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來了。
比蘇瑾預想的要早很多。
以至於他還未來得及想好應當如何應對。
原著中無名爲何要殺孟婆來着?
蘇瑾想了想,大抵是因爲冥王阿茶無端搶了無名的琴,無名要奪回自己的琴,必須要借道入冥府。可他是活人,更兼之修成了阿羅漢金身,是不能進入冥府的。
若孟七放他進入冥府,就是嚴重失職,可她不放無名進入冥府,就被無名所殺。在整個過程中,孟七可謂是最無辜的,所以無名當時說道,對你不起,來世必償。
冥界入口,八百里黃泉中最嬌豔的一朵鮮花,就此香消玉殞,屍骨無存。
“在下無名,求見孟婆。”莊園外,無名提高了聲音,再度喊道。
“孟婆不在莊子內,閣下改日再來吧。”眼看着再不回覆,這和尚就要破門而入了,蘇瑾來到大堂外,朗聲說道。
無名頓了一下,道:“閣下是什麼人,和孟婆又是什麼關係?”
蘇瑾說:“我是孟婆座下的臨時判官,無名,地獄無邊,回頭是岸。”
“諸般天女菩薩曾化形而出,告訴我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如今你又告訴我說,地獄無邊,回頭是岸。可我回不了頭了,轉身也找不到岸邊。”無名雙手合十,輕聲說道。
蘇瑾隔着一道門,與無名相對站立,視線彷彿看到了一張古樸莊嚴的臉:“所以說,你找孟婆何事?”
“借路,前往冥府,尋找冥王。”
蘇瑾道:“你自去便是,路就在你的腳下,不用借。況且以你的實力來說,這整個黃泉也沒有人能夠攔得住你。”
無名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欲過黃泉,前往冥府,僅僅有路是沒用的,還需要一條很重要的路引,才能找到冥王阿茶。”
“你想要什麼路引?”蘇瑾眯着眼睛道。
“孟婆之性命。”
蘇瑾沉聲說:“你和冥王之間的恩怨,關孟婆什麼事情?你想要找她就自己去,找不到是你沒本事,拿別人的性命做路引,你難道就不覺得虧心嗎?就你這種殘忍心腸,如何修成的阿羅漢金身?”
“聽起來,你知道不少事情。”無名說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你這種想法,很喪心病狂。”
“阿彌陀佛,隨你怎麼說吧,今日,我一定要殺了孟婆,前往冥府。”無名說道。
“冥頑不靈,執念深重。”蘇瑾搖了搖頭,沉默了片刻後道:“無名,我做你的路引如何?”
“做不得。”
“如何做不得?”
“殺了你,冥王不會震怒,自然不會派人過來。她不派人過來,我如何找到去見她的路?”
“原來路引是這個意思。”蘇瑾輕道。
“是。”無名言簡意賅地說。
“作爲孟婆的朋友,我無法容忍這種事情發生。”蘇瑾道:“無名,我們來打一個賭如何?”
“不賭。”無名搖頭說:“我只爲見冥王而來,不願節外生枝。”
面對這麼一個油鹽不進之輩,蘇瑾亦是無言,莊園內外頓時間靜謐了下來。
“怎麼了,蘇大夫。”這時,三七懵懵懂懂地走了過來,疑惑問道。
蘇瑾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道:“你先回自己的房間,沒有我喊你,就不許出來知道嗎?”
三七覺得蘇大夫現在有些不太正常,表情過於凝重了,甚至沉重:“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乖,聽話,不要管,不要問。”蘇瑾說着,將她向內院方向推了一把。
三七莫名的有些不安,一步三回首地離開了院子,來到自己房門前時,稍微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向阿孃的房間。
她知道自己不夠聰明,但阿孃是整個冥界內頂頂聰明的人兒,一定能夠知道這其中的玄機。然而當她推開門後才發現,房間內竟是沒有阿孃的蹤影。
阿孃……去哪了?
莊園外,無名的耐心耗盡,伸手推開了半掩着的木門。
“我不會讓你殺了孟婆。”蘇瑾語氣認真,神情也認真。
“可你擋不住我,縱然是十方天神來阻,也擋不住。因爲我除了死,就只有向前。”無名道。
“你入魔了,有了心魔。”蘇瑾道:“因爲這心魔,即便是你見到了冥王,索回了那琴,也無法獲得超脫。”
“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
“也好,其實,我也累了。”
蘇瑾深深望了他一眼。
這和尚比原著中的還要年輕一點,也英俊的多,只是同樣是木着臉,眼中帶着痛楚。
蘇瑾擡腿,擋在了他面前,無言,沉默。
“就算是佛祖親臨,擋我,我也會殺了他的。”無名袖口中滑出了一柄黃金短劍,低着頭,輕聲說道。
蘇瑾微微一笑:“先殺了我罷。殺不了我,你就過不了這一關。”
無名不再廢話,擡起黃金短劍,重重劈斬向蘇瑾的腦袋,輕而易舉地將其劈斬成了兩半,毫無阻礙,令無名自己都愣了一下神。
“我以爲,你會刀槍不入的。”無名搖了搖頭,跨步就要向前。
“僅僅是刀槍不入,可攔截不住阿羅漢。”
聽着這熟悉的聲音,無名眼中閃過一道震驚。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人居然伸手將被砍成兩半的腦袋合上了。
“你……怎麼做到的?”
蘇瑾道:“千手千眼菩薩,地藏菩薩,普度菩薩,觀世音菩薩……諸般菩薩以信仰之力爲我鑄就不死不滅金身,阻你成魔!”
無名揚起劍,再度劈斬向蘇瑾:“諸般菩薩冷眼觀望世間,又豈會在乎一個小小的孟婆,一個入魔的羅漢?別廢心思了,你壞不了我的意志,攔不下我!”
蘇瑾的身軀從上至下被劈成了兩半,劇痛排山倒海般折磨着他的神經,蠢蠢欲動的痛呼,卻被他以莫大毅力,攔截在了脣齒之間。
斬頭。
剖心。
分屍。
在這孟婆莊大門口,蘇瑾被那黃金短劍殺了無數次,又無數次重生而出。
正如他一開始時說的那般,只要他不死,就不會眼睜睜地看着無名殺了孟婆。
不遠處,陰影中,孟七蹲在地上,捂着嘴,看着這一幕,潸然淚下,泣不成聲。
她早就來了。
也知道無名是阿羅漢。
這世間唯有阿羅漢的鮮血能夠殺了孟婆,所以,她不能出去。
可是……看着蘇瑾一次次的死亡。
她着實心疼的厲害。
心太疼了。
因爲她知道一件事情。
蘇瑾雖然不會死,但是,他會疼,而且,他很怕疼。
這一次次的死亡,他……一定很疼吧!
這麼疼,還不肯叫出口,是怕自己擔心嗎?
孟七咬破了嘴脣,哭着從地上站了起來。
一步步走出陰暗。
死就死了吧,她無法再看着他一遍遍死亡,強忍着巨大的疼痛!
爲了這麼一個可以爲自己死無數次的人死,倒也……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