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的內力真氣拼鬥,容不得半分花哨,憑的便是功力的深淺。”
徐子陵望着僵持不動,拳掌相抵的陳晨與石之軒,微微搖頭,又低聲道“此種比鬥最是兇險,稍有不慎便要落敗,落得萬劫不復的後果。老陳敢用這種打法,想來是有把握,我們暫時不要插手。”
徐子陵所言確有幾分道理,然而事實卻與他說的大不相同。
二人拳掌相抵的瞬間,石之軒目中厲芒大盛,磅礴的真氣如驚濤駭浪般轟擊陳晨,摧枯拉朽的氣勢無可阻擋。
面對石之軒陰陽相生,生死循環的真氣入侵,陳晨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絲毫不加阻攔,任憑這股異種真氣在體內流竄。
入滅長生功運轉,陳晨以真假虛實真意輔以吸星大法,催動化實爲虛的妙法,將衝入體內的氣勁分流打散,融入奇經八脈之中,最後盡數納入丹田之內。
石之軒立時間察覺到體內真氣的流失,卻也不甚慌亂。陰癸派的天魔力場也有類似的功效,他與陰後祝玉妍交手無數次,自有應對之法。
念動間,不死印法全力以赴,周身磅礴的真氣化生爲死,於一剎那間再無絲毫真氣存留,體內變得空空蕩蕩。
陳晨眉頭微皺,他施展吸星大法還是第一次失利,竟無法再吸取石之軒的內力。
反觀石之軒亦是面露難色,吸星大法不同於有多種用途的天魔力場,是專攻吸人真氣的功法,經過陳晨的改良已達到一個極致。這時竟容不得石之軒再行出手,除非陳晨先行變招。
陳晨體內如有無盡深淵,可吞噬一切。石之軒轉生爲死間化盡體內真氣,二人一時間難分伯仲。
若是就此變招,一方稍有異動,另一方定然迅速做出反擊。如此一來,依舊是僵持不下的局面。
這種級數的交戰,如若不能在一招分出生死,真氣的消耗還是其次,精神心力的消耗纔是勝負的關鍵。
陳晨與石之軒正全神貫注的探查對方虛實之時,觀戰的徐子陵驀然回首,舉目望向來時的林間小路。
遠處一點素色款款而來,初時模糊幾不可見,不消片刻功夫已能看清來人。
素衣長衫,佳人如舊,纖手中一支尺半長短的碧綠色玉簫,來人正是石青璇。
“青璇,你怎麼過來了?”徐子陵忙迎上前去,神情中盡是關懷與不安。
石青璇微微頷首,沒有答覆徐子陵。一對如夜空中繁星般美麗動人的眸子,靜靜的注視着石之軒。
此時的石之軒正處在與陳晨拼鬥的緊要關頭,石青璇突然的到來,猶如在他心頭覆壓了萬鈞巨石,完美的心境出現了不應有的破綻,緊繃的心絃頓時止不住的搖曳。
陳晨目光閃動,不欲再與石之軒糾纏,豈會放過這種機會,周身勁氣涌動轉收爲放,剛猛霸道的掌力瞬間衝入石之軒體內。
“嘭!”
石之軒體內真氣自行反擊,已是遲了一步,一聲悶哼身子應聲拋飛,直跌出數丈之外。五臟震顫,胸口一陣憋悶,一口鮮血驟然噴出。整個人站立不穩,已然受了極爲嚴重的內傷。
陳晨收功立定,卻沒有踏出腳步。他仍是沒有想好要如何處置石之軒。
正思索着要不要動手,徐子陵幾步來到進前,剛好處在陳晨與石之軒中間。低聲道“陳兄,邪王的事,不如交給青璇處理吧”
“…也好”陳晨略一思忖,微微點頭。石之軒的生死與他並無大礙,犯不着定要分個生死。
石青璇緩緩靠近石之軒,在離他丈許處停下。這一對父女四目相對,相顧無言,久久不曾動作。
終是石之軒打破了這死寂的沉默,神情露出一絲愁苦與悔恨交加之色,柔聲道“青璇…是我石之軒對不起你們母女。”
“當年之事並不是世人想的那樣,我把不死印法交給你娘只是想讓她借鑑一番,藉此突破心障,更讓一層樓達到劍心通明的境界…”
石青璇秀眉微皺,搖首道“當年之事已沒有計較的必要,青璇也不想聽你解釋…”
陳晨與寇徐二人一時間也沒有插話的餘地,只得靜靜的看着這對對峙的父女。
石之軒聞言面上血色盡褪,化爲無力的蒼白,這一刻他再不是叱吒天下的一代邪王,只是一個不被女兒認可的父親。
石青璇緩緩擡起玉簫,朱脣輕啓,一曲蕭音驀然迴響。簫聲輕快歡愉,抑揚頓挫,似是在講述一則令人心馳神往的美麗愛情故事。
這簫聲似是有着無窮的魔力,衆人盡皆被這簫聲感染,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幅幅畫面。
少男與少女的相遇相識相知,懵懂的好感成長爲不可撼動的愛戀,直到不顧一切的私定終身,歸隱山林之間,你耕我織享盡人間樂事。
寇仲聽着這簫聲,心中不由得想起宋玉致的如花玉容,這樂曲中所描繪的畫面正是他竭力追求的美好前景。
徐子陵的目光牢牢的注視着石青璇,眼前的可人兒正是他所追尋的全部。
陳晨目光遊離,在幾人身上掃過,不禁露出一絲苦笑,他單身二十幾年,還沒有哪個女子讓他心馳神往。這些情情愛愛對他而言,還不如美餐一頓來的實際。
忽然間簫聲再變,歡快的旋律變得低迷悽怨,如泣如訴,仿似熱戀中突生變故,女子在哭訴情郎的背棄,杜鵑泣血亦不過如斯。
石之軒神情猛地變幻,面色蒼白如紙。前半段的蕭曲是當年碧秀心爲他所創,是他迄今爲止最鍾愛的樂曲。而後半段的曲目卻是他從未聽過的,正是他離開之後,碧秀心心喪若死之下譜寫的訣別篇章。
餘音廖廖,曲終人散。自此天涯陌路人,佳人魂斷,陰陽兩相隔。
一曲終了,寂靜無聲。
寇仲與徐子陵不自覺的摸了摸臉頰,兩行清淚不知何時已落下。
陳晨輕嘆一聲,他雖未嘗過情愛的滋味,也被這簫聲所觸動,眼眶微微泛紅,心中亦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