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呼哧。”
吳坤躲在一根石柱後面,一隻手撐在膝蓋上努力張大了口呼吸,另一隻手卻又死死的捂住自己張大的嘴巴,儘可能的使自己的喘氣聲變得微弱。此刻他的臉上早就沒有什麼渾不在意的鎮定神色,而是遍佈了驚恐。
是的,就是驚恐!
吳坤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遇到這種詭異的怪事,哪怕這種詭異的怪事,一直是他從小到大所追求的。但是一次次的失望,早就已經讓他放棄了曾經幼小時的幻想,只是將這種冒險當做一種遊戲,一種和志同道合的夥伴們在一起玩的遊戲!
曾經他追求的是驗證那些超凡詭異的存在,以此來滿足自己內心的幻想與渴望,放棄之後,支撐他樂此不彼的動力,一半是和志同道合的夥伴在一起遊戲,另一半則是看那些新人在一個個鬼屋驚慌失措給他帶來的快樂,又或是在他帶領下闖過一個個鬼屋等地的新人給予他的崇拜依賴所帶來的滿足感。
然而,當曾經他最渴望的事情真正發生在他眼前後,他才驚覺,自己曾經的幻想究竟有多可怕。
身邊的夥伴眨眼間就消失不見,眼前看到的景色也在一瞬間斗轉星移的變換,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面對黑暗裡那些隱隱綽綽的怪物。呼喊聲沒有他人迴應,身上帶着的通訊儀也徹底失效,他能做的,就是不斷的跑,在空曠的陌生之地躲貓貓一樣的東躲西藏的跑,一次來讓自己不被黑暗裡那些東西給抓住。
至於說被抓住的後果?
吳坤不知道,但他在逃跑時,曾經看到過一些碎裂的肢體,與面色蒼白卻失去神智,或者說是冰冷無息的屍體。
面前是一條前後左右沒有邊際的空曠之地,每一段前後左右四方都有一根立方體柱子,像是無窮無盡的延伸。柱子看不到頂端,也看不到天空,因爲周遭上下左右都充斥着白色的濃霧,視野受到了極大的阻礙。
周圍一片靜寂,除了他拼命壓抑着的呼吸聲,以及無論如何也平復不下來的心跳聲,拼命逃跑了不知道是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的吳坤,已經發現了濃霧的黑暗裡那些怪物們的狩獵規律,但凡有聲源響起之地,它們就肯定會如影隨形。
所以吳坤在短暫的休息之後,就必須再一次的逃跑。直到他再也沒有力氣逃跑爲止。
至於說反抗?
吳坤打了個冷顫,只是看到那個朦朦朧朧的巨大黑影,自己就會從心底不由自主的生出劇烈的恐懼,越是靠近,這種恐懼就越是強烈,自身的勇氣膽氣喪失的也就越快,最終還沒等靠近那個怪物幾步,精神就會反過來被身體控制,開始向後退縮,最後不顧一切的開始拼命逃跑,遠離那個讓自己生出恐懼的恐懼之源。
吳坤很慶幸自己在被恐懼支配時身體還能動彈,若是身體被恐懼震懾到動彈不得的地步,恐怕他也會和沿途看到的那些失去了呼吸的同學們一樣,在恐懼的席捲下誰也不知的化爲一具屍體。
現在能支撐吳坤的,就只有找到活着的夥伴。或許永遠不可能找到,或許找到了那些夥伴,那些夥伴也可能是某些怪物扮演的,但他真的不想只有自己一個人苦苦掙扎。
呼呼!
吳坤悄悄的深呼吸了兩口,熱氣一下下的呼在自己死死捂住自己嘴的手掌掌心處,他竭盡全力的不讓自己的思維偏向一些恐懼的念頭,因爲一旦偏移向這些念頭,接下來就總會發生一些不太妙,或者乾脆就是比墨菲定律更可怕的事。就像是他逃跑時想到了死人,然後接下來他就看到了一個個的死人。
他擔憂那些怪物會找上他,那些怪物找上他的時間就真的越來越短,連帶着他休息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他害怕自己再這麼胡思亂想下去,自己胡思亂想的一切,都會以一種荒誕到讓人驚恐萬分的方式,一一出現在他面前。
吳坤甚至想到這可能是一個噩夢,一個無論他怎麼掐自己,疼的咬牙咧嘴也醒不過來的噩夢。
“三、二、一。”
在心裡默唸倒數到一,不出意外的,寂靜的濃霧深處響起了一種淺淺的當啷噹啷響,很輕微,像是鐵鏈拖在地上,被人拖拽着向前一步步聲聲響那般。聽起來距離自己有些遙遠,聲源也很細微,細微到不注意傾聽很容易就會被忽視,但很快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接近,在寂靜空曠之地的迴響也越來越大。
吳坤豎着耳朵傾聽,竭力的辨認着聲源的來處,渾身的肌肉開始繃起,一旦確定了聲源的來處後,立刻就向它的反方向逃跑。這個流程他已經進行了不下十次了。然而就在他認真傾聽分辨時,噹啷噹啷的聲響卻突然消失,周圍又恢復了那種讓人心慌的寂靜。
有聲音是恐怖。
突然沒聲音,是大恐怖!
至少吳坤在聲音消失的剎那,整個人渾身的汗毛都開始炸立,皮膚麻酥酥的一片,心中拼命壓抑着的恐懼,在一瞬間就被推上了最高峰,直接爆裂,要將他淹沒!
一秒鐘。
兩秒鐘。
三秒鐘。
噹啷噹啷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這一次,格外的清晰,格外的響亮,格外的恐怖!因爲,它就在吳坤的身後。
吳坤緊繃的身體剎那間就僵硬了起來,那種熟悉的,印象深刻的,一旦靠近就無法抑制的恐懼,就如瘋長的野草,一瞬間就長滿充塞了他整個軀幹。他甚至連回首的勇氣都沒有,甚至連逃跑的勇氣,也在精疲力竭,全靠一口氣硬撐着的身體前丟失。
身體像是被浸入了冰冷刺骨的寒潭,精神意志在不斷加強的恐懼之下徹底垮塌,最終在內心的恐懼抵達一個能夠承受的極限時,吳坤也失去了意識。
……
“呼!”
吳坤猛地坐了起來,目光有些呆滯的看着四周,熟悉的帳篷,熟悉的景色,熟悉的,圍在他身邊擔憂的看着他的同學,這一切的一切,讓木然的他,眼睛裡突兀的就多了幾分靈動。腦海裡那清晰如噩夢一樣的景象,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也在這一刻如退潮的潮水,飛快的在他的記憶裡變淡,似乎下一刻就會被遺忘一樣。
“你還好吧?”
汪旭看着吳坤,試探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