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悠悠。
轉眼又是一年。
最近幾天,西風村的村民都很緊張,算算日子,‘小高’就快從南方那邊回來了。
雖然村民們不知道廣交會是什麼,但他們知道那個什麼會,有很多外國人蔘加。
那些老外會向他們買東西。
即使他們連人家的面都沒見過,可落到手裡的錢,卻是實打實的。
去年,因爲效益好,經組織決定,西風村的山羊養殖規模,擴大了一倍。
原先,西風村的主要養殖類別是馬。
而今,養馬已經成了過去式,養羊纔是西風村的主業。
畢竟,馬什麼的,既不能吃,也不能喝,養馬純粹是零產出。
養羊則不同,羊奶、羊毛、羊絨,甚至是羊肉,都是產出,渾身上下都是寶。
最重要的是,養羊能帶來收益。
在養馬和養羊之間,村民們當然是用腳投票。
然而,村民們等啊等,連續等了好幾天,也沒等到李傑回來,起初,他們是不怎麼在意的。
那麼遠的路,耽擱兩天很正常。
但眼瞅着超過最後期限了,村民們不由急了。
李傑這一趟出門,關係的可是他們未來一年的收入,擱誰身上,不得着急?
另一邊。
火車站。
李傑晚了十多天,方纔踏上回來的列車。
這一次,他之所以晚了這麼久,主要是因爲他遇到了一個人,一個華僑。
電鰻國籍的。
當初,參加廣交會時,李傑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許靈均的父親許景由。
和電影中出場時相比,許景由明顯更年輕一些,但他的眼角輪廓卻沒什麼變化。
那眼睛,那眉毛,跟許靈均一模一樣。
其實,李傑沒有和許景由打交道的意思。
拋妻棄子,只爲個人考慮,這樣的男人,有什麼擔當?
但他不想搭理人家,許景由卻主動找上了門。
敕勒川那邊的水草肥美,牧場面積廣闊,氣候也算不錯,非常適合山羊的成長。
產生的羊毛、羊絨,雖然算不得最頂級的,但也是一流產品。
當然。
最關鍵的是價格足夠便宜。
同樣品質的產品,如果是電鰻國本土出產的,價值至少得翻個十幾倍。
所以,哪怕敕勒川那邊交通不便,哪怕是跨國貿易,仍舊有不少外商當場下了訂單。
不過,李傑拿到的都是一些小訂單,畢竟,這次廣交會的主題不是羊毛製品。
在所有的採購商中,許景由是採購量最大的那個。
商議過程中,他還提出,只要產能跟得上,即使供應量再多兩倍三倍,他也能全部吃下。
得知這事,跟着一起過來的領導,瞬間提起了精神。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能用母語溝通的外商,必須得好好爭取爭取,爭取穩住對方。
期間,當地官方還向許景由發出了邀請,邀請人家親自去敕勒川考察。
不過,許景由並沒有答應考察的邀約。
哪怕李傑故意提到了‘許靈均’的名字,許景由仍舊沒有意動的意思。
眼見許景由拒絕,李傑一點也不意外。
當初,許景由是外逃的資本家,
現在他雖然以愛國華僑的名義,歸國從事商業活動。
但依照他的脾性,估計是不敢踏出花都一部的。
敕勒川,那麼遠的地,一來一回要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期間,萬一出了什麼岔子怎麼辦?
萬一被扣押了,怎麼辦?
不過,許景由雖然拒絕了考察,但他卻私底下找到了李傑,悄悄地跟他打聽了許靈均的事。
得知許靈均是被下放到了敕勒川的,許景由臉上的情緒瞬間出現了極爲明顯的變化。
其後,他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沉重了幾分。
再之後,當他聽到許靈均結婚生子的事,情緒又一次發生了變化。
全程,李傑都是揣着明白裝湖塗。
他沒有直接當場點破的意思。
眼前的男人,不論怎樣都是許靈均的親生父親,改如何處理這段關係,那是許靈均的選擇。
何況,即便沒有李傑的提前介入,再過十年,人家也會主動找上門。
最後。
李傑也相信許靈均,即使提前遇到了許景由,以老許的爲人,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老許和許景由,不一樣。
他們雖然是父子,但他們的性格卻截然不同。
老許可不是那種沒有責任感的人。
再說,外國的月亮,就一定圓?
其實,拋開外面,人類的社會,沒有本質的區別,大家都一樣。
……
……
……
花都國際賓館。
許景由獨自一人坐在套間的窗前,神情惆悵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他的手上夾着一根雪茄,靜靜地燃燒着。
在他左手邊的桌子上,還擺着一杯紅酒。
紅酒是他自己從國外帶過來的, 波爾圖那邊產的,一瓶的價格大約在30美刀。
雪茄是古巴產的,倒是不貴,一根只要三美刀。
但這個不貴,只是在他看來,若是放在七十年代的普通百姓眼中,不論是紅酒,還是雪茄,都是奢侈品。
許景由不會想到,他喝的一瓶酒,就夠許靈均掙一年的。
‘靈均,對不起。’
他只是在心裡默默地道歉。
半晌,他的眼角劃過幾滴眼淚。
人老了,總是容易回憶起過去,許景由出國這麼多年,一直沒能再要上一個孩子。
也就是說,許靈均不僅是他的長子,也是他的獨子。
‘爸爸,對不起你。’
許景由完全沒有想到,竟然能夠再次聽到兒子的消息,此前,他以爲兒子或許已經死了。
畢竟,當年國內那麼亂,孤兒寡母的,很容易遭遇意外。
所以,他從未動過找尋兒子的念頭。
而現在,一次意外的訂單,卻帶來了幾分希望。
儘管那個‘小高’給出的信息很模湖,但許景由有一種預感,那個許靈均,應該就是他的兒子。
老右,申城人,下放,年紀,基本信息都對得上。
其實,許景由很想答應當地官方的邀約,親自去牧場考察,順便再確認一下兒子的下落。
但,他不敢去。
一方面是擔心希望落空,另一方面則是擔心他的個人安危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