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新的開始

牀上,那個少年依然靜靜地躺在那裡,只不過比起昨晚來,他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紅潤,呼吸也順暢平穩,而此時,則是陷入了深層次的睡眠中。

不直到過了多久,牀上的少年纔再次慢慢睜開眼睛,轉醒過來。這次雖然仍然頭痛,但卻沒有達到那種足以令人昏厥的程度。與此同時,他的腦子裡多了一部分完全不屬於他的記憶。

清醒過來的少年猛然間臉色一變,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猛地坐了起來,隨後環視一遍房間內的擺設。

深黑色的天花板,紅綢緞般有着花朵的被子,此外還有一張寫字檯,上面鋪着一張淡黃色的羊皮卷,旁邊還有一隻羽毛筆和一個水墨瓶。還放着一個造型怪異的燭臺。

這副景象讓牀上的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閉上了眼睛,以平復波動的心情。

“我沒死?而且這是...奪舍麼?”

按照上一次失去意識之前的記憶,他叫辛塵,乃是人間界的強者,只不過因爲修行已經毫無寸進,無奈之下前往太古遺蹟尋求機緣,結果最後死在了那裡。

但是現在卻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名叫凱爾·奧倫的貴族子弟。就讀於大城市城裡的某個貴族學校,數日前則因爲被另一個敵對的貴族子弟,出言挑釁而大打出手,結果被對方打得重傷,給送了回來。

此外,就是一些關於他的人生經歷和基礎常識了。

按照腦海中的記憶,這是一個和中世紀的歐洲非常相似的世界。這個國家似乎也只是這個世界上東南邊的一個王國,名字叫做馬特的王國。而凱爾·奧倫的父親塔姆·奧倫子爵,因過去在戰場上的戰功,被冊封到這個偏遠地區做了一個子爵領主。

這裡是帝國的南方行省,大約方圓數百公里,其中大片大片都是林木。因此,木材和藥草等土特產,是南方行省的主要經濟來源。這個行省大致可以分爲北部,中部,和南部三個部分,北部地區大多是一些小領主貴族的領地,遼闊的地土地上,只有幾個上萬人的城市。中部則是大片的荒野和無人區,南部則擁有一個大型的海港,因此行省大多數人口都集中在那邊。

子爵的領土位於北部的邊緣地帶,擁有一個上萬人的小城市和幾個千人左右的小村鎮,以及一隻數百人的衛隊。衛隊裡面大部分都是當年上過戰場的士兵,此外還有一些被衛隊福利所吸引的冒險者,或者是些刀頭舔血的亡命徒。比起其他領地內基本沒有打過仗的護衛來說,戰力相當強悍,因此附近的貴族對子爵都很忌憚。

而凱爾·奧倫,子爵的次子,上面有一個貴族父親,此外還有一個開始接手領地事物,被看做下一任領主的大哥。也正因爲這番背景,他在領地內身份尊貴,也從小養成了紈絝的毛病,雖然才十五歲出頭,但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再加上被查出沒有修煉鬥氣的天賦,終生無望走上騎士的道路,也被稱爲廢物少爺。

大致瞭解下被自己奪舍的凱爾留下來的記憶之後,辛塵嘆了口氣,他揉了揉發脹的額頭,一時間閉眼沉默了下來,開始默默地感受着自身的狀況。

“按照之前的傷勢,應該直接寂滅纔是。可不知爲何不僅沒死,反而還能有餘力奪舍...”

“而今神魂雖然依舊佈滿傷痕,但卻已經不再惡化,依靠自己修養、恢復。基本能自主癒合大半。剩下的幾處比較麻煩,但,應該能有辦法解決。”

辛塵閉目,通過內視可以看見,他原本強大的神魂而今只剩下蠶豆般大小的小人。而且,這個蠶豆大小的神魂,如果被放大的話,就會發現,他的身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裂痕,就好像是被暴力擊打導致碎裂的陶瓷塊,又重新拼接了回去。而其中最顯眼的幾處,幾乎都缺了一大塊,另外是眉心處,一大條裂痕蜿蜒而下,幾乎把整個神魂剝成兩半。

“唔,如果按照正常速度,想要恢復到之前的程度,起碼要花上數百年苦修了。”

好一會,他才苦笑着揉了揉腦袋,隨後掀開被子,把身體坐直。

“死裡逃生,卻要殘廢數百年,真是...”

“主要是這具身體,基本已經被酒色掏空。想要有所恢復,達到正常人的水準,都還需要一番調理。時間恐怕,起碼也得一年。”

辛塵苦笑了起來。體魄強健,而自然也能養神。反之,體魄虛弱,那麼人體自身的神也很難強大起來。這兩者,是相互作用的關係。

“少爺,您醒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門外傳來女僕的詢問聲。顯然,剛剛起牀的動作已經驚動了一直在門外守候的女僕。辛塵所不知道的是,在他昏厥之後,這具少年的生父以及大哥,已經來看過他一次了。只不過那會他睡得非常死,再加上看起來情況還算不錯,所以子爵他們也沒太多的擔心,探望一會後叮囑服侍凱爾的女僕守在門外,好好照顧。然後就匆匆忙忙離開了。

“進來吧!”想了想,辛塵還是決定叫她進來,而且最重要的是,透過房門,他都隱約聞到了濃郁的香味。現在的他,實在是有點餓得慌。

吱嘎一聲,女僕推門而入,右手端着一個銀質盤子,上面放着一個露出一個勺柄的小碗,陣陣肉香從裡面飄散出來。

“少爺,您好點了嗎?您已經好久沒過東西了,廚房做了肉湯,我給您拿來了一份。”

“放那裡吧!等會我自己喝,你先出去。”辛塵手指指向寫字檯。

“是。”女僕把盤子放在桌上,躬身退了出去。

碰一聲,門輕輕地關閉。辛塵迫不及待下牀,走到寫字檯邊,端起小碗喝了口湯。

肉湯香濃可口,讓辛塵的精神不由得爲之一振。他開始狼吞虎嚥,幾大口就喝掉了這碗有點燙嘴的肉湯。空空的胃得到了補充,也讓他感覺精神都好了很多,之前一直在咕咕叫的肚子也慢慢平息下來。

喝完肉湯後,辛塵走到窗戶邊,打開了窗子,讓外面的陽光和空氣都流通進來。

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陽光明媚。他這個位置是樓上的臥房,從這個位置能看到樓下貴族風格的院子,還有一隊穿着鎧甲正在執勤的騎士。花園裡,幾個金色頭髮的小孩子在玩耍,不時傳來“咯咯”的歡笑聲。而牆院的旁邊似乎是廚房,幾個手腳粗壯的女僕在辛勤地忙碌着。

辛塵舉目瞭望,遠處是一片低矮的民居,還有一座高高的尖角鐘樓。陽光灑落,微風和煦,辛塵忽然覺得眼前的畫面有一種奇異的,寧靜的美感。

他深吸了一口空氣,卻意外地發現空氣中存在天地元氣,雖然就濃度而言,比不上之前,但這裡天地元氣的濃度也不算低了,這讓他臉色好看了許多。

“凱爾·奧倫麼?小傢伙,你就放心的去吧!你的身體,我會幫你照料好的。作爲報答,你的家族,以及未了的心願和遺憾,我都會幫你處理好。”

彷彿許諾般,辛塵喃喃着。

“那麼接下來,這副身體,給我三個月,不,兩個月半的時間,我就能通過激發生命力讓他恢復到正常的水平,若是有藥材、肉食之類的補物,還能再縮短,等恢復到一定程度再配合之前修行的練氣功法,滋養肉身。待得肉身有成,再反過來,以此溫養神魂,長此以往,並非沒有機會重新修行到一定的高度!”

“若能在這個世界尋找到機緣,修復神魂創傷,或許還能有望重返當年的境界!”

辛塵默默思量着,然後把目光投向房間裡的鏡子中。披肩的金色長髮,白皙的皮膚,水藍色的雙眸,還算英俊的面孔。美中不足是這身體情況並不是很好,而且也因長期缺乏鍛鍊,沉迷酒色等原因,所以表現出一副臉色蒼白,身形瘦小的模樣。

看罷,辛塵收回審視的目光,慢慢地思索起來,想要明白自己明明在之前的遺蹟,最後爲什麼會出現在了另一個世界。

“算了,起碼我還活着,這就夠了!”

辛塵搖搖頭,不再去想。

“起碼我還活着,活着,就是希望!”

辛塵緩緩伸手,按向鏡面,鏡中的人也擡手,緩緩轉動。兩隻手隔着一層鏡面,輕輕地,卻彷彿真正觸摸在了一起。

鏡面冰涼,但那種真實的觸感,卻讓辛塵爲之着迷。

他神色肅穆,眼神漸漸灼熱起來。

“前進的腳步,從不曾停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