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準第一天上值,沒有急着推行什麼政策,連詔試范仲淹的事都沒提。
第一天,他只做了一件事。
熟悉朝局。
大宋兩百多個州府,每天不知發生多少事務,雖然寇準不用事必躬親,但瞭解一個大概還是必須得。
因此,寇準頭天上值是非常的忙。
直到傍晚,寇準再次將兩府大臣召集到了一起。
“諸位,我在這裡宣佈一件事。”
話音剛落,在場的衆人反應不一。
尤其是王欽若,他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但考慮到寇準的資歷,他也沒法直接發作。
如果對寇準發起反擊,也不是一日之事,需得徐徐圖之。
“陛下有意重開制科。”
“此科有別於景德六科,只有兩科,一科爲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一科爲經曉通算可爲師法科。”
“一應資格,依然如前朝故事。”
制舉,雖然不限身份,不論是布衣,還是官員都能參加,但還是有一定限制的。
寇準口中的前朝故事,便是如真宗朝制舉。
學士、兩省、御史臺五品以上,尚書省諸司四品上外,皆有權力推薦。
京朝官、幕職州縣官院、布衣,都有資格參加制舉。
不過,已有貼職的清要官以及轉運使,無法直接應舉。
聽到重開制舉的消息,絕大部分人都是樂見其成的。
在座的諸位大臣,人人都有資格推薦應舉人。
雖然最終的審覈權不在他們的手中,但僅僅推薦權,就足以示恩於人。
只是,王欽若的心情卻不怎麼好。
在他看來,
官家重開制科,很可能是爲了寇準重新拜相站臺的。
制科的歷史,源遠流長,但自大中祥符元年(1008)開始,朝廷就停辦了制科。
對於士大夫,尤其是幕職州縣官院而言,停辦制科,等於少了一條快速轉遷通道。
而現在,寇準一回來,制科就重新開啓。
毫無疑問,凡是有資格參加制科的官員,都會念寇準的情,便是沒有資格參加的,也會如此。
畢竟,現在沒資格,不代表未來沒資格。
“這經曉通算可爲師法科,是什麼科?”
半晌,王欽若率先開口,直接問道。
“此科,專取精通算學的士子,依陛下之意,此科及第的人,最終會被分到三司衙門。”
此話一出,王欽若縱使想說點什麼,也只能憋着。
寇準左一個陛下有意,又一個陛下屬意,他還能咋樣?
反了天?
根本不可能!
所以,王欽若只能暗自生悶氣。
如今的三司使是誰?
範雍啊!
範雍是誰的人?
最早注意到範雍的是張詠,然後由張詠推薦給了寇準。
自那之後,範雍一路官運亨通,青雲直上,此時已然是大宋的‘計相’。
直到此刻,王欽若終於明白,官家爲何要罷免祖士衡,並且還當衆提拔範雍爲三司使。
原來,官家早就有意讓寇準重新歸朝。
此前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寇準鋪路罷了。
可笑的是,他一點也沒察覺到,之前,他還想着推一推自己人上位。
現在回頭一看,當真是個笑話。
官家的手腕,簡直是神鬼難料。
念及至此,王欽若的心中只餘敬畏。
要不算了?
忽然間,王欽若的腦海中生出了一個念頭。
官家爲了召回寇準,提前做了那麼多的佈局,顯然,寇準此次歸朝不是意外。
而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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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準很可能有大用。
此時,若是和寇準作對,難免會一頭撞上南牆。
可一想到晨間發生的事,王欽若又很不甘心。
就這麼算了?
憑什麼!
越想,王欽若越覺得心煩意亂。
一時間,他也拿不定主意。
‘罷了。’
‘再觀察觀察吧。’
另一邊,寇準並沒有關注王欽若的小心思,對他而言,王欽若算不得什麼。
官家雖然只給他交待了三件事,但除了最後一件,哪一件都不是那麼好完成的。
單單這些,就夠他忙的了,他哪還有閒工夫和王欽若勾心鬥角?
經過昨天的那番暢談之後,寇準心中就打定了主意。
倘若王欽若真的不識擡舉,從中阻撓‘新政’的話,大不了直接在官家面前參對方一本。
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半晌。
眼見再無一人發言,寇準輕輕叩了叩桌面。
“大家還有什麼意見,或者不明白的嗎?”
衆臣彼此對視一眼,盡皆無言。
“好。”
“既如此,過幾日便將名單呈上來吧。”
“今天就到這裡。”
言罷,寇準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頭也不回的向堂外走去。
寇準的行爲,讓北方一系官員很是意外。
這不對啊!
依照寇老的性子,今晚不是該邀請大家赴宴的嗎?
怎地?
寇老轉性了?
不管寇準的心思如何,正主都走了,其他人也跟着紛紛離去。
當晚,制舉重開的事便在小圈子內傳播開來。
呂府。
呂夷簡一回到府中,立刻叫人將樑適召過來。
沒錯。
他打算推舉樑適參加制舉。
樑適可是他籠絡任中正的關鍵人物,尤其是丁謂現在失勢了。
根據既往慣例,當某一派系的首腦失勢,依附於對方的人,多半也會受到排擠。
任中正素來和丁謂親善,值此風雨飄搖之際,任中正多半坐不住了。
錦上添花,總是比不上雪中送炭的。
施恩樑適只是手段,呂夷簡的真正目的是爲了向任中正發出信號。
至於,任中正會不會接受,並且給出迴應,那就不是呂夷簡能左右的了。
反正該做的,他都做了。
如果任中正真的想一條道走到黑,他呂夷簡縱使有通天之能,也只得望洋興嘆。
很快。
樑適來了。
沒過一會,樑適又走了。
不過和來時相比,樑適是暈乎乎走得。
呂相公要推薦自己參加制科!
儘管制科的錄取率非常低,但樑適從小就是以父親和哥哥爲榜樣的。
他的父親和哥哥都是狀元,他當然不能墜了門風。
此前,他一直不參加貢舉,不是因爲覺得考不中,而是覺得沒把握一舉奪魁。
而現在嘛,他覺得時機到了。
制科!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