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被層層密林包圍的山谷中,數十個小孩正拿着鹿筋製成的玄弓將一支又一支箭羽射向目標,雖然年紀尚幼,但他們的箭法已經相當嫺熟了。不僅如此,由於長期浸泡在陽光和汗水中的緣故,他們的皮膚呈黝黑色,拉動弓玄時,手臂上的血管凸起汩動,種種跡象表明,他們的體力已經超越了實際年齡。
其中一個眉粗眼大的小孩麻溜的掏出一支箭羽,將弓玄拉伸至滿月後射出,“咻”的一聲,利箭化成閃電刺中了由木頭製成的靶心,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還是沒有射穿!”小孩很不滿意,於是,他又掏出了第二支...
一個時辰後,不遠處響起了號角聲,聲音不是很大,但渾厚有力,他們聽得清清楚楚。“回家了。”孩子們開始有條不紊的收拾箭羽,玄弓等器具,之後,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一座座由石頭砌成的小屋出現在視野中,石屋錯落有致,彼此相連,聚集一處像個棋盤,而在屋羣的外圍,是一塊沙灘,沙灘旁邊有生火的竈臺,洗澡的石盆等,將視線延伸遠些,還可以看見出口處巨大的吊石,正是由於這塊巨石的存在,山谷才得以安寧。
興致沖沖的孩子們消失在屋羣中。
“老婆子,我回來了。”眉粗眼大的小孩將箭袋和弓玄掛在石壁上。
“小李子,今天練得怎麼樣啊?”石屋中,一位滿臉皺紋,身體佝僂的老嫗眯起了半隻眼睛。
“感覺沒什麼進步,只是多了些準頭而已。”
“那也不錯啊,不要急,慢慢來。”
“老婆子,怎麼能不急呢,我都快七歲了,還不能外出狩獵,我可不想吃軟飯。”小李子拿起石桌上的茶壺咕咚咕咚得喝着,還沒來得及嚥下的茶水沿着頸脖,打溼身上的獸皮後流到了肚皮處,
“慢點,慢點...”
“老婆子,我揹你出去曬太陽吧,要不然,你的眼珠子又該長蛆了。”
“是該曬曬了,我可不想在嚥氣前看不見東西。”實際上只剩半顆眼球的她,隨時都有失明的可能。
“那走吧!”他背起老嫗往屋外跑。
老婆子雖然不重,但也有六七十斤,小李子健步如飛,完全不在話下,很快,他們來到了一顆老魁樹下。
“老婆子,要記得把頭揚起來哦。”
“知道了。”老嫗眯起眼睛,望着火辣辣的太陽,或許是由於受到了刺激的緣故,從她那顆報廢的眼球中流出了黃色的汁液,看上去十分噁心。
“老婆子,忍着,毒水已經流出來了,多曬幾次,說不定你的眼睛能夠恢復呢。”
“呵呵...”老嫗被逗樂了。“你的嘴真甜,像抹了蜜一樣,但我心裡明白,被野獨子蟄了怎麼可能恢復呢,沒把我這條老命收去已經算是萬幸了。”
“不要自暴自棄啊,老婆子,你不是經常說,事在人爲,人定勝天嘛!”
“事在人爲沒錯,那是你必須堅定的信念,但我已經不再年輕咯。”
“這跟年紀沒關係。”
“小李子,你在成長,而我在衰老,你覺得凡是都有可能。而我卻明白,萬物終有其盡頭。我現在要做的事情不是想象與行走,而是停下來找個歸宿。”
“不懂!”小李子的頭搖得像撥浪鼓。“老婆子,你要怎樣才能好起來呢?你若走了,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該怎麼辦。”
“你不是最喜歡聽我講故事嘛,那我就講一個起死回生的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李子興高采烈。
“開始了!”老嫗清了清喉嚨。“相傳,很久以前啊,一個獵戶在機緣巧合下,看見懸崖上有祥瑞之光溢出,他堅信那一定是寶貝,於是,他開始攀巖,可那根本就不是人能夠去行走的道路,他嘗試了很多次均以失敗告知,族人們都勸他放棄,說那是神定下的規矩,你難道要違背神的旨意嗎!面對流言蜚語,他沒有放棄,始終堅持不懈,直到有一天他的母親死了,死者爲大,族人們勸他安葬,可他無動於衷,他告訴族人,只要找到那個寶貝,他的母親就能起死回生。族人們認爲他已經瘋了。就在他母親死去的第三天,他成功了,他終於爬到了懸崖之巔,並且找到了那個寶貝,原來是一株閃着七彩流光的仙草。他回去後,將仙草熬成湯汁,餵了一口給他已經死去多時的母親,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的母親真的復活了。”
“太好了!”小李子聽得入迷。“那他後來怎麼樣了?”
“他將剩餘的湯汁喝下後具備了無窮的神力,相傳山谷處的那塊巨石就是他的傑作。”
“這麼厲害!”他露出了崇拜之情。“老婆子,假如有一天你斷氣了,我也要去尋找仙草爲你續命。”
“小李子,你相信這是真的嗎?”
“當然相信,那塊石頭上有打磨切割的痕跡,非人力能夠辦到。”
“呵呵…”老嫗和藹得笑了笑。
“不過癮,我還想聽,老婆子,再講一個吧。”
“行,我肚子裡的故事啊,比天上的星星還多,那就再講一個吧,可講什麼好呢?”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要不就講講這北孤島的來歷吧,說起這北孤島,來歷大着呢,相傳是真龍破土而出之地!”
“真龍!”小李子眼睛睜得大大的。
“是啊,這片天地本無北孤,正是因爲真龍從地底鑽出,改變了地貌,截斷了山河,造就了今日的北孤島。”
“老婆子,北孤島已經很大了,那真龍豈不是更大!”他好奇的問道。
“這個自然,整個北孤也不及真龍的一顆眼珠,聽聞真龍的一個呼吸,就是海嘯。真龍的一聲怒吼,就是天崩。”
“好厲害!”小孩子就喜歡聽這些虛無縹緲之事,他有點想入非非了。
這時,號角聲又響了起來,似乎和剛纔的並無二致,但傳遞的信息卻千差萬別。整個村落在號角聲響起後沸騰了,婦女,小孩,以及能夠走路的老人,都從石屋中跑了出來。當經過老槐樹時,一個婦人大聲喊道,“小李子,又在聽瞎眼婆鬼扯呢,還不快點去幹活!”
“你才瞎眼婆呢!”老嫗聽到後破口大罵。“你嘴巴上那顆肉痣醜死啦,休要再胡言亂語。”
“老婆子,你哪也別去,就在這裡等我。”
“好。”
小李子跟隨衆人一溜煙的跑了。
很快,一隻上百人的隊伍出現在地平線上。
“狩獵的族人回來了,快點打開石門。”轟隆隆的聲音隨即響起,一道十米長,五米厚的石門在上百根粗大藤莖的牽引下緩緩降落,當砸到地面石,掀起了一片塵埃。
隊伍移動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踩着石門進入到了山谷內部,石門緩緩升起,直至完全閉合。
隊伍帶回來了三頭麋鹿,十五隻草原狼,和一頭黑瞎子。
“有吃得咯!”小孩子們發出了歡快的呼喊聲。
“吃,吃,吃,就知道吃,快點幹活。”大人的謾罵聲比號角還要響亮。
小孩子們忙着生火,婦人們拿着砍刀將帶回來的獵物大卸八塊,老人們開始研磨草藥,整個村落喜氣騰騰,好不熱鬧。
半柱香過後,大鍋裡的水像岩漿般沸騰,而此時,婦人們也已經將食物整理好,正大塊大塊的丟入鍋中,不一會兒,肉香飄滿了整個山谷。
孩子們望着一鍋鍋的湯汁流出了口水,雖然飢腸轆轆,但誰都不敢偷吃。
村落在某種程度上遵循着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最強悍的人第一個進食,有狩獵能力的人第二批進食,小孩和婦人緊接其後,喪失勞動能力的老人排在最後,看似有些殘酷,但在這食物匱乏之地,卻是整個村落賴以生存的有效手段。
一個時辰後,肉美汁肥,食物熟了,負責掌勺的婦孺們開始分配。“不要急,一個個來。”
一位婦人端着石碗畢恭畢敬敲響了屋門。
“進來吧!”屋內傳來了黃鸝般悅耳動聽的聲音。
婦人小心翼翼的推開石門走了進去。“月大人,這是黑瞎子的心臟,請慢用。”村落中最強之人能夠享用最有營養的食物。
“恩,放下吧。”
“是!”婦人緩緩退出。
第二批年輕力壯之人開始享用食物了,當輪到小孩和婦孺時,只剩下少許碎肉,當輪到老人時,只剩下湯湯水水。
小李子很走運,今天分到了三塊碎肉,他一路狂奔。“老婆子,老婆子...”他大喊大叫。“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他將一碗肉湯和三塊碎肉遞到了老嫗面前。
“好香啊!”老嫗雖然眼睛不好使,但鼻子卻很靈光。“這次狩獵打到黑瞎子了。”
“嗯!”小李子拼命點頭。
“是啊,只有黑瞎子的肉質纔會如此純香。”老嫗端起石碗喝了一口,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神情。
“老婆子,別關顧着喝湯,快把碎肉也吃掉啊。”
“老婆子喝口湯續續命就可以了,這些肉還是留給你吃吧。”
“那怎麼行呢,你身子骨弱,應該多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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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老嫗搖了搖頭。“小李子,你現在正是在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纔有力氣射穿木樁成爲真正的獵手啊。”
“可是...”
“別可是了。”老嫗態度堅決。“我身子骨還硬朗着呢。”
“好吧。”最終,小李子將三塊碎肉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