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
曲傲不可能回答代價是什麼，作爲一名草原人，他確實無比渴望力量。
在這個世界，力量足以決定絕大部分事情，尤其是塞外遊牧民族，弱小者連可汗都成不了。
曲傲有膽量掠劫突厥的商隊，也正是自忖實力高強，來去自如，否則單憑區區幾十個鐵勒武士，能頂什麼事？
黃尚早知道這個回答，又問道：“那你的努力目標呢？‘月狼’畢玄？”
曲傲搖頭：“畢玄？不！我要挑戰‘狂雷’赫哲！我要成爲草原的最強者！”
黃尚無語地看着他。
現在，還不是三大宗師齊名的時代。
畢玄還不是武尊，只是月狼，傅採林也不是奕劍大師，只是奕劍客。
在突厥和高句麗，兩人都是年輕一代最富盛名的高手。
沒有一位大宗師是平白無故出現的，都是一步一個腳印，提升感悟出來的。
而“狂雷”赫哲，則是突厥帝國的國師，與靜念禪院的主持“聖僧”了無，同爲天下兩位大宗師，一北一南遙遙對峙。
至於“冥主”沐天緲，有一段時間確實拿來與“聖僧”了無比較，可雖然兩人分別爲黑白兩道第一高手，實力顯然是有一段差距的。
黃尚問曲傲目標，是爲了激勵激勵這位被打得跟爛泥一樣的飛鷹。
沒想到這傢伙不需要激勵，狂到沒邊了。
跟原劇情裡跋鋒寒一樣，一個連宗師都沒到的小傢伙，把挑戰目標直接瞄準大宗師，你們是不是都以爲自己開了掛？
不過若說曲傲狂妄，他卻又沒有到天王老子我最大，寧死也不卑躬屈膝的地步，仰首觀察着黃尚的神情，眼珠轉動，垂下頭去，以額觸地：“強大的中原武者，我願意追隨你，請傳授我神功。”
“授你神功？長得醜，想得美。”
黃尚心中失笑，一掌按在曲傲天靈之上。
“啊啊啊啊啊！”
無比淒厲的慘呼聲響起。
以德服人，這個德可以有很多種解釋。
可以是《孟子》中的原意，也可以是【方世玉】中雷老虎的衍生意。
黃尚比較偏向於後一種。
一味的威脅壓迫，收穫不到真正的投誠，但一味的示好，再指望別人對自己好，更是孩子的純粹想法。
恩威並重，纔是御下的不二法門。
而現在，曲傲的威還沒嘗夠。
“饒命！饒命！饒命！”
終於，當死亡的恐懼徹底沖垮心湖，奄奄一息的曲傲摒棄了一切僥倖，匍匐在腳下。
黃尚修長的五指沒有離開，在他的心湖中印下了一道印記。
乍一看上去，有些似易經道藏的蒙卦，卻肯定不同了。
這具分身沒有文氣，沒有文曲星，自然也就無法施展易經道藏的獨特功法。
不過蒙卦究其根本，也是一種力量運用，黃尚現在沒有文氣，可以用精神之力模擬出低配版。
兩者區別最大的地方，就在於無法遠程操控。
在天龍世界，由於大宋文氣充盈世間，蒙卦可以相隔長距離生效，甚至能感應到對方的大致位置，在這個世界天地元氣更加濃郁，卻不可能了。
所以黃尚摒棄其他作用，就要潛移默化。
不是忠僕，天長地久也教化成忠僕。
當然，這只是他的設想，屬於最理想的狀態，能不能成，那是真的說不準。
或許要不了多久，印記失控，曲傲的腦海就直接爆掉了。
沒事，死了也不可惜。
正如牛頓一樣，他們都活在人們的心中。
每次有戰力需要衡量的時候，曲傲都會出現。
“狂浪七轉，竅穴之秘，我再看看。”
銘刻下印記後，黃尚再將真氣探入曲傲體內，探查奧秘。
不得不說，每位宗師都有自身獨特的強大。
曲傲的這種竅穴修煉秘法，其實相當有搞頭。
打個很實際的比方，如果沐天緲修煉了這種竅穴秘術，在小公主佈置的禁絕法陣中，就能支持數倍的時間，到那時撐不住的，可能就是炮王和他了。
當然，人力有所窮時，終究要有所取捨，不可能什麼都修煉。
曲傲練了大半輩子，苦功都耗在強化竅穴上，在這個領域強大，是完全正常。
而沐天緲的精力，則放在修煉更效率的天魔大法上，沒必要用這種“笨”法子。
“有時候，笨法子也不錯。”
黃尚卻不介意，先把曲傲開拓強化的七大竅穴記下。
對於他來說，修煉之路並不侷限於現在，甚至不侷限於大宗師和破碎虛空，而在於更長遠的未來。
從主神殿的設定來看，三星級就是一個脫胎換骨的過程，是從“凡人”到“非人”階段的衝擊。
非人還沒到成神成仙的地步，但也要有與普通人族有明顯的差距，到了四星級，纔有一個質的改變。
其中不同體系之間，還要差別。
比如異能側強化的炮王，現在其實已經“非人”了。
金剛狼骨爪，無限自愈，哪裡是個人哦？
不過他對於異能的控制程度還不夠徹底，以致於達不到主神殿評價的四星。
古武先練氣，再由氣改變身體，精細而複雜，由內到外的提升。
異能往往一步到位，基因變異，強大無比，但又難以控制，需要再由外向內。
它們是殊途同歸，四星級的表現，就是內外協調，脫胎換骨。
至於其他體系，又有不同了，暫且不急。
黃尚先管目前這具分身。
石之軒與黃裳同爲古武世界的人物，武學有相承接之處，但黃裳集儒家與道家於一體，其實已經超出普通古武的範疇，石之軒則是正統的古武修煉之路，尤重根基，如果能凝鍊竅穴，未來的強大毫無疑問。
只是太耗費精力了。
這個時候，倒是想到了一件異寶。
和氏璧。
和氏璧的異能，被雙龍和跋鋒寒吸收，只是那時的他們都是弱雞，變成了彌補練功太晚，拓展經脈，強化精神的奇緣。
太浪費了。
如今的和氏璧，則在南陳皇帝手中，那裡是陰癸派的老巢，他要取，倒不是沒有成功的把握。
主要還是輪迴者的問題。
畢竟石之軒可不知道和氏璧的奇異，更沒有未卜先知搶奪雙龍機緣的道理。
“走一步看一步。”
黃尚對於這點，暫時沒有規劃，將爛成一灘泥的曲傲丟下，突然想念起炮王和小公主來。
“真別說，沒有輪迴者在身邊，還有點不踏實。”
這絕對不是他要繼續使壞，而是掌握不了輪迴者的動向，代表這些熟知劇情的存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跳出來壞他的事情了。
比如晉陽城。
有了曲傲這枚棋子，他已經能撬動晉陽的局勢，穩穩入主。
但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要這種時刻，越要謹慎，否則這近在咫尺的龍興之地，就可能變得遠在天涯。
畢竟這地方的好處，又不是他一個人知道，僅僅是現在的注意力都被轉移走了。
“金剛狼和小丫頭所屬的五人團隊，不見得會善罷甘休啊，何況還有其他七位輪迴者，寧願與空氣鬥智鬥勇，這一步我也要走得穩一些。”
“反正我的分身，可以在這個世界停留很長時間，可以超長待機，輪迴者卻不行。”
“何必急於一時呢？”
……
……
“不愧是邪王閣下，所有人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在鄴城鬥得你死我活，他卻施施然來到這龍興之地！”
立於晉陽城下，柳下惠的鏡片變白，身後彷彿有一道閃電劈過。
然後他的頭頂就升起了一面小旗子，迎風招展，上面寫着五個大字：“事後諸葛亮！”
柳下惠好脾氣地笑了笑，不理小公主毫不掩飾的諷刺，帶着兩人進了晉陽城。
有定位魔法在，他們一路跟到了晉陽，再結合目前鄴城鬥得不可開交的模樣，得出了結論。
這確實是事後諸葛亮。
並不能顯出他柳下惠的本事。
但是……
這一路上，他已經把攻略升級到了2.1版本！
嘿嘿，沒想到吧，不是3.0。
因爲柳下惠認爲，這還是第二版的延續，從小公主和炮王接近身邊的那一刻起，2.0版本的攻略其實就成功了。
哪怕石之軒心知肚明，反過來利用他們將鄴城弄得天翻地覆，也沒關係。
雙方的羈絆有了。
比如沐天緲，是不是見過炮王和小公主了？
比如與裴矩交往的那些世家子，是不是見過炮王和小公主了？
這些都可以利用。
所以攻略是2.1版本，哪裡需要什麼3.0？
進入晉陽，手頭富裕的輪迴者從來不會虧欠了自己，三人找了一家最好的酒樓，住了下來，洗去風塵。
等聚到一間房內，炮王也懶得看攻略小冊子了，直接問道：“柳下惠，你說吧，該咋辦，我們就咋辦，這次再辦砸了，鍋全是你的，別賴我們了！”
柳下惠和氣地解釋道：“我沒有賴你們，更沒有把鍋甩給你們（呱），石之軒本來就是這個世界最難對付的人（呱），我原本以爲他年輕時候會好對付些，誰知道還是大意了（呱）……喂，我說話呢，你能不能別按那個小黃鴨？”
就在他邊上，小公主用浴巾包着頭髮，旗子漂浮在她身邊，手中則玩着一個小黃鴨，不時發出呱呱的聲音。
柳下惠停止說話，瞪了她一眼。
“呱！呱！呱！呱！”
小公主按得更來勁了。
柳下惠知道跟這丫頭爭起來沒完沒了，只能讓她出夠了氣，纔開口道：“不過這一次，是我們佔據主動。”
炮王有些煩：“哎呀，之前不是說過了嗎，石之軒想要這座城，你要跟他對着幹，就別整這些主動被動的了，說，咋辦！”
小公主呼應：“呱！呱！呱！”
面對這兩個豬隊友，柳下惠滿腹的智慧與才華舒展不出，乾脆從星紋空間內取出一個布包，揭開後展示道：“你們看，這是什麼？”
那是一枚黃色晶體，流轉着一抹妖異的光澤，目光投注在上面久了，竟有種心神都要被吸入其中的恐怖感覺。
小公主的小黃鴨不按了，炮王也瞪大眼睛：“邪帝舍利？”
柳下惠自矜地點點頭：“不錯，這枚舍利已經被副隊處理過了，不需要放在水銀桶中，用手觸摸也沒有太大的關係。”
小公主聞言立刻接過，超強的精神令她毫無不適之感，在手上滾來滾去，眼見着就要當成彈珠來打了，又被炮王劈手奪過。
他就不一樣了，捏在手中，感覺渾身雞皮疙瘩直冒，各種負面情緒滋生，趕忙將它拋給了柳下惠：“你們跟向雨田幹過架了？”
柳下惠搖頭：“沒有，不過發現了他的蹤跡，本來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他真的躲在邪帝墓裡。”
頓了一頓，柳下惠把當時的情景描述起來：“向雨田的情況很特殊，像是利用墓地在吸收着死亡的力量，隊長和副隊與他遭遇，本想困住他，但那裡是他的老巢，機關重重，暗道密佈，我們只能用你銘刻的陣法盤阻止退路……”
沒有呱了，小公主舉起旗子：“老孃們啊？吞吞吐吐的！說哈！”
柳下惠翻了個白眼：“然後向雨田就用邪帝舍利，破開了一條通道，逃了，隊長和副隊長去追他，我纔有功夫來這裡跟你們會和。”
追擊不是圍殺，人多反倒不便，而夜襲團隊既然擁有了名稱，按照主神殿的團隊福利，就有一次全員會和的傳送機會。
如此一來，柳下惠過來跟小公主和炮王會和，走石之軒這條線，反倒是效率的體現了。
畢竟向雨田那邊如果跟丟了，還有石之軒的機會。
小公主明白了，把小黃鴨收到包包裡，炮王則依舊瞪着他：“你到現在還沒說咋辦！”
柳下惠用右手食指，託了託金絲眼鏡的鏡架：“盯住太尉斛律光，以邪帝舍利引石之軒入伏，然後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言簡意賅。
柳下惠三個版本的攻略，都有其核心。
第一版的重點，是炮王的強大，一位三星級壓制二星級，綽綽有餘。
第二版的重點，是世家子的身份，進裴府，布法陣，再由兩位三星級攻之，綽綽有餘。
第三版的重點，則是龍興之地和邪帝舍利了，一旦石之軒入伏，由三位三星級圍之，綽綽有餘。
反正都是綽綽有餘。
而且留有退路。
哪怕失敗了，他們人也不會有什麼損傷。
聽了各自需要做的事情，炮王安靜了，呆呆地看着不遠處出神，小公主則斜着眼看着柳下惠，那表情無比滑稽。
柳下惠知道，這兩位隊友遭到了打擊，精神上面不相信攻略了。
但他會證明，攻略存在的意義，不是萬無一失，而是能不斷查漏補缺，更新換代。
《史記·淮陰侯列傳》中衍生出一句傳頌千古的話：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他比不上淮陰侯韓信，自覺願做愚者。
就是這麼的謙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