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前方沒有埋伏!”
“再探!”
兩名驍勇的小將上前稟告,名爲吉立和餘慶,都是聞仲弟子,也是截教四代門人。
在軍中,一律以官職相稱,他們此次也充當急先鋒,一探敵軍虛實。
當得到了奴隸成軍,有二十萬之數,在龐大的敵軍數目下,連聞仲都有些投鼠忌器。
不是害怕失敗,而是要防止慘勝。
奴隸爲了自由,再有士氣,也不可能與正規訓練的士兵相比,但由於雙方數目懸殊,真要正面拼殺起來,也能給商軍造成巨大的傷亡。
如果聞仲統帥的中央三萬大軍,真的葬送在與北海的耗損中,那東魯可樂開了花。
同理東魯也難以接受兩敗俱傷的慘勝,堅守城池,等待平叛大軍的抵達,恨不得他們先衝鋒陷陣。
雙方都在避免與叛軍短兵相接,恨不得對方率先頂上,這種巧妙的博弈,纔是此戰的難點,也是聞仲願意受命平叛的原因所在。
只是令聞仲感到奇怪的是,接下來數日,他都沒有探查到任何敵情。
距離東魯越來越近,派出一支支斥候四處巡查,卻始終得不到叛軍的下落。
眼見行軍速度越來越慢,申公豹不懂了:“不率先與叛軍交戰,不是符合我軍所願麼?”
姜子牙道:“北海袁福通是知兵之人,既有二十萬大軍,理應分兵阻礙援軍,剛剛我們歷經三處險地,都可設伏兵,袁福通卻一路放行,實在蹊蹺!”
申公豹道:“或許那袁福通放棄了阻止我們這邊,是要一鼓作氣,攻克東魯?”
姜子牙微微搖頭:“不太對勁……”
“報!前方有敵來襲!”
正在這時,厲喝聲終於傳來,聞仲立刻轉換陣形,額頭天眼一開,朝前望去,就見遠處的平原上,三千名古怪的士兵,早已列成陣形,默默等待。
每個士兵都身材高大,體型修長,全身皮膚呈現古銅之色,赤裸着上半身,肌肉塊塊隆起,以一種優美的線條存在着,好像雕刻的作品,充滿着力量和神韻。
美中不足的是,這些士兵都沒有五官,臉上光禿禿的一片,十分恐怖。
顯然,它們根本不是人類,也非正常生靈,而是精氣神收斂成一團,經過無數次錘鍊的人形戰兵。
“巫神衛?”
“袁福通真正的依仗,是已經封山的九夷!”
聞仲臉色沉下,姜子牙也驚呼出聲。
任誰也沒有想到,已經幾乎可以確保退出歷史舞臺的九夷,居然會在此次出動,相助以前有摩擦的北海諸侯。
出動的,還是十萬大山祖庭內的巫神衛,蚩尤留給部落的最後底牌。
而後方的山頭,九夷大祭司端坐在地上,周身插着一根根銳利的長戈,環繞成兵陣。
他是輪迴者神魔,夜王!
正常的九夷大祭司,難以下達這樣的決定,將九夷最後的底牌用在推動大商的內亂中,但夜王顯然不會缺乏魄力。
配合微子啓,逼迫九夷封山後,他並沒有就此罷手,反倒是一直關注外界情況,然後在最合適的時機出手。
夜王不知道月關那裡正在具體做什麼,但此舉做出了請示,月關還同意。
唯有局勢混亂,纔有輪迴者發揮的餘地,神降計劃的目的也正在於此。
“兵!”
此時隨着夜王一聲令下,三千巫神衛突然仰首,一股股陽剛氣血沖天而起,在半空形成了一尊魔神之形,雙手向前斬出。
呼!
天穹之上現出一道厲芒,彷彿流星經天,烈陽穿雲,向着聞仲所率的大軍劈了過去。
剛猛銳利,斬滅一切!
恍若兵主蚩尤復生,魔威一斬!
“御!”
聞仲的反應亦是快到極致,一拍墨麒麟屁股,雙鞭如龍騰飛,盤旋飛出,直直迎上。
他爲的是爭取時間,後方的三萬大軍裡面,有千乘戰車呼嘯而出,化作匹練橫貫天際,直撲過去。
那匹練先是追求速度,如銀河般橫亙天宇,旋即又兵分五路,隱隱化作一隻巨大的手掌。
手掌纖毫畢現,勾勒出廣袤的大地,無數生靈於其上耕作繁衍,掌心張開,五指垂下,更如同五座頂天立地的山嶽,轟然下落,將四方封鎖鎮壓!
這是聞仲的道法呼應五嶽,再結合兵陣中的地靈之變,攻守戒備,三萬久戰之士出擊,掀起悍天軍威,如海潮洶涌,怒濤拍岸,向着巫神兵涌去!
轟隆!
兩者相觸,原本璀璨的光輝剎時間變得凌厲刺目,彷彿有億萬道銳利金弦飆射出去,在虛空中穿梭交織。
那是蚩尤的兵主之力在逞威。
好在九夷到了如今苟延殘喘的地步,再也不是昔日也與軒轅黃帝逐鹿中原的九黎百族了,金芒的逸散,代表着對方處於下風。
“今日老夫就徹底滅了九夷,絕此禍患!”
聞仲三目齊瞪,威風凜凜,揮舞雙鞭,將一個又一個巫神衛轟成漫天血肉,再飄散成灰,儼然存了必殺之念。
“不愧是聞仲,看來消滅你們是不可能了,那就改變一下吧!”
夜王完全不心疼,反正又不是他煉製的,反手一招,那剩下的巫神兵閃電般撤退,開始拉開距離,並且擺出彎弓搭箭的架勢,以大筋爲弓弦,以氣血爲箭矢,開始一一瞄準商軍的戰車。
嗖嗖嗖嗖!
這個戰術一改變,頓時給商軍造成了極大的麻煩,戰馬的屍體開始落下,一架架戰車隨之墜毀。
戰車是最早的騎乘單位,由駿馬拖拽行進,後面的戰車上面可以站立十數位兵士,必要時可以騰空飛起,馬踏虛空。
鬥帝看了流淚,馬居然會飛,恐怖如斯啊!
現在不行了,被巫神衛一一狙殺。
它們殺馬,聞仲的雌雄雙鞭就殺它們,雙方互相兌子,人潮如浪,洶涌澎湃,撞擊出鮮血的浪花。
可似乎最後吃虧的,還是大商軍隊,速度越來越慢,爲了怕與大部隊脫節,墨麒麟一個急剎車,終於停了下來。
聞仲不得不改變戰術,讓戰車靈氣流轉,向前徐徐推動。
“我們慢慢耗着吧!”
夜王笑笑。
這個戰術,就是以巫神衛的不斷消亡爲代價,拖延商朝援軍的步伐。
換成普通軍隊,面對這種必死的命令,早就士氣渙散,一觸即潰了。
但巫神兵不是生靈,不會有絲毫畏戰的可能,所以接下來這段去往東魯的路程,能拖上十天半個月。
確實,接下來的數日之內,聞仲的軍隊都在與巫神衛糾纏,行軍速度緩慢到只前行了一百里。
期間姜子牙與申公豹也提出了不少計策,可夜王又不在乎九夷的未來,無論對方使用什麼計策,就是不變,令他們也束手無策。
“看來只有將巫神衛全部殺死,才能脫身了!”
聞仲沉下心來,陪着對方耗。
能夠將九夷最後的依仗全部殺死,倒也不虧,希望東魯能夠在二十萬奴隸大軍下面堅持住吧!
又過了十日,巫神衛只剩下了最後五百之數,夜王開始瞄準糧草。
眼見着在九夷最後的反撲下,聞仲大軍的輜重也要經歷一番考驗,半空中,突然傳出一道撕天裂地的風聲。
聞仲和夜王同時仰首,看了過去,就見一條火龍張牙舞爪,飛了下來。
轟隆!
天空似乎都被點燃,火龍所過之處,一切焚燒殆盡,連空氣都被燒散。
萬物沸騰!萬物如焚!萬物成灰!
巫神衛瞬間消失,所處的空間,赤紅扭曲,如同一間着了火的木屋,直接灰飛煙滅!
“衝鋒!”
聞仲毫不遲疑地大喝一聲,墨麒麟四蹄急踏,橫空直撞,巫神衛的陣勢如同在暴風狂雨下破碎的岸堤,直接四分五裂。
而俯衝下來的火龍,居然也散開,化作三千位道兵,踩在碎落的殘肢斷臂上,彷彿騰卷的浪花,蹈出一汪汪血濤。
兩軍前後夾擊,勢不可擋,直接將最後的巫神衛格殺當場。
“火靈師姐的火龍兵,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強橫了?”
聞仲看着遮天蔽日的風火之中,一位戴着金冠的女仙緩緩落下,露出濃濃的詫異之色。
因爲來者正是多寶道人的弟子火靈聖母,訓練出三千能駕馭三昧火的火龍兵,在截教三代門人中首屈一指。
聞仲自忖不是火靈聖母的對手,但對方的火龍兵也不該有如此威勢,而且此時火靈聖母看過來的目光裡,又顯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後方的申公豹突然道:“火靈聖母不太對勁,對聞仲似有殺意!”
姜子牙愕然:“他們同爲截教門下,豈會同門相殘?”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火靈聖母早已被替換,並且還在此前朝歌與準提道人交鋒的一役中,被察覺到了端倪。
面對混元大羅金仙,爲了不暴露自身的最大秘密,四位神降神魔,選擇了次一級的秘密。
他們故意將封神演義的命運軌跡,透露了出去。
通天教主看後,氣得險些重開地水風火。
原劇情裡,截教被坑得太慘了,不單單是封神榜上的神位。
畢竟截教有萬仙,只多不少,封神榜一共也才三百六十五個神位,闡教有三代弟子上榜,人道有衆多武將臣子上榜,截教雖然佔大頭,但本來完全不至於全員覆沒。
結果許多弟子確實沒上榜,卻被準提接引破萬仙陣的時候,直接明搶,用乾坤袋全部裝走,擄去了西方。
再加上誅仙四劍被闡教四位金仙奪走,以致於最後通天教主身邊只剩下一頭牛,一弟子,成了光桿司令。
預見了這個天機未變之前的下場,通天教主對於闡教和西方教的痛恨可想而知,對於大商乃至聞仲這位太師,同樣變得厭惡起來,如果申公豹敢出現,那誅仙劍更是直接招呼上去。
不過如今天機已變,封神榜是一片空白,三教衆生誰都可能上榜,有了前車之鑑,通天教主的思維也靈活起來,將四位獲得命運指引的降神者,當作第一批棋子,加以利用。
進擊吧,工具人!
“撤!”
火龍兵一出手,夜王很快發現了,火靈聖母是同志,但情況不太對勁,他不敢相認,立刻遁走。
下一刻,一柄混元錘就狠狠落下,將他所在的山頭夷爲平地,然後一路追蹤。
“這傢伙肯定是暴露了,反過來被劇情人物利用麼?”
夜王被窮追不捨,一時間還難以擺脫。
畢竟火靈聖母已經暴露,完全可以用神魔的力量加持法寶,提升戰力,但他卻不行。
夜王也是果斷之輩,乾脆直接舍了大祭司的皮膚,使用星紋,聯繫月關。
在神降狀態下,輪迴者想要動用各種權限,是會增加暴露可能的,但現在連皮膚身份都不要了,夜王再無顧忌。
朝歌城中,黃尚眉頭一動,收到了傳音。
對於滕玲那羣人被抓,他完全不詫異。
臥底還想着內鬥,她們不完蛋誰完蛋?
只是通天教主的改變,倒是令他不驚反喜。
原劇情裡兩教的旗幟太過鮮明瞭,畢竟截教不少弟子都在商朝內任職,幫助大商也很正常,而闡教洞察先機,早早落子,投資西岐,最後獲得大勝。
只是這樣的情況,反倒不利於操作,唯有這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勢,才更好落子。
比如闡教那些高傲的金仙捏着鼻子相助紂王,截教披毛帶角之人,溼生卵化之輩,反幫西岐……
黃尚從多角度俯瞰全局,視線早就不是侷限於東魯之地,再往東移,彈指一點。
一道微光從朝歌那裡飛至,很快夜王的腦海中出現了簡短的提示,即是下一步目標。
“東海?”
……
“殺!!!”
“守住!!守住!!”
就在聞仲的大軍被九夷巫神衛拖了整整半月之際,東魯那片充滿着血與火的土地上,到處充滿了沸騰衝宵的殺氣。
攻如狂潮怒浪,守似攔海大壩。
進攻一方,自然是麾下擁有二十萬大軍的北海諸侯袁福通,有意思的是,北海大軍經過這段時間的攻打,士兵越打越多。
因爲從四面八方,都有叛逃的奴隸加入。
源源不斷。
這羣奴隸有的爲了明天而戰,有的就是純粹的仇恨反抗,反正乾死那些吸血貴族就好!
至於諸侯,他們也想管啊,可小諸侯真的沒那能力。
畢竟天下八百諸侯,被切得太過零散了,許多諸侯對於麾下的奴隸,其實沒有強大的掌控力度,以前全靠慣***隸逆來順受,習慣了被剝削,如今見到了希望之光,一切都不同了。
在這種支持下,北海大軍發動了最爲兇猛的進攻,哪怕東魯的防守如同大壩一般堅固,每一輪的攻勢也總能將大壩削去部分。
血肉撞擊着血肉,刀光映襯着刀光,以最激烈昂揚的方式短兵相接時,傷亡瞬間蔓延。
在一股衆志成城的信念和感染下,奴隸不怕死,他們只怕自己的孩子代代爲奴,但敵人卻怕死!
“守不住了!棄城!棄城!”
“讓將軍先走!讓將軍先走!”
於是乎,大壩終於支持不住了,守城的將領發出恐懼的哀嚎,想要棄城偷偷逃亡,卻被奴隸們一擁而上,徹底淹沒。
“東魯之地,我已有大半,姜桓楚,我要你後悔對我北海的壓迫!”
袁福通端坐在花斑豹上,撫須而笑,極爲得意。
這已經是半個月內,北海攻下的第七座城池。
這個年代,是以村落爲主,東魯作爲第一諸侯國,整個國內也就十二座城池,現在竟然被攻下來了大半。
當然,最重要的東魯城在手,姜桓楚就仍然是東伯侯。
在發現袁福通勢不可擋,王師又遲遲不至之際,他已經收攏兵力,準備在東魯城做決戰了。
只是如今的東魯城內,也不太平。
“燒糧衆奴已經全部處死,爲首者斬殺示衆,但糧草不足,只剩下一月之用了!”
“報!守軍士氣低迷,費將軍請侯爺去巡視!”
城樓之上,姜桓楚眉頭緊鎖。
猶記得兩年前,微子啓與武成王前來討伐九夷,他以糧草被燒,不足供應爲由,只提供一月軍糧,沒想到天道好輪迴,現在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
東魯城內,奴隸也暴動了,但他們所做的事情,不是愚蠢地與全副武裝的士兵抗衡,而是一把火,將糧草給焚燬了。
這背後或許有北海暗碟的謀劃,亦或是有別的人教導,否則那些奴隸不會如此聰明,最大程度打擊東魯城的守備力量,然後又散播謠言。
如此一來,天軍久久不至,城內糧草不足,敵人未到,全軍的士氣就變得十分低迷。
姜桓楚在東魯擁有絕對的威望,以前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總能振奮士氣,這回也不管用了,既是憤怒,又感到濃濃的恐懼。
難道傳承數百年的東魯,傳到他這一代手中,真的會破敗?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小侯爺姜文煥冷靜的聲音:“父親,我們何不效仿北海,也將這些奴隸給解放,先將他們調入軍中,給予軍民身份,立下戰功,再轉爲平民,讓東魯之地,成爲第一個真正改革的諸侯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