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一團團長正在跟王耀武彙報今天的戰況,他嘆了口氣,“日本鬼子推進的速度很慢,但這不是辦法,每天他們都會佔領我們一部分陣地,夜間反擊根本反擊不下來。這要是每天丟一點,每天丟一點,那丟着丟着,中華遲早被咱們給丟完了。”
三零一團團長心裡可是着急的不行,急急忙忙的說道:“師長,你可得給我一點炮火的支援啊,從六日撤退後,日軍派出小股部隊騷擾我團前沿,已經傷亡五六百人。”
王耀武安撫他,說道:“此番前來,我就是來解決這個問題的,你先彆着急,讓人把你前線的連隊往回撤,陣地上只留下一個排的兵力,我重新派遣一個新編連過去,告訴留下的那個排長,一定要聽新編連連長安排。”
“好!”三零一團團長立馬安排下去,接着問:“師長,那個連能行嗎?我們已經派遣上去不少連隊了,都被打了下來。”
“能不能行,也只有看他們。”王耀武說,“等着吧。”
師部偵察兵迅速跑到新編連,把進入前線的事情告訴夏遠。
“兄弟們,收拾裝備,我們走。”
天黑了下來,日軍暫停了進攻,正在進行換防,日軍的騎兵第十一聯隊,作戰能力也相當彪悍,他們繼續延續了第二十二聯隊的方法,以小股部隊出擊,繼續在白天襲擊國軍陣地。
距離總攻的二十日,僅剩下三天,這三天,第十一聯隊要消磨國軍更多的陣地,爲接下來的反攻做準備。
日軍進行換防,國軍也同樣在進行換防,這次緩過來的正是新編連,夏遠帶領的部隊。
部隊的兵力在一百一十人左右,這還是師長在陣地上留下一個排的兵力,新編連的兵力方纔達到一百一十人左右。
日軍指揮所。
第十一師團的師團長名叫山室宗武,所部參與金陵大屠殺。
桌子上擺放了一堆文件,其中有一份文件十分特殊。
文件上方只有一個編號,名爲‘幽靈’,山室宗武面無表情的坐在凳子上,說道:“我們的敵人不是國軍,而是這支幽靈,自我們登陸作戰以來,到目前爲止,傷亡已經達到四千餘人,其中有十分之一的傷亡,是來自這個幽靈的部隊所爲,根據情報部門遞過來的情報,這個幽靈已經參與到羅店戰爭,他不屬於國軍的第十五集團軍,而是一個在嘉定建立起來的,領導他的人名叫夏遠!”
“夏遠!?”
桌子旁,坐着第十一師團的十餘名穿着不同級別軍服的日本鬼子,其職位不等,少佐,中佐,大佐,還有少將。
對於幽靈,他們並不陌生,近些日子,羅店附近的國軍開始全面停止進攻羅店,然後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支小部隊,每天晚上會夜襲羅店內的日軍陣地,他們挑選的地方非常精準,總是他們佈防的薄弱點,並且在這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裡,他總計襲擊了八次,致使日軍傷亡超過六百人。
六百人什麼概念,要知道師團裡很多大隊自登陸作戰以來,也沒有傷亡達到六百人,八次襲擊的傷亡超過了六百人,間接的相當於直接滅了半個日軍大隊,其傷亡程度震驚了所有的日軍指揮官。
這支夜襲他們陣地的國軍部隊,也出現在衆多日軍指揮官的視野之中。
這些日子,他們命令在國軍內部的間諜,一直打探消息,蒐集情報,終於找到了這支部隊,讓他們感到驚奇的是,他們的敵人第十五集團軍總司令陳誠竟然也在尋找這支部隊,也就是說,這支部隊並非是十五集團軍的。
隨後,間諜又繼續行動,總算是在前幾日,蒐集到了這支部隊的基本信息。
這支部隊來自嘉定,是一羣潰兵組成,其發起人是一個名叫夏遠的排長,此前參與過羅店戰役和泗塘河戰役,此前作爲新兵抵達戰場,一晚上消滅了四個日軍分隊,那一晚,一個日軍中隊傷亡慘重,便是這人所爲。
此後,西側喬家宅陣地也失陷,是日軍第二十二聯隊整條防線中,唯一失陷的陣地。
隨後,此人輾轉泗塘河,參與了泗塘河戰鬥,並在泗塘河戰鬥中,再次創造了輝煌的戰機,以五十三發子彈,消滅五十三名敵人,成爲泗塘河神射手。
而在他成爲泗塘河神射手之前,還在月初時,日軍對泗塘河發起的第一輪進攻中,消滅了大量的日軍,隨後在一六零營的副官李有才的監督下,成爲泗塘河神射手,這些文件都通過層層遞交,自然經過間諜之手,日軍方纔知曉的這般詳細。
此外還包括國軍在六日組織的最後一波猛烈攻勢中,日軍的第四十四聯隊第二大隊前段陣地被突破,一個重要的機槍火力點丟失,慶幸的是,進攻第二大隊陣地的國軍兵力嚴重不足,最終未能夠把陣地規模擴大,根據國軍的情報記載,也是那個名叫夏遠的傢伙所爲。
仔細想想,這個支那人還真的叫人感覺到害怕。
有他參與的戰鬥,他們的防線總能夠被突破,他們的傷亡總是不斷增加。
“第十五集團軍的司令,陳誠向六十七師師長下達了把夏遠招收入六十七師的命令,但是根據情報,當天,六十七師專注於抵抗第四十四聯隊的進攻,並未沒有前往嘉定,反而他的副官去了,我估計,此人在六十七師內。”
師團長山室宗武的聲音相對沉重,他的目光落在日軍第四十四聯隊大佐和知鷹二,以及日軍第四十三聯隊大佐淺間義雄身上。
進攻國軍六十七師的正是日軍的第四十四聯隊和日軍的第四十三聯隊組建的淺間支隊。
最終,又在日軍第二十二聯隊大佐永津佐比重身上停留幾秒,隨後道:“你們要時刻盯着部隊的傷亡情況,一旦某一支部隊傷亡變得奇怪,立刻要做出反應,爭取將這個支那人殺死!”
“是!”
日軍指揮部的氣氛比較凝重,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強大的支那人,也幸好,這樣作戰猛烈的支那人,只有一個。
如果再多一點,前線作戰的部隊傷亡就不會是這一個數字。
此次會議,除了提到幽靈和夏遠之外,還提到了二十日的反攻計劃。 “我們要在二十日,集中四個聯隊的部隊,對國軍陣地進行反攻,我們要的是把國軍徹底趕出羅店防線,穩固我們十一師團的防線,一直等待後方支援部隊抵達。”
羅店戰役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日軍第十一師團傷亡過半,是自日軍第十一師團參與侵華戰爭以來,傷亡最爲慘重的一次。
山室宗武的內心憋着一股火,這股火繼續要發泄在支那人身上。
日軍的會議持續了三個小時,隨後各級指揮官乘坐汽車,沿着小路,要在天亮之前趕回部隊。
凌晨時分。
日軍的騎兵第十一聯隊剛與二十二聯隊完成交接,進入正面防區的乃是一箇中隊的日軍,他們抵達前沿陣地,吸取了第二十二聯隊的作戰經驗,在中隊後方安置了一個大隊的兵力,靜靜等待翌日的到來。
日軍的進攻模式十分穩固,先利用炮兵,破壞進攻路線上的房屋,隨後再派遣偵察兵,對房區進行偵查,在進行簡短的偵查後,立即派遣小股部隊出擊,以最快速度衝擊日軍陣地。
這是三零一團撤退下來的連隊,留在陣地上的一個排的排長所言,排裡三十多號人,在經歷了一場戰鬥,只剩下十幾人,排長姓李,李排長跟着日本鬼子打了這麼久,吃了不少虧,排裡的兵那也都是老兵,對日本鬼子的進攻模式十分了解。
夏遠聽完李排長的講述,抽了一支菸給他,說道:“日本鬼子的進攻模式古往今來都不變,從九一八事變之前,他們採用的就是這樣的進攻模式,從未變過,可偏偏這一招對我們有着奇效。”
“還不是咱們的武器裝備不如他們,小日本鬼子的單兵擲彈筒都裝備到了班裡,咱們這一個營能夠幾門迫擊炮,已經相當不錯了。”老兵抽着煙,看着連長,不知道連長告訴他們的那一套,能不能對付小日本鬼子。
李排長接着把陣地上的情況告訴夏遠,“日本鬼子打的就兩個房子,一個是北邊的杜家宅,另一個是南邊的孫家宅。”
毫無疑問,日本鬼子打的都是宅子。
“宅子因其建造的方式,在防禦方面,能夠抵擋日軍的小口徑擲彈筒的轟擊,另外一方面,還能夠抵擋重機槍的掃射,其地理位置非常好,就是東西兩側這兩個點之間的跨度太大,如若是分出小股部隊去騷擾,需要照顧到東西兩側,那就需要派遣更多的部隊,反倒是正中日軍的下懷。”
“而且把部隊分開作戰,是十分不明智的決定。”
夏遠的話讓李排長深有同感的說道:
“夏連長,你說的沒錯,一個連分散開去堅守着兩座房子,就需要在中間位置,派遣一個排的兵力看着,一個連的兵力便被分成了三股。”
“這麼說,日軍只需要騷擾其中兩個點,然後集中兵力,將其逐個擊破就行了。”老兵一琢磨,便立即想到了日本鬼子要做的計劃。
“是啊,我們就是遭到了日軍這樣的攻擊,也是以連隊付出了一半的傷亡,才把陣地守住。”
李排長嘆了口氣,說:“反而日軍的傷亡,是最小的,這樣的傷亡,哪個連隊能夠頂得住,你們來了,我得把日本鬼子的情況告訴你們,日本鬼子作戰的時候,特別狡猾,他們會先開槍,聽到你的回槍聲音了,就會用擲彈筒炸,把你先炸懵,然後會派出一隻小隊,從側面繞過去。”
老齊眼珠子一瞪,說道:“日本鬼子竟然這麼狡猾!?”
大夥也都是微微一驚,他們知曉日本鬼子狡猾,卻沒有想到會這樣的狡猾。
按照李排長所說的方式,日本鬼子一旦開始進攻,他們組織防禦的再好,但是在日本鬼子這樣的進攻下,陣地依舊守不住。
日軍的單兵擲彈筒用於破點,可是十分厲害。
夏遠眉頭緊鎖,在思考破局之策,“如果日軍的目標只是兩個宅子,那問題就麻煩了。”
這與他制定的遊擊作戰方案有些不一樣。
首先,遊擊方案的前提是,日軍的作戰部隊的攻擊目標要在他們身上,或者是在陣地身上,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利用陣地進行遊擊。
而一旦日軍的進攻目標是宅子,那情況就不一樣了,他們就無法進行遊擊,畢竟日軍的進攻目標只是宅子,日軍拿下宅子之後,就會依託宅子構建防禦工事,進行防禦,等待增援部隊抵達,穩固陣地。
思索片刻,夏遠也想到了應對之策,“我們只有兩個方案,第一個方案,派出一支部隊堅守宅子,然後派遣兩個戰鬥小隊去外圍騷擾日軍,但是這樣會出現什麼情況,我們的戰鬥小組不是日軍對手的情況,而且受限於宅子,一旦遊擊過深,日軍就會放棄追擊,如若短時間內不能把這些日軍消滅,他們反應過來,就會專心進攻宅子。”
“第二個方案,把宅子破壞掉,只要宅子沒有了進攻價值,日軍就會自然而然的放棄宅子。”
“但是要怎麼才能把宅子破壞掉,這也是一個巨大的問題,所以,我們沒得選擇,只能選擇第一個。”
“連長,有沒有第三個方案?”老兵聽着,這兩個進攻計劃似乎都不太行,其實夏遠想的遊擊作戰方案十分厲害,他暗忖一番,認爲這樣的游擊戰對付日軍,綽綽有餘。
但問題在於,他們受限於陣地。
“你有第三個方案?”夏遠問老兵。
“比如,我們放棄陣地,向後撤退呢?”老兵看了眼李排長,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前線陣地對我們十分不利,我們可以尋找一塊有利於我們行動的陣地。”
“也未嘗不可,但主動放棄陣地的後果十分嚴重,這與逃兵沒什麼兩樣。”夏遠說:“而且,我們能退到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