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血染青山,屍骨如潮,引來無數禿鷲盤桓,遮蔽住了夕陽殘光,喧囂不止。
很難想象,在一刻鐘之前,這座昇仙門的仙山還是一處洞天福地,轉眼間就變成了修羅地獄。
“你殺強者,奪氣運,搶造化,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滅人家滿門做什麼?”玄金棺內,蘇瑾盤坐在鏡湖之上,望着站在仙山之巔,衣角紛飛的少年。
“兩個原因。”齊豫道:“我若是隻殺他們師門長輩,斬草不除根,那麼日後肯定會有人向我復仇,煩不勝煩!其次是爲了揚名,我以他們的鮮血留書,滅此門者,北地魔王豫,這層身份日後會給我帶來一些好處。”
蘇瑾道:“殺人者人恆殺之,你行事如此乖戾囂張,必定會遭到報應。”
“報應?呵呵,知道你爲什麼還能看得到外面,甚至將聲音傳出來嗎?這不是因爲你有多麼厲害,而是我的恩賜。我要讓你親眼看看,一個從北荒之地走出來的少年,將來如何踏歌行,彈指遮天!”齊豫冷笑道。
蘇瑾說:“一個聰明的惡毒人,不會標榜自己有多麼惡毒。一個成熟的壞蛋,慣善於僞裝成好人。而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卑。”
“一派胡言,自以爲是。”齊豫道:“別忘了現在是你被我封印了,不是我被你封印了,你是最沒有資格說出這話的人。”
蘇瑾搖了搖頭,不願再與他辯駁。
他自己便遊走於正邪之間,若是做正道對自己有好處,那麼就做正道;若是做邪魔對自己有好處,那麼就做邪魔。
斬草除根,滅人滿門的事情趕到他身上,他也會做,但決計不會用這個來揚名。甚至還會百般遮掩,不讓別人知道這是自己做出來的。
混出一個惡名,引來無數正道人士,少年俠客前赴後繼,不畏生死的過來刷自己這個大反派,難道很好玩嗎?
只是人和人之間的差別,比人和狗還大,齊豫便很熱衷於這種兇名。面對無數人的追殺,反而更加有了精神,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若是殺的不盡興,便順着這些人的師門找過去,滅其滿門,留下血書之後再揚長而去,導致兇名越來越盛,在無數宗門之中幾乎達到了可令小孩止啼的程度。
“你看,這已經是第十九個宗門了,無人能夠威脅到我,甚至那些所謂的正道修士,現在連個面都不敢露,唯恐我知道了他們的宗門,順着這層因果殺過去,滅了他們滿門。”雪落之時,齊豫肩上扛着玄金棺,站在一座山脈下的屍山血海間,十分得意地對蘇瑾說道。
蘇瑾依舊盤坐於鏡湖之上,平靜說道:“過剛易折,故此霸道縱然可以橫行一時,但無法橫行一世。”
“你就是死鴨子嘴硬。”見他還不肯服軟,齊豫冷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當着你的面,以殺證道,看你還能嘴硬到幾時!”
“以殺證道?擁有如此惡毒的想法,不是邪魔,更勝邪魔!”伴隨着一道怒喝聲,有青袖寬袍的老道,手持杏黃木劍,騎驢而至,驢蹄在雪地上面踩出了一串長長的痕跡。
“又來一個送死的。”齊豫搖了搖頭,對着老道招手道:“來吧,我可以讓你三招。”
“懸劍掛星斗。”無端被鄙視看輕,老道沒有解釋什麼,甚至根本就是沒有任何廢話,一劍揮出,劍氣衍化成羣星萬鬥,化作一抹抹流光,衝刺向齊豫頭頂。
眼看着一個“星空”砸落了下來,齊豫臉色微微一變,擡起玄金棺擋在自己身前,也不說什麼讓對方三招了。
“轟!”
杏黃木劍刺在了玄金棺上面,生生打出了一個深坑來,巨響聲震耳欲聾。
棺內世界,蘇瑾擡目望着塌陷了一塊的天空,在心底默默地爲老道加油着。
看這樣子,用不了幾劍就能刺穿這棺內世界了……
齊豫目光震撼地望着這一幕,失聲道:“居然能夠打碎通天玄金棺,這把劍是什麼劍,你又是什麼人?”
“殺你的人。”老道淡淡說着,欺身而上,翻手一劍削向齊豫的雙手。
齊豫看得明白,就連玄金棺都擋不住這柄木劍的鋒芒,又怎敢以身試劍?然而對方此時已經來到了他的五步之內,龐大的玄金棺難以施展開來,爲了防止斷手的命運,只能選擇抽身後退。
這一退,玄金棺就被老道踩在了腳下,任憑齊豫如何召喚都沒有了絲毫反應。
老道站立在玄金棺尾部,表情淡漠木然,擡手,揮劍,劍氣凝聚成了迢迢星河。
齊豫被打的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不斷撤退,眼眸死死的盯着青衣老道,漸漸地竟是真給他瞧出了一些端倪來:
這老道身上的生機十分薄弱,反而是死氣濃郁,而如今這強大的實力,更像是臨死之際,迴光返照時的一時強盛。
齊豫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斷,可無奈的是,他猜不出對方的這回光返照究竟有多長時間,更糟糕的是,沒有了玄金棺作爲兵器,他根本無法與老道進行抗衡。
險些被杏黃木劍斬殺了好幾次後,齊豫終於認命了,轉身就逃,剎那間便沒有了蹤影。
老道本想追擊,木然的臉色卻陡然一白,緊咬牙關,舌尖抵住牙齒,嚥下了翻涌上來的鮮血,緩緩從棺材上面跳了下來。
“道長,救命……”棺材內,蘇瑾高聲喊道。
老道將杏黃木劍放回了身後的劍鞘裡,一掌推開棺蓋,俯視着從棺材內爬出的蘇瑾道:“你是何人?與那豫魔是什麼關係?”
“仇人!”蘇瑾斬釘截鐵地說道:“那齊豫將我封印在了這棺材裡,其目的就是想要讓我見證他的惡行,成爲他以殺證道的見證者。”
“也就是說,我救了你一命,對吧?”老道詢問說。
蘇瑾頷首道:“算是吧,雖然我也死不了,但被鎮壓多長時間就說不定了。”
“那你是不是應該報答一下?”老道幽幽說道。
蘇瑾微微一怔,本能地緊繃身軀:“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