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外出尋找孔書良的三人帶回來了一個壞消息。
孔書良不見了。
大夥停下手上的活,聽着三人的話,越發沉默,孔書良在外面偵查,日軍飛機到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撤回來,杜家宅都遭到了如此嚴重的破壞,那麼外面遭到的破壞則更加嚴重。
孔書良大概率是遭到了不測。
夏遠點上一支菸,深深的吸了一口,說道:“接下來的戰鬥,我們犧牲的人會越來越多,如果我死了,你們就爲我報仇,不要悲傷,帶着我的意志,繼續和日本鬼子打,多消滅日本鬼子,消滅一個,就爲我報仇了,消滅兩個,我死的就值了,消滅三個,那就賺了,消滅的越多,賺的越多,怕啥子,今天上午咱們消滅了多少日本鬼子,有啥好傷心的,至少我們消滅了這麼多日本鬼子,還活到了現在。”
他三兩口把一支菸抽掉,扔在地上,繼續說道:“孔書良也消滅了不少日本鬼子,他就算是走了,也賺了,而且賺大了,所以,我們不要因爲孔書良走了,犧牲了,就難過,應該高興,他夠本了!”
老兵知曉夏遠說的這些話的含量,高興的說:“對啊,怕啥子,小日本鬼子都殺了這麼多,走了就走了,路上也不孤單,到了下面,仍然跟小鬼子對着幹!”
大夥的思路這麼轉變過來,不再傷心,反而幹勁十足!
小六說:“大用,我也要多殺日本鬼子,我要給老雷他們報仇。”
“你會殺更多日本鬼子的!”鄭大用聽着他的話,想到了老趙,說:“我也要給老趙報仇,老趙不能白白犧牲!”
大傢伙心裡似乎都下定了主意。
日軍轟炸機投下來的炸彈,並未對大家造成多少影響,哪怕是孔書良犧牲了。
反而讓大夥心裡充滿了鬥志。
準備武器彈藥,擦拭頭盔,槍支,檢查手雷和手榴彈。
夏遠帶着牛前,老兵偵查周圍地形,日軍的轟炸機對房區進行了轟炸,對周邊的地形多多少少都有改變,他要抓着日本鬼子進攻的空襲,對周圍地形重新觀察,並記在腦海。
“這裡的房屋都被日本鬼子的飛機給炸了,反而對我們有一定的影響。”
夏遠掃視着周圍的環境,目光微動,原本的房區,日軍的轟炸下,支離破碎,但絕大多數房區都還算完整,房頂被掀開,牆體卻挺立着。
倒是這次遭到了日軍轟炸機轟炸後,不少房屋都倒塌牆體只剩下半截,雖然說,依舊可以充當掩體,但沒有完整的牆壁遮擋的好。
踩着破碎的瓦礫,連個日本鬼子的屍體都看不到,牛前說:“這小日本鬼子還真狠呢,連自己人的屍體都炸,炸的連個渣滓都看不到了。”
“他們心疼也沒用,帶不走,咱們在這裡看着,他們敢來收屍嗎?”
老兵揹着槍,跟在夏遠身後,嘿嘿笑着說。
日本鬼子的屍體絕大多數的都破碎了,不少屍體只剩下半截,沒有完整的,還有部分埋在了廢墟里,戰場經過日軍轟炸機的肆虐,滿目瘡痍,到處都是炸彈爆炸後產生的彈着點。
戰場破壞嚴重,對於遊擊作戰並不會產生多大的影響,這樣在日軍轟炸機肆虐後的陣地,顯得格外的複雜。
“連長,日本鬼子!”牛前忽然發現,很遠的廢墟里,有一道黃色的身影在晃動,敏銳的他瞬間發覺,立馬提醒給夏遠。
夏遠早就已經看到了,三個分隊的規模,兵力達到了三十多號人,比先前的人數更多。
他笑了一聲,說道:“日本鬼子忍不住了,他們加派了兵力,那麼主動權就掌握在我們的手中了,日本鬼子越是這樣,就說明他們着急了。”
夏遠玩的就是心理戰術,這一套不管是對美軍,還是對日軍,都非常實用。
有句話說得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此時,夏遠他們就是光腳的,日軍就是穿鞋的,他們越是投入的兵力越多,就愈發證明,日本鬼子對陣地的急切,又或者是,上午對他們造成的傷亡,讓這些日本鬼子上了頭,沒想到在一輪轟炸機轟炸後,便直接派遣了一個排的兵力。
三十多名日本鬼子,穿着土黃色軍服,不同於電影中的日軍,他們頭上帶着頭盔,帽子兩邊沒有晃動的布片,在影視軍中,不管是哪個影視劇,都能看到日本鬼子的腦門上帶着的帽子會垂下來兩片布匹,是十分明顯的特徵。
到了淞滬戰場,反倒是少了很多,當然,還會有一些日軍的帽子垂下來兩片布匹。
最初,日軍入侵的是朝鮮半島和東四省,那裡的天氣寒冷,尤其是冬天的時候,冬季漫長,寒冷,這片布能夠有效的防止凍傷,不過,東四省的日軍,是對這兩片布進行加厚了,又名防寒布。
習慣了這樣的帽子,日軍發動其他戰爭的時候,也會帶着帽子進攻。
而除了防寒之外,還有一定的防止蚊蟲叮咬,防曬一些功能。
不過,並非是所有的日軍都習慣這樣的方式,有一些日軍老兵會把這兩片防寒布系在帽子頂上,主要還是,在衝鋒的時候,防寒布晃動,會影響視線,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進攻的日軍,便把防寒布藏在了頭盔裡,他們分成了三股,兩股從正面,一股則從側翼開始迂迴。
“小日本鬼子學聰明瞭,他們都開始迂迴了。”老兵盯着遠處的日本鬼子查看。
爲了瞭解陣地,他們深入了陣地,幾乎摸到了日本鬼子的陣地上。
日軍的兵力情況也一目瞭然,這些日軍還沒有意識到,夏遠他們藏匿在廢墟之中,把他們兵力分散方向摸得透徹。
“兵力分散,這也是我們的短板,咱們的兵力不夠用!”夏遠盯着日本鬼子分散出去的一個小分隊,說道:“只能先讓鄭大用他們頂住日本鬼子的進攻,我們先解決掉側翼繞過去的日軍,再去搞前方的日軍。”
後邊的備用兵力還不能動用,不是時候。
日本鬼子的進攻的很快,他們抓住了轟炸機撤離的時間點,一個個日本兵跑的飛快,從他們躲藏的位置衝了過去。
“走!”
夏遠看清楚日本鬼子的動向之後,帶着兩人跟着側翼繞過去的日軍部隊。
正面之敵,鄭大用他們要先頂住。
杜家宅經過日軍轟炸後,圍牆倒塌的嚴重,顯然是不能在院子裡設防,他們便把陣地挪到了圍牆邊緣,清理了破碎的牆體,隨後又挖掘了一條長達三十多米的戰壕,戰壕並不深,但搭配上斷牆,就顯得比較深。 鄭大用正在跟小六聊天,聊着各自家鄉的變化,小六參軍很早,有兩年了,打仗的次數並不多,自九一八事變之後,國內的情況就隱隱約約發生了變化,國土淪喪,讓不少將領充斥着怒火,都開始備戰,他們期望着光頭有朝一日能帶着他們打過去,把日本鬼子侵佔的土地給搶回來,但他們註定是失望了。
光頭的政策是,攘外必先安內,他想的是,先把國內的局勢穩定了之後,再去對付日本鬼子,可惜日本鬼子根本不給他時間,三七年就開始了全面侵華。
並發動了淞滬會戰。
中央軍開始派往淞滬,同日軍作戰。
小六說:“我沒打過幾次仗,都是聽排裡的老兵說,戰爭多麼多麼厲害。”
“你第一次就跟日本鬼子打了?”鄭大用問。
“嗯,跟小日本鬼子是第一次,但是我比較害怕小日本鬼子。”小六也沒有藏着掖着,這段時間,他的表現是大夥有目共睹的,是好是壞,大夥心裡都相當清楚,小六也沒必要隱瞞。
他羨慕的看着鄭大用,說:“你參軍比我晚,打的也比我厲害,我挺羨慕你的。”
“羨慕啥,我也不想跟日本鬼子打,但是不打不行,連長說過,日本鬼子不會放過咱們,就算投降了,他們也會折磨死我們,連長說,對他們而言,咱們就是異族,異族不留着殺了,還等着他們浪費你的口糧嗎?”
鄭大用彷彿成長了不少,說:“趙叔死了,爲了保護我死了,其實,如果不是連長,我跟趙叔可能早就死了。”
小六對他們剛來戰場上的時候,還是比較清楚的,尤其是鄭大用和老趙,他們都是連長救的,當時的情況比較危急,老趙都準備抱着手榴彈和日本鬼子拼命了,這時候,連長來了,把他們救了下來。
“我這條命就是連長給的,所以,連長讓我幹啥,我就幹啥。”鄭大用擦着槍,跟小六聊着天。
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說着不同的方言,卻在一個戰壕裡,面對着共同的敵人。
“別說話,日本鬼子來了!”
趙崖從前面飛快的跑回來,臉上帶着一絲汗水,呼哧呼哧的喘着氣。
“快點準備!”
鄭大用趕緊站起來,拎着槍快速朝自己的射擊位置跑過去。
老齊一動不動的趴在戰壕裡,呲着牙:“臭小子,你的鋼盔,抹上泥。”
鄭大用趕緊把自己的鋼盔摘下來,用泥土拍在鋼盔上,連那青天白日的標都給遮擋了,頭盔上帶着一層厚厚的泥土,這樣一來,把頭盔探出去的時候,是能夠降低被日本鬼子發現的概率。
白天並不怎麼實用,但至少比在陽光下,頭盔閃着一絲亮要好一些。
“來了!”
老齊和鄭大用負責偏北的區域,他們的陣地上有不少手雷,都是從日本鬼子的屍體上繳獲的。
鄭大用捏着一顆手雷,死死的盯着前方,一面問:“連長他們怎麼沒跟日本鬼子交火,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吧?”
“別瞎說。”老齊不相信,頂了一顆子彈,說道:“連長很厲害,不至於一槍不開就死了,就算這些日本鬼子想要一槍不開殺死連長,基本不可能。”
他十分清楚連長的實力,所以對鄭大用所說的東西,自然是一點都不相信。
可能是發生了什麼變故,導致夏遠他們不得不放任這羣日本鬼子衝過來。
果不其然。
就在他們準備動手的時候,從北邊的房區傳來了零碎的槍聲,驚的進攻的日軍迅速尋找掩體進行躲避。
“打!”
同一時間,正面也開始了交火,日軍已經足夠貼近陣地,伴隨着老齊一聲令下,鄭大用迅速拿起手雷,拉開保險,用力的朝日本鬼子的士兵甩了過去。
手榴彈落在掩體後方,轟的一聲,卷着大量的泥土,紛紛揚揚落下來。
戰鬥一觸即發。
日本鬼子進攻的十分兇猛,他們似乎是對杜家宅勢在必得,兩挺歪把子形成了交叉火力,子彈噗噗噗的亂飛,擊打在他們前方的掩體牆壁上,或是打在泥土裡。
泥土飛濺,迸濺鄭大用一臉,他懷裡抱着手雷,沿着戰壕快速移動,嘴裡罵罵咧咧。
“狗日的日本鬼子,等着老子把你們炸翻天!”
鄭大用並沒有夏遠那般強大的投彈距離和精準度,但由於日軍靠的比較近,他總是能把手雷丟過去,反正他們的手雷比較多,也毫不吝惜手雷的數量。
咚!
沉悶的擲彈筒炮彈撞擊金屬的聲音,一顆炮彈落在牆體後方,爆炸產生的動靜讓鄭大用站不穩,撞在牆根上,懷裡的手榴彈掉了一地。
“大用,日本鬼子上來了!”
趙崖就在他身邊,頂一顆子彈,也不瞄準,對着前方扣動扳機,日本鬼子的歪把子便掃射過來一連串的子彈,打的面前的泥土飛濺的到處都是。
“呸呸呸!”他嘴裡吐出帶着泥土的唾沫,抓起掩體上的手雷,甩了出去,轟的一聲,爆炸短暫的切斷了日軍機槍的掃射,但只過了五六秒,又響了起來。
小六這邊也面臨着巨大的壓力,再好的作戰方案,隨着日本鬼子的進攻抵達,也煙消雲散,槍彈無眼,尤其是子彈在頭頂嗖嗖的飄過去,有幾個能夠保持着足夠的鎮定,執行着夏遠所講的迂迴命令。
哪怕是躲在戰壕裡,經歷了幾次戰鬥的鄭大用,抱着手雷,也心有餘悸,生怕頭頂飛射的子彈打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