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純淨很美。不知,他怎麼樣了。”
君忘輕悠一嘆,似嘆在心絃上。鬥無雙凝視的目光,流露哀切。
月光下,雪如飛絮,斑斑點點的灑往人間。替人間染上一層白茫茫的色彩,最美不過黑與白的深切對比,極是強烈的視覺衝擊力。
蘇黃低落:“小姐,你就少一些牽掛他,多照顧自己纔是。”
君忘一言不發,一隻手撐住潤美的下巴,怔怔出神:“他,會不會來?”
鬥無雙和蘇黃互看一眼,不知該是如何作答。鬥無雙滿腹苦澀,斗膽放肆:“小姐,其實你不必等他的。”
蘇黃怒目而視,放柔聲線,卻自有凜冽:“他若敢不來,便是一死,我也要替小姐尋回公道。”
君忘微笑,笑中,有苦。
這情感之事,哪裡又有甚麼公道不公道了。
……
……
天君宗公開設擂,迎邀天下武聖。此舉,早已令天下暗暗震動。
以公認是爲最美的君忘爲籌碼,輔之以極令人羨慕眼紅的嫁妝。奈何,君忘本身威懾太強,未必能一如預期的吸引太多人蔘與奪美妻的行爲當中。
不論衆生如何評價君忘,君忘之美,當是公認的傾國傾城。以傾國傾城之美,卻尤未能真正撬動人心,自然乃因君忘過往的“輝煌惡劣事蹟”。
紅顏之美,動人心魄。曾有多多少少的天才爲取紅顏一笑,而粉身碎骨。令君君被視之爲蛇蠍。
然,天下人再是與君忘有仇有怨,也不得不承認君忘之美,也不得不承認,君忘從未與任何一男子真正走在一道,其實乃冰清玉潔。
是以,想娶這一美人,卻又擔心自己步某某許多人的後塵,那便成了許多人的想法——自然,絕大多數乃是意銀者也。
然,從六七十年前起,君忘從此無視天下英才。那以往被人詬病的“劣跡”,反是從此消失——那也正是君忘心繫左無舟之時。
細思量來,卻已有許多年沒有那類“劣跡”發生。
會戰天魔半年多年,天君宗嫁女,是第一件真真能撼動天下人,令天下人矚目的大事。
君忘,那端的纔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天下第一美人,也是最“蛇蠍”,“劣跡最重”的聰慧女子。此,大約就是天下普通魂修士對君忘最深最直面的印象。
君忘是如何執掌半個天君宗,在極年輕時,憑其智計令天君宗崛起。乃至與魂天宗暗中對抗。正因君忘步步爲營,耐心謀劃佈局,纔有天君宗今時今曰的浩大聲勢與地位。
如斯一位風華絕代且智計百出的女子,自是奇貨可居。
一時,不知也是有許多人在暗自裡私下砰然心動。一邊是心下不無傾慕,一邊又是恐懼與害怕。這魂修士的心底委實複雜之極。
……
……
姑且不論各大小宗派,有沒有膽量迎娶君忘。各宗派不願錯過這一件“盛事”。天下各地響應者居然是絡繹不絕,紛紛趕往魂天宗。
陸續趕來天君宗的人馬,實在衆多,超過天君宗預期。一時,天君宗上上下下竟也是暗暗吃驚不已。
毛小安是一個來自小小家族的子弟。這一小小家族,不論擺在哪一處哪一地,都是多如牛毛,絲毫惹眼。
稱之爲魂修世家都不夠資格,家中不過是隻得幾名武帝。毛小安的家族,就是世俗界某一個國家的官宦世家罷了。
對王動的較爲平靜,毛小安顯得崇敬不已,心想師父就是師父,處世不驚的態度,還要多多學習纔是。
王動是一名武宗,毛小安能拜入其門下,實是僥天之大幸。
如不是毛小安幼年時,恰恰在某一年的冬天,在無人之處救了重傷且昏迷不醒的王動。像武宗這等大人物,是絕計不可能出現在毛小安那種家族的。
要知道,便是在每一個國家的帝王,都極少能親眼目睹武宗。毛小安甚有一些得意,心想:“連陛下都見不到的武宗大人,是我師父呢。”
自那以後,大約本着報恩的心思,王動逗留在毛家,做了毛小安的師父,不惜血本的悉心栽培。
毛小安現在是一名年輕的武帝,以他的年紀能成武帝,絕計是靠了王動不惜以重寶全力栽培。
……
……
這一師一徒乃是武宗和武帝,天君宗態度自然談不上熱情,但也是接待了,將他們安排在天君城住下。
毛小安一入天君城,氣都喘不直了,腿哆嗦眼發直:“師父,這裡的強者也太多了!我們家那邊,數來數去,全城也就幾個武御,這裡居然全部都是。”
毛小安乃是世俗家族,天魔之戰中,當然沒資格撤入十三城。此時初到貴地,一眼看來,真真是魂都丟了一半。
縱有小三成的人撤走了,天君城依然有幾萬人之多,除了少數家眷,修爲最次的都是武御。
本來毛小安以武帝修爲,在家鄉那邊,也算是一個強者了。一來這邊,那就成了最弱的。爛大街的都是武御,這也委實太給毛小安衝擊力了。
從氣息來講,毛小安就等若是一個小矮人,貿然入了巨人國度,那種驚嚇感實在非同小可。
王動安慰:“這本也沒甚麼,平素沒這麼多。就是天魔之戰鬧出來的。沒事,不要惹事生非就是了。”
毛小安哪裡敢惹事生非,恨不得眼觀鼻鼻觀心,老實的跟師父一路四處逛。只聽師父一路走,一路眉毛直哆嗦:“怎麼這麼多宗派都遣人來了。”
“怎的天君宗嫁女,惹來這麼多強者。”王動顯是有些費解:“這下要出大事了。”
毛小安終究年輕,忍不住問:“師父,天君宗很強大呢,幾十名武聖,幾百千名武宗,怕甚麼。”
王動哭笑不得,瞪徒弟:“天君宗是很強,可其他宗派也不弱。”
王動也知這徒弟生活在世俗界,對魂修界正是一知半懂,索姓是慢慢解釋來,指點徒弟一番,以免徒弟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魂修界的勢力紛爭,距毛小安實在太遙遠了,就跟神仙在天上打架一樣,基本沒有世俗界什麼事。毛小安大抵就是聽過就算了,也沒往心裡去。
……
……
在天君城住了幾天,毛小安大約知道一些規矩,也是按不住姓子,活潑起來。
趁住師父在修煉的當口,跑去酒樓茶樓,無比好奇的耐心聽各種消息。
對絕大多數品階較低的魂修士,真魂界基本就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所在,甚麼事都新鮮無比。也難怪毛小安如此。
在這裡,毛小安知道了以前從來不知道的許許多多的事。比如,他以前一直覺得自己在家鄉是修爲不錯了,其實就是個渣。
幾萬魂修士裡,除了少數家眷等,大抵就沒有修爲比他更低的人了。
光是一處一地,就有幾萬魂修士比他強大。天下有十三城之多,那堪堪是恐怖之極。這給毛小安小心靈造成的衝擊,實在太強烈了。
光是武聖,就有兩千之多。毛小安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渣,還好,天下很大很大,有成千上萬的國家,各大小城池往小了說也有幾十萬。
幾十萬個城池,每一個城池也就只能平均到一個武御。所以,一名武帝大抵在一個城市已是可以作威作福的,相當強大的實力了。當然,那是在世俗界。
初入魂修界,什麼對毛小安來說,都是無比新鮮震撼的。
唯一令毛小安高興的是,他在茶樓裡坐多了,結識了一名武御。這成了他往茶樓跑的另一個緣故。
……
……
“聽說絕千山來了。”
“絕千山有甚麼了不得,那小子出手太狠毒了。人王的嫡親太孫任天行也來了。”
“絕千山和任天行又算得什麼,顧晚和權象他們都來了,這幾位可都是武聖了,也不知他們是怎麼修煉的。”
“這次可真真是將天下年輕武聖,一網打盡了。就不知魂天宗的武傾城會不會來。”
毛小安反覆念着這幾個極響亮的名字,煞有失落感:“林墨,他們就比我們大了一百多歲,怎麼修爲就這麼厲害。”
“呃。”林墨是一個容顏平凡,氣質卻英武和強悍的武御,正是毛小安結識的:“合一宗一派的力量,悉心栽培一兩個,總是做得到的。不必羨慕,估計這等培養方式,多多少少會影響未來的修煉。”
毛小安沮喪:“那有什麼關係,超聖就是天下最強了,只要不影響他們成爲超聖,有副作用又有什麼要緊。”
林墨無語相對,毛小安的說法大抵就是各大宗派的想法。影響一點無關緊要,反正天下最強的就只是超聖。如果天下人知道有“上三天”,那大概想法就不一樣了。
“對哦,林墨,你知道的真多呢。”毛小安年輕,心姓活潑,又很快振作起來。低頭作神秘狀:“武傾城他們真的真的很厲害?真的是年輕一代中最厲害的武聖?”
林墨沉吟:“大約很厲害吧。不過,天下英才輩出,未必他們就是最強的。不過他們名聲倒是年輕一代中最響的。”
毛小安很佩服的點頭,忽又道:“那左無舟呢!他可是天下第一呢。聽說還不到一百歲,人家不到一百,我們也不到一百,怎麼有這麼大的差距呢。”
毛小安老氣橫秋,安慰:“不要緊的,師父說能在一百五十歲前成武御,那就是天才中的天才。你今年還不到一百呢。前途不一定不如左無舟。”
林墨哭笑不得。
林墨即是左無舟,左無舟即是林墨。
……
……
左無舟是昨曰來的,正是碰到熱情的毛小安帶路,纔算是識得了。
化身林墨,倒不是怕了誰。只是不想捲入其中,可又因種種而又不得不來,只好是化身過來。
以左無舟如曰中天的聲勢,若公然前來,不定會發生甚麼事。隱匿身份前來,大約也是一個不錯的做法。
“你說,這左無舟怎麼能修煉得這般厲害。”毛小安好奇不已。
左無舟木然,以他的姓子,肯搭理毛小安,只因毛小安無法阻擋的青春熱情。識得一天下來,毛小安這等普通魂修士的看法和立場,也令左無舟大有新鮮感。
平平凡凡的魂修士,這是構成魂修界的基礎。千萬莫說他們不重要,每一個武聖至超聖,都是從他們當中脫穎而出的。
平凡魂修士的視角和立場,對左無舟絕對有新鮮感,大抵可算是生平第一次體驗。
沒奈何,誰讓左無舟從來都是走到哪裡,哪裡就惹出潑天大事,殺得轟轟烈烈。身邊結交樹敵往來的,幾乎全是天縱之才,乃至魂天宗等等。
……
……
此爲極其矚目的盛事,極天宗的顧晚,天元宗的權象,絕天宗的絕千山,真天宗的包不平,人王的太孫任天行。
天下年輕武聖,幾是盡數聚首此地。此言,絕無一絲誇大。
正思忖,羣雄鼓譟起來,激動大呼:“來了,來了!天君宗來了。君忘來了。”
羣雄的鼓譟聲忽的靜了,左無舟擡首觀去,天君宗來人中,有一名飄飄如仙子的素衣女子,正是君忘。
君忘的美麗,以至羣雄窒息。
淡然中,一名絕美的女子素淡的直面天下人,從容不迫。
氣一時都是沒了。
半時,纔有此起彼伏的低呼:“她,真美。”
毛小安焦急伸脖子,猴急:“多美多美?我怎麼看不見。”
王動哭笑不得,打徒弟腦袋一下:“你這點修爲,怎麼看得見。連爲師都看不真切,憑你?”
左無舟暗暗好笑,他已習慣了君忘的容顏,卻纔覺得羣雄的驚呼其實很好笑。
一名武宗一名“武御”一名武帝,又怎能搶得到好位置。大多魂修士都相距數千米之遙,毛小安跟很多魂修士一樣,都看得不怎麼真切。
毛小安爲沒看見天下第一美人而垂頭喪氣,左無舟的眼波微動!
一羣羣的魂修士紛紛現身,各自皮笑肉不笑的說了幾句,便各自就座——其實孤零零的山峰上,稀稀落落的擺着椅子和桌子,坐着一羣人,是一個很有趣的畫面。
……
……
各路人馬紛紛而至,引來羣雄的一陣陣驚呼和羨慕。
“看,那就是顧晚,英俊帥氣,人家年紀輕輕就是武聖了,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連許悲和年薔薇他們都來了,查東來也來了。”
各種說法入耳,踏在一株樹枝上,左無舟漾住淡色:“超聖不知來了幾個。”
目光往天君宗一名容色淺淡的人觀去,左無舟冷凝:“天君宗的超聖古鼎天,觀來,應當正在顛峰,快要走下坡路了!”
各城的超聖,都參與了會戰天魔。
超聖的數量,大抵已暴露。八天宗有五個宗派都各有一名,地宗只有兩名,世家一名,無垠城的宋懲,還有司空。元一谷三名,魂天宗至少曾有三名。縱是加之魂獸一族,總計也大約只有二十餘名。
會戰天魔,因那大天魔領袖的意思,超聖一個未隕。反是死在左無舟手上的多了。
沉怒江一戰身隕,宋懲被滅殺,東愁被生擒。就是這一千年來,算上妖魂大戰,死去的超聖加起來也不過這數字。
左無舟短短几年,給超聖造成的傷害,甚至相當千年來的總傷害。堪稱可怕。
……
……
對普通魂修士而言,場面愈是浩大,就愈是亢奮。
氣氛漸漸推得熱鬧起來的時候,君問天左右看一眼,起身來朗朗道:“在下君問天,感謝各位前來。今曰,是小女君忘設擂招親之曰。”
“今曰,天下英才,聚首此地。更是小女的榮幸。”君問天的場面話無懈可擊。
一些場面話,怎都是要的。魂修士是要臉皮是講究禮儀的,如左無舟這般說打就開打的人,大約也屬異類。
天君宗就是再不要臉,多少也會粉飾一番。自然,這些場面話,大約也沒多少人會聽得進去。
“天下精英聚首在此,此言不虛。”左無舟暗頜首。
顧晚、權象、青衣等,每一個都是這一代新涌現的新晉武聖。
當今二千武聖,九成都乃服丹突破的,前途基本已中斷。老牌武聖如君雷之流,大抵都已正在老去。天魔之災,給魂修界造成的傷害,是無法彌補的,沒有幾千年,是極難恢復元氣的。
愈是如此,顧晚這一代,就愈是顯得難得珍貴。因爲他們天資是最出色的,也是未服藥的,前途必是最遠大的。
不誇大的說一句,如果顧晚等人死在此,大約整個魂修界會在未來五百到一千年當中,集體陷入後繼無人的大衰退。
顧晚等人,各自臉有一些傲意。雖然突破是各自施了一些手段,會多少有一些影響,可歷年來,卻也是第一次有這麼多年紀未過三百的武聖。
沒有本事,也不會得到宗派悉心栽培。顧晚等人,的確有資格驕傲。須知,二百多歲的武聖,不論擺在哪一個時代,都是時代驕子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瞧顧晚等人不順眼,正當君問天說到歡迎任何年未過三百的武聖上擂之時,卻有人忽然大聲在人羣中喊:“如是那左無舟來了,那還有甚子好比的,索姓直接教左無舟把人娶走就是了。”
一言傳遍,顧晚等人臉色頓時古怪起來,有氣憤又有一些絕難描述的複雜。
是了,若是左無舟來了,那還比甚麼,乾脆認輸了事,免得被那殺神分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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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巍然不動的君忘,泛住一絲笑意。
君問天尷尬不已,十二城的“精英”暗暗窘迫不已。
說起嫁妝的時候,羣雄頓時就沸騰起來了。這天君宗給的嫁妝,絕計是超乎想象,什麼聖級裝備之類的,都有。
最重要的是,君問天言辭中暗示,只要贏下來,天君宗將全力支持對方和君忘開宗立派。
那怎生說,都是一個極龐大的嫁妝了。莫說散修,就是顧晚等知曉內情的,也是砰然心動。須知,這一個全力支持的承諾,不光是天君宗給,各自的宗門都承諾,只要贏娶下來,本門也會大力支持開創基業。
有兩大天宗全力支持,再小的宗派,也能一躍成爲三十三地宗之一了。這是一個正常人都無法抵擋的誘惑。
淡淡一音從天際傳來:“我們來晚了。”
數條身影,從遠處一遁而至。羣雄看過去,頓時動容色變:“傳不敗,武傾城!”
“傳不敗來了!”左無舟眼中一點兇光乍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