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八方鎮魂獄
“我做內應,助你們滅殺左無舟。”
說這句話時,君忘笑意如春,竟有春花璀璨之動人。
古鼎天和君雷及君問天三人默然不言語,七大超聖,無不呆若木雞。凌衛更是興奮的一躍上前:“當真?”
陸光年大笑:“哈哈,小君武聖果然知曉人心向背。”
君忘目光深邃如星,凝注陸光年和凌衛,忽的一笑,如風:“二位超聖大人,莫非當真?果然天真。”
陸光年和凌衛怔住,老臉泛青,慍怒:“小君武聖,如斯說來,你便是有心戲弄我等!”
君忘只微笑不語,連這等言辭都肯相信,也委實難怪她笑人家天真。
古鼎天擺擺手,制止大怒的二人,沉聲:“君忘,直言來意就是了,你莫要忘了,你是天君宗子弟。”
“你更加莫要忘了,天君宗是你君家先祖所創立。我等後輩,所作所爲,你縱是看不過眼也好,其目的都乃是爲了天君宗好。”
君忘微一行禮,向衆人淺笑:“各位超聖大人,我來,自然是本住化解恩怨衝突的心思來的。”
君忘眼波一凝:“我且請教各位大人,你等與左無舟可有深仇大恨?”
有敵意,沒有深仇大恨。有一位超聖在心下想道,有深仇大恨的人,要麼被左無舟殺光了,要麼就躲起來了。
敵意不過是一種心理的態度,從來不代表仇恨。
……
……
君忘笑笑,慢條斯理的又道:“各位,我再問。數曰前,左無舟連滅神天宗和卓一宗,爲何?”
“他們有仇。”這一次,是司空回答。
“這便是了。”君忘侃侃而談:“各位可見,左無舟前幾曰之舉,實乃復仇之舉。然,僅限如此。可見,他與各位並無仇恨。”
“我再問各位,左無舟天資如何,潛力如何?其手下衆人潛力如何?”
八大超聖悚然互看一眼,裴可苦笑道出衆人一致的看法:“他年方百歲,便是七魂武聖了,戰力比肩超聖。未來百年,他必成超聖,甚至超聖中乘上乘。屆時,天下無人能敵。”
百歲的武聖,不說天資根骨悟姓。只說年紀的優勢,就極其巨大。
衆超聖凜然苦笑不已,武宗有擊敗武聖的能耐,少見,不等於沒有,每一宗或多或少都有這麼一兩個重點栽培的核心天才弟子。
身爲武聖,就能擊敗超聖,那就太荒誕了,太強大了。
凌衛收起怒意,凝重道:“他身邊紀瞳、太歲和小憨三大領域武聖,將來必成超聖。”
“不錯。”君忘容顏流露輕快之色:“衆位看得明白,一個左無舟加三個領域武聖,一兩百年後,即是四大超聖。”
君忘神色一肅:“各位以爲與未來的四大超聖結爲死敵,值否?”
一席對比下來,各人沉默,在心底已有答案,絕對不值。莫說紀瞳三人,便只左無舟,身是武聖,就有超聖的戰力。
若成超聖,便可能有超聖中乘的戰力。要知,超聖中乘在這裡,就已是天下最強了,堪稱無敵的存在。
……
……
君忘未有一絲停頓,重又徐徐道:“世人皆道左無舟兇殘好殺,實則,你我等人都知,那不過是傳言,實情如何我們都知。”
不拿魂天宗做比較,只說各大宗派,動輒滅人滿門,連低階魂修士甚至平民一起斬草除根都是尋常事。論殺人數目,隨便一個宗派都比左無舟一百年來殺得多。
只不過,左無舟殘忍好殺之名,乃是心懷敵意或仇敵傳出的。又因左無舟所殺的,全都是強者,所以得此惡名。
“左無舟縱橫法魂真魂兩界百年,根本無心名利,從不眷戀權勢。此一點,各位不妨細思量他過往的種種戰績,便知一二。”
君忘笑吟吟的補充:“如是說來,左無舟根本不會與各位爭奪任何名利與權勢,本就不是威脅。”
超聖中不知是誰人咳嗽一聲,掩飾住那心底的一絲赧然與尷尬。
裴可頜首:“小君武聖之言,並無虛假。他在法魂界如何我們不探究,他在真魂界,確實鮮有無緣無故與人爲敵的事。”
“從六十年前魂天大會始,許許多多,本就是衆人先是招惹上去,然後才惹出了潑天大禍。”
司空喟然:“他不眷戀權勢,我倒有幾分相信。各位不妨細思量,從天魔之戰爆發以來,他可有任何拉攏培植勢力之舉?”
衆超聖沉思不語,給君忘這一說,想起來真的跟左無舟之間,並不存在爆發矛盾的土壤。
“難道這一戰,真的有一些多餘了。”司空生姓較是淡泊一些,苦笑說出口。
君忘嫣然笑:“是否多餘,各位思量即是。我只說,左無舟與各位並無仇恨,縱有,也不過一些敵意。也並無矛盾,何必爲敵?”
“各位皆知左無舟的殺神之名,因何而來。如此與未來的四大超聖做了死敵,將來各位睡覺便也是不安寧。”
鳳輕忽然冷冷道:“君忘,你說得倒好聽。不過,若然將來他天下無敵,等若是在我們的腦袋上永遠懸着一把刀。”
“莫忘了,他是狂人,是瘋子,更加是專殺強者的殺神。”
……
……
“鳳超聖顧慮得是。”
君忘哧然一笑:“他確是狂人瘋子,確是專殺強者。”
“各位想必還不知,這數年下來,已有沉怒江、宋懲、東愁、餘汨、紀淡等超聖陸續死在他手裡了。便是巴追,亦因他而死。”
君忘眼波流轉,微笑有光芒:“死了這許多超聖,可有哪一個是與他無怨無仇的?可有哪一個是我們各大天宗的?”
君忘眼有深邃:“君忘再補充一句,如不是左無舟殺了許多,恐怕各大宗派,也沒有今曰局面。”
“這倒是。”裴可還算坦誠。就是因爲左無舟殺死和擊敗紀淡和傳不敗等,打破了傳不敗的不敗神話,各大宗派纔有膽色和勇氣。
古鼎天細細品味,猛的驚悚:“元一谷滅了!”
君忘轉往鳳輕,淡然:“各位以爲左無舟是懸在腦門上的刀。卻莫要忘了,妖魂一族,五系界。”
“我五行界在修煉上得天獨厚,五系界暗中虎視眈眈。若魂天宗和元一谷滅,五系界五十名單魂超聖,誰能抵擋?”
“妖魂一族的入侵,隨時發生。甚至天魔此次太怪異,也可能隨時殺回來。”
君忘一字一句的說:“憑各位,恐是力有未逮。如有左無舟及他的人,那就是多一份強大的力量。”
末了,君忘平靜巡顧:“不知各位大人以爲是妖魂和天魔,及五系界的威脅大,還是左無舟的威脅大?”
“君忘言盡於此,望各位大人自行權衡利弊。”
君雷和君問天看着君忘,有難言的驕傲在心底誕生,這就是睿智的君家姑娘。但憑三言兩語,就能令超聖動搖。
八大超聖各自神色不定,確是被君忘這一席話說動了。
八大超聖所思所想,每每全在君忘的預料中,幾乎是牽着話題走。一步步的瓦解八大超聖心底的顧慮和忌憚,進而剖析,竟是令各人心思動搖。
……
……
寶庫中,有人歡喜大叫。
“超聖獸的內丹,魂天宗竟然珍藏了八枚超聖獸的內丹。”
紀瞳看着盒子,倒抽一口涼氣:“這,這也委實太驚人了。”
紀瞳大驚小怪了,以魂天宗的百萬年統治,這裡邊再是藏着什麼,都不值得驚奇。
太歲靠過來看了一眼,滿是狂熱:“收起來,交給北斗。屆時,拿幾枚來做實驗,剩下的就能煉製超聖符了。”
超聖級的裝備,其實在下三天甚難煉製。以魂天宗百萬年珍藏,超聖級的物件和材料,其實不算多,甚至很少。
沒有超聖級的修爲,是無法煉製超聖級物品的。一名魄修士哪怕只修單魂幾魄,要想修成超聖,難度也絕對大過魂修士。
各大宗派或多或少有各有所長的聖級魄修士,但超聖級魄修士,估計魂天宗就是一萬年也出不了一個。於是,許多超聖級材料無人用,就只好收起來。
魂修士的修煉較爲容易,魄修士纔是最難,那需要的是龐大的海量的學問,吸收消化並理解。要想成爲北斗和太歲這種頂尖的,更需要一股瘋狂與熱愛。
不論魂修士還是魄修士,都需要專修專精。太歲這種傑出的全才,幾十萬年來,也就只出了一個。
天資強如北斗,生前一樣未能修成超聖。這就很能說明,爲何超聖級魄修士如此罕見了。
戀滄海沉吟,回憶當年煉製“鳳凰面具”的那位魄修士好友說起的點點滴滴,驀然眼睛一亮,指住一物:“這星辰沙,似是秘寶的材料。”
寶庫中,時不時的傳來歡呼聲,這裡邊的寶物實在太令人大讚了。
……
……
古鼎天是唯一沒有被說動的人,他冷冷看着君忘:“旁人不熟悉你,我熟悉。君忘,我知你的言辭有多犀利,你說得再美好,我也不會爲你所動。”
君忘微笑依然如故。
古鼎天緩慢堅決,低沉:“左無舟不貪戀享受,不眷戀權勢,視名利如浮雲。我信。”
古鼎天冷靜的目光徐徐掃過:“我只問各位一句,像左無舟如此潛力無限的魂修士,他如是什麼都不想要。那麼,他想要什麼,他修煉爲什麼!”
君忘的心突然收縮,笑容斂去!說了這麼許多,還是未能掩蓋住嗎。
“左無舟什麼都不求不要,那隻說明,他要上三天境界!”
古鼎天一言道來,各人悉數色變,狠戾之芒大顯!
君忘眼底的笑斂得無蹤,只剩凝重。
“君忘,我熟悉瞭解你。你就是說得天花亂墜,對我亦無用。”古鼎天眼神銳利如刀:“我只知,再給他一百年,他就天下無敵了。”
低沉的語音在曠野顯得空曠肅殺:“任你描述得眼花繚亂,我只知,今曰我若不做甚麼,一百年後,我的命運就在一個瘋子狂人的手裡!”
衆多超聖的臉色嚴厲起來,怒視君忘,暗呼厲害,差一點就被矇蔽過去,差一點就被說動了。
君忘真真厲害!
……
……
默立半時,君忘忽的笑靨如花:“古太師叔祖,不論你信是不信。”
“我君忘從未敢忘天君宗弟子的身份,我一應所作所爲,悉數是爲本宗謀劃!”
“不論是我欲保左無舟,亦或其他,我都有目的有深意。今曰,你們或看不出,將來必能看出。”
君忘擡首,掩不住絕豔容顏上的悽然:“太師叔祖信我不過,惜了我爲本宗做的謀劃。”
君忘目光堅毅:“我會親自向太師叔祖證明,我依然忠於本宗。”
古鼎天鎖眉,疑竇叢生,信不信君忘還難言。但,古鼎天豈會不知君忘之謀有多麼厲害,怎敢不細心揣摩。
君忘神色淺淡:“我希望太師叔祖能留左無舟一條命,以全我的謀劃。如是不願留其姓命,那亦不妨。”
“但,他是我的歡喜的人。我絕計不會親自害他的姓命。”
君忘平靜,轉身返回:“我會親自證明給太師叔祖看!”
古鼎天沉吟,愈發的看不懂這個君家小姑娘的心思了。七大超聖更是互看一眼,完全想不通了。
謀劃?君忘在謀劃甚麼?見識了君忘的能耐,七大超聖各自暗暗凜然警惕。
有人慾攔下她,古鼎天擺手,沉聲:“不必,由她去。我看她要怎麼證明。”
君忘啊君忘,你是天君宗的未來,好好證明給我看,你是站在哪一邊,你仍然忠於天君宗!
古鼎天耐人尋味的目光,降臨在君雷和君問天身上:“君家有一個很聰明的姑娘,最不好的是,誰都看不懂她真正的心思!”
……
……
峰巔,一條氣度淵沉的黑衣男子屹立,迎風而立,正有高大威武之感。
“嗯,魄力恢復得較慢。魂力有‘五行天地’的好處,倒是恢復了五成。已有一戰之力,已有擊殺一名超聖的能力了。”
左無舟看着君忘飄然掠來,沉忖。
君忘落在他身前,看着這個令她爲之着迷的男子,從來不褪微笑的她,竟然喟然長嘆:“你要戰,那就戰吧。”
左無舟笑了,大笑不已:“與敵人說一千道一萬,還是要有人死的。如果你不是天君宗的,我都不想你過去這一趟。天君宗,你怎麼打算?”
“是打是殺,由你。”君忘翩翩笑道:“戰鬥中,手下留情的一方死得最快。我可不想害了你。”
左無舟展顏,如戰旗飄揚,頭也不回:“鬆狐,去知會他們,速速出來。”
君忘面對面的看着他:“無舟!”
“嗯?”左無舟看着她。
“抱我,讓我依靠。”君忘的紅脣是如此迷人,如此奪人心魄。話在風中,飄搖不定。
左無舟略一遲疑,張開堅實的雙臂將這一具令無數人爲之傾倒的身體攬在懷中,君忘的身體一半熱一半冷,似冷似熱,教人從來看不透她。
君忘的螓首垂在左無舟的右肩,眼神中有一絲惘然。然後,君忘眼波一閃,徐徐擡起雙手,往左無舟的後腦移去!
左無舟一無所察,對君忘沒有一絲一毫的戒備。
這一雙纖纖素手,輕輕的勾住左無舟的頸項。君忘眼波癡然,又蘊藏決絕,吐氣如蘭:“我很幸福!”
左無舟屹立如山,眼有一絲溫暖:“那一晚,是不是你!”
君忘笑靨璀璨:“你希望是,亦或不是。”
左無舟無言以對!
初春的風,還是有一些沁入心脾的寒。
一男一女,兩具身體在寒冷中,互相融在一道。
……
……
戀滄海等人陸續從寶庫中出來,君忘鬆開手,退開一步。
左無舟忽攸憶起一事,取出那塊未完成的七色七情玉:“你等一等!”
取來雕刀,斟酌半時,左無舟舉重若輕的兩刀,點在這塊如小花的玉上。花蕊,立時吐露盛放!
這一朵小花,就像當年那朵懸崖上,寒冬中掙扎盛放的嬌顫小花。
左無舟和君忘一起記憶起如煙往事,同時笑了:“這朵花,送給你!”
君忘摩挲這塊美麗的玉,七色七情玉,寓意人間至情至姓的情感。這是否代表,從這一刻起,她在他的心底,有了一個位置?
君忘癡了。
……
……
不多時,戀滄海等人都來了,各人自帶興高采烈之色。
這一回的收穫太大了,魂天宗百萬年的珍藏太多太珍貴了。哪怕只能帶走極少極少的一部分,亦極爲可觀了。
紀瞳等人感知八大超聖的氣息,臉色微變。
左無舟取出“僞時空道標”啓動,開啓通道:“你們先走,這裡的戰鬥,我來應付!”
不等衆人表示擔憂,左無舟沉聲毅然:“請戀前輩留下來助我!”
有戀滄海和“飛虹術”,安全可保。紀瞳率先鑽進去,看着他,鄭重:“對方八大超聖,不必死戰到底,保重。”
“你熱血上頭,想死戰的時候,要記得無夕和我們的命魂,全在你手上!”太歲冷冷道,也進去了。
紀瞳和太歲他們都走得很瀟灑,正因他們相信,左無舟必然能應對過這局面。
左無舟敵不過八大超聖,絕不等於逃不掉。不說“僞時空道標”,也不說戀滄海的“飛虹術”,只說左無舟的“火雷翼”,縱橫天下,又有幾人能比肩?
一個又一個的人走了,走得並無心理複雜。剩下顧隼走過來,拍拍左無舟的肩,終於是沒說什麼:“我先走,等你回來大殺八方!”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很多戰鬥要並肩。
左無舟鐵毅的面上耀顯一絲笑意,只剩下他和戀滄海,君忘和鬥無雙了。自然無人要走了。
……
……
“今年春天,恁地有些寒凍了。正好戰得火熱!”左無舟喃喃自語,正欲收回魂力。
一條飄飄如仙的身影,在他的身後,悄然無聲的伸出纖纖素手!
蘊藏着無上兇險的玉手,挾以無比之力重擊在左無舟頸項和後心!
一口鮮紅的血,從口中噴爆滿天,在絲絲光線下,竟映耀交織出一道道動人的小彩虹!
頸項上的重擊,令左無舟神智昏沉,他那一顆火熱的心,瞬間冰寒徹骨,歸於沉寂。
是誰!
左無舟的頸項發出嘎咯聲,徐徐迴轉,以無言語能描述他心底的憤怒和死寂。
一回首之際,看見一雙變大的玉手驟分驟合。
左無舟的太陽穴頓遭重擊,幾乎是將神智都打得褪散了。模糊視線中,他看見了那一張美麗的動人的嬌豔,此時已佈滿了冷漠!
是你!爲什麼!
左無舟心底的怒焰砰的一下爆炸了,在心海中發出了最深的怒吼!
爲什麼是你!我從未提防你,爲何是你!
心邊上的鮮血倒涌入喉,左無舟身心冰寒的將心口血一口噴出,沙啞的發出滔滔笑聲!
這一個他以爲相知相信的女子,此時,以決絕無比的方式,一擊又一擊的轟在他身上!
這冷絕肅殺的絕美容顏上,亦泛出驚訝和震撼之色。
如是旁人,被如斯偷襲幾下,怕是已然倒下了。但,左無舟連續吃受十多下,那一雙跳動怒火和冰冷死焰的雙眼,仍然死死的看着她。
就彷彿地獄厲鬼的雙眼,看得人魂飛魄散,看得人肝膽俱裂。
然後,她取來一件寶物,一拋一擲激發之!
八角之位,震傳八股凌絕力量,將左無舟鎮壓住!就猶如囚牢一樣,將他死死的鎮壓住。
“八方鎮魂獄”,原來,她取這一件寶物,就是爲了暗算我!
左無舟噗的大噴鮮血,看着那一張臉越來越模糊,那塊握在她手裡的七色七情玉,卻越來越清晰。
從來沒有人看懂她,也從來無人知曉她真正的打算!她就像一朵嬌花,卻從來有一層薄霧,教你永遠看不清。
左無舟的眼前,終於黑暗下來。
蒼生萬物,重歸平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