷茫。
一位氣質清冷的道裝女子御空而來,一衆弟子登時讓開道路分立左右。這女子正是陸雪琪的師傅,小竹峰一脈的首座,水月大師。
水月大師環顧左右,對衆弟子擺手道“這裡沒你們的事,退去吧。”
有首座開口一衆女弟子自無異議,齊齊一拜各自返回,做鳥獸散。
水月大師輕輕落到望月亭上,看着崖外的老嫗正欲開口。忽的轉頭,便見到天際之上青、紅、白、三道遁光疾馳而來,轉瞬之間已落到近前。
遁光收斂顯露出三人身影,正是趕來尋至此地的道玄真人、田不易以及蘇茹。
“見過掌教師兄!”水月大師、田不易連同蘇茹微一點頭,便算是打過了招呼。
道玄真人也只是嗯了一聲以作應答,旋即便將目光落到崖邊那背對幾人的老嫗身上。低聲道“水月師妹,發生了什麼?”
水月大師搖了搖頭,道“我只是早到一步,尚未了解情況。掌教師兄怎麼會深夜來我小竹峰,可有要事?”
道玄真人並未回答水月大師的問話,忽而對田不易道“田師弟,你跟蘇師妹怎會來此?”
田不易也不隱瞞,答道“剛纔我感應到有一股陌生的奇異力量,從大竹峰掠過。想要探個究竟,便一路跟隨至此。現在卻察覺不到那股力量,似乎已經退去。”
“田師弟,沒想到這些年來你修爲大漲啊。”
道玄真人大有深意的看了眼田不易,纔對水月大師道“我會來此,也是與田師弟同樣的因由。”
水月大師神色一僵,有外人闖入小竹峰她竟無所察覺,這讓她這個一脈首座的臉面放到何處。
蘇茹上前道“師姐,不管那闖入者是誰,終究沒有做出什麼過分之事。我青雲高手如雲,量他也不敢放肆。”
水月大師神色略有緩和,她清楚這只是蘇茹的安慰之言。今夜之事可大可小,若不能調查清楚,誰也不敢保證會否給青雲門帶來什麼危害。
四人沉默片刻,忽然齊齊轉頭望向崖邊的老嫗。皆在猜想她剛纔的反應異乎尋常,或許會知道些什麼。
道玄真人與田不易神情都有些尷尬,道玄真人更是多了一分無奈。自上代掌教天成子真人死後,她便再也沒有搭理過他們師兄弟幾人。
即便是道玄成爲了青雲門掌教,這情況也沒有一直改變。只有小竹峰的有限幾人,才能跟她搭上話。
水月大師與蘇茹對此都知之甚詳,也不用道玄真人開口,二人已聯袂行至崖邊。
水月大師柔聲道“我們的對話你也聽到了。行雲,你可知道箇中情由?”
那位黑衣老嫗,赫然便是因爲闖入陳晨的傳送光幕,意外的孤身來到此世三百餘載,昔日的天山童姥巫行雲!
巫行雲慢慢轉過身子,緩緩踏步。每踏出一步,她的身軀都發生着肉眼可見的轉變。
白髮化青絲,龍鍾老態換童顏。
三步之後,巫行雲重回望月亭上,立身在水月大師身前。垂垂老嫗再現二八年華!
道玄真人、田不易與水月大師看着模樣大變的巫行雲,同時身子一振。目光皆有些恍惚,時光似在這一刻倒流。
當年在西北蠻荒初遇之時,巫行雲便是這般年輕嬌俏的樣子。只是這三百多年來,她便如一個凡人那般漸漸老去。
幾人都曾想過,會否有一天她就這樣老死,萬萬沒有想到此刻竟會有這般變化。
蘇茹較之衆人更是多愁善感,眼中已泛起晶瑩的淚光,望着巫行雲吶吶說不出話來。
巫行雲望着蘇茹喝道“幾百歲了,還像個小孩子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蘇茹聞言破涕爲笑,這包含着關懷的苛責,與那清脆的語調,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久到近乎遺忘。
巫行雲視線略過道玄真人,落到田不易身上,眉頭微微一皺。以她的眼光自是看不上他這個其貌不揚的矮胖子,只道是蘇茹被豬油蒙了心智。
田不易訕訕一笑,別過頭去不與之對視。心道這人脾氣比我還臭,看在我家蘇茹的面子上,不跟她一般見識便是。
巫行雲最後看向水月大師,面上現出暢快的笑容,似是心情極佳。隨手掀開兜帽,露出了滿頭青絲。
“水月,你用不着擔心,剛纔是他來此尋我了。”
“誰?”水月大師聞言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你是說剛纔的來客,就是你的那個同門,陳晨!”
巫行雲微一點頭,雙拳握的咔咔爆響,冷哼到“我等了三百多年,他才現身。等見了面,我一定要打得他滿地找牙!”
田不易對蘇茹打了個眼色,蘇茹登時會意,插口道“行雲姐姐,你何不把他邀到這裡來,也好爲我們引薦一番。”
巫行雲當時如泄了氣的皮球,懊惱道“他能找到我,我卻沒本事尋他。但凡有一點法子,我也用不着等這麼多年!”
無底坑外,密林之中。
目中神光收攝,元神歸於沉寂。陳晨的一縷心神外放也不過幾息功夫,便已讓他額頭見汗。
陳晨看着腦海中浮現的,那一縷心神感應映照出的畫面,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喃喃道“悠悠三百載,青山映白首…”
這般做法雖有些吃力,卻也最爲穩妥。僅僅一縷心神意念想散就散,不會對自身造成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