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絲上有如流水一樣的火焰慢慢停止盪漾,隨後是一條一條的劍絲。
兩個意念,一個霸道,一個離情,相遇、相分。
虛無中突然就探出六萬三千根粉紅色的紅線,離情意念還來不及逃跑,就被紅線捕捉,吞噬。
上宮蝶衣悶哼一聲,感應到一縷離情,自己苦修的道種,已經真個遠離自己而去了,整個靈魂開始顯得空虛、無適、彷徨。
亂拳打死好漢。
在意志交鋒中,天賜的偏執戰勝了上宮蝶衣的道心,世事往往就是這樣不可思議,按常理出牌的人輸的更快。
“這就是你的道心?離情?”天賜狂笑,似問非問,不明所以。“這樣的道心,永遠只能被我踩在腳下!”
道修都有一顆道心,也被稱爲道種,凝聚金丹的種子,一切神通的根源。
上宮蝶衣不語,一襲長裙豔紅如血,微風吹來,彷彿要翩翩飄落,碾碎塵埃。
“我是湘神,願水化火。”
渾身火光,明黃霓裳,看不真切的湘神從上宮蝶衣身後浮現。
湘神屈指持印,天賜腳下的沼澤突然就冒起大火。
低吟禱告的聲音繼續響起:“我爲湘神,指火爲水。”
“刷!”紅炎離水劍散作一道藍色的水幕,從天奔騰直下。
一時上下夾擊,天賜安之若素。
渾身精氣外放,流蘇一樣的精氣和元氣交融,外剛內柔,腳下火焰被遠遠排開。
天賜遽然抖動慧劍,千萬道劍氣飛出,滿地火海四散,星星點點,被強橫的劍氣切割的支離破碎。
藍色的水幕降到頭頂,種種衆生迷妄,沉淪情海的意念隱約透出。
這樣的惑水,迷障道心,對付他人自然無往不利,但用來對付天賜卻是失策了。
天賜冷笑一聲,一道劍芒迎上不斷壓來的惑水,在相接的剎那,六萬三千根情絲從劍芒內探出,藍色水幕瞬間被撕開。
劍芒去勢不絕,不見衰弱,粉色的情絲根根揮舞。
凌厲、冷酷、出手無情。
這一道劍芒,蘊含了天賜全部的情劫之力,務必要將上宮蝶衣一擊而殺。
“啊——”上宮熾烈突然大吼一聲,揉身撲出。
“六根歸一,無漏本相!”
上宮熾烈周身精氣熊熊燃燒起來,猶如神明附體,一槍刺中劍芒,強大到義無反顧的意念,在槍芒中不停翻滾吶喊。
“吟——”劍芒一陣長嘯,六萬三千根情絲齊舞。
上宮熾烈猛然一震,陷入情網不可自拔,即使殞身也在所不惜的槍芒潰散。
劍芒約一停頓,繼續攜帶一擊必殺的意志,轟向上宮蝶衣。
這時節上宮蝶衣已然抓住上宮熾烈拼命爭來的機會,身後湘神跨前招手,破裂的水幕合攏化作紅炎離水劍飛回。
湘神一劍劈出,口中低吟:“離情——”
虛幻飄渺的紅炎離水劍架住猶若不見人血誓不回頭的劍芒,時間有頃刻的停息,然而當六萬三千根情絲齊齊纏繞上湘神全身,所有的殺機歸於平息。
湘神好像一個雞蛋,破碎,再碎,隨風而逝。
不甘的劍芒看着近在眼前的上宮蝶衣,最終也不能再生出什麼想法,同樣與湘神一起迴歸到虛無。
無根的情絲失去載體,化作一陣紅煙,亦消失不見了。
上宮蝶衣一口精血噴出,神色萎靡,容顏憔悴。
天賜看着,不停的冷笑。
一個月前他們的戰鬥,一個月後總算要結束了!
是誰說要我堅持一炷香便算過關?我要你今天就去死!
一顆暴戾的心砰砰跳動,血性上涌世界無光。
“死吧!”天賜大喝一聲,戰劍高高舉起。
天賜看向上宮蝶衣,欣賞着最後一刻那無盡絕望的到來。
“不要!天賜哥,你不要殺蝶衣姐姐啊!”柳如眉帶着哭腔,突然從天賜身後跳了出來,猛地推向天賜。
“滾開!”天賜暴怒,強大的精氣咆哮奔出,柳如眉如遭雷殛,一聲慘叫都沒有,便被遠遠轟飛。
嬌弱的身子,灑落一道血光,好像暴風雨中的柳葉,無依無憑。
風暴停息,砸落地時,已是柳敗花殘,生死不知。
紅炎離水劍化作一團火雲,捲住上宮蝶衣和上宮熾烈,極速升空,呼嘯而去。
“吼!吼!吼!”天賜瘋狂吼叫,滿腔戾氣聚積,然而心河永固,無處發泄。
天賜眼睜睜看着上宮蝶衣在自己的面前逃走,必殺的一道劍芒才遲遲落下,擊向大地。
一劍挽出,傷了一個人,走了一個人,繁華笙歌落,浮世轉頭空。
血色的世界,到底是地獄,還是天堂?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看法。
天賜朝上宮蝶衣飛遁的路線追去,轉身便將人事不知的柳如眉丟擲腦後。
一旦偏執起來千軍萬馬也別想把天賜拉回,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強大的慾望之力讓六慾分神吸收,導致自己一度自陷死地。
天賜身體修煉到“無漏金身”,道法也達到先天大成,更是修煉了“六慾分神術”和“萬丈情絲劫”這兩大無上秘術,單純的力量比之金丹一兩轉也毫不遜色,先天境中幾無敵手。
特別是在微塵洞天,有源源不絕的血珠可以獵取,力量提升的速度,比之他人快了數倍不止。
若是在微塵洞天呆個十年八年,天賜完全可以憑藉無窮精氣,硬生生將身體修煉到“三十六相”。到時配合道術,金丹下品也可以縱橫無敵了。
想法是美好的,現實的無奈,並不會依此改變。
漸漸深入了沼澤,上宮蝶衣的氣息卻越來越飄忽,以至微不可查,天賜無奈的嘆息出聲。
暴怒過後,清醒過來,天賜並不爲自己的莽撞後悔,但沒有殺掉上宮蝶衣和上宮熾烈,終究是後患無窮,白白爲自己樹立了兩個大敵。
按照規矩,出了微塵洞天,便不能再隨便出手殺害族人了。
“快,發現了血晶,這邊走!”
“真的?哪來的消息?”
“我族弟通過符劍傳來的,現在很多人都過去爭奪了,修煉瑰寶啊!”
突然一夥人掠過,雖然隔了很遠,但天賜仍舊聽的清清楚楚。
“血晶?有意思。”天賜自言自語,如一道輕煙,嫋嫋蜿蜒,貼了上去。
血晶是精粹無比的精氣,天然生成,修士可以直接吸收,而不用怕精氣斑駁,走火入魔。
不像血珠,蘊含了妖獸死時全身的暴戾之氣,要通過秘法煉化後才能吸收,十不存一,對修煉的裨益有限。
但天賜分離了七情六慾,兩者對他沒有多少區別。
唯一的區別便是,血珠是妖獸死時後天凝成,存在不了多久就會消散,然而這一點點的缺陷,天賜直接無視了。
很快天賜便感覺到腳下的淤泥開始發硬,愈來愈硬,雖然還是隻長一些蓼草浮萍,但天賜知道已經來到了另一處地方。
一個露天地礦,四處散着血色的水晶,鋪了滿地。
最主要的是中間那呈半透明的水晶,若不是水晶內部一根一根的血絲在飄動,幾乎就要看不見。
血晶,這纔是蘊含了極大精氣的血晶,用肉眼望去,和四散的血色水晶除了顏色沒有其他的不同。
幾撥人在緊張對峙着,劍拔弩張,不時還有人加入各自陣營,地上密密麻麻鋪了上百具屍體。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些人沒有死在妖獸手中,卻被自己人殺害了。
龐大的部落,數千萬人,勢力錯綜複雜,各種矛盾堆積。惟有每年的狩獵,纔是各個家族釋放壓力的地方。
然而舊怨還沒解決,新仇便涌了上來。
對一些人來說,什麼妖獸、血晶,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們要狩獵的,也遠遠不止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