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普渡慈航
第二天。
寧母親自登門，拜訪了青沐海。
他們說了什麼，誰也不知道，只知道回去之後，寧家就發來了聘書。
隨後不過幾天，結婚的日子就選好了，時間是趕了點, 但也是沒辦法的。
青沐海來木山府是避禍，不是遊山玩水。
這段時間，他夜不能寐，經常夢到自己滿身血污，遭遇橫禍。
如果是普通人，夢到也無所謂, 大概率不會應驗。
青沐海不同, 他是修行千年的老蛙，精通卦算，夢中場景，很可能是冥冥之中的警示，所以他才急着把十孃的事安頓好，以免自己遭逢大難，還要連累家人。
“兩後日大婚，這也太急了吧！”
寧採臣是普通人，對很多事一知半解，看不明白。
張恆正在閣樓內打坐。
得到肯定後，寧母才態度大變。
岳父一家沒有辦法，又見寧家要飛黃騰達，趕緊說入贅只是戲言，不但燒了入贅文書，連兩個孩子都有一個改回了寧姓。
只是隨後想到青沐海的身份，又有些迷糊的問道：“你說青老爺跟我母親說了什麼，一開始她挺不樂意的，後來怎麼比我還積極？”
“說法大會後，得太后看中，賜下宮中行走腰牌，並在不久後被皇帝推舉爲國師。”
寧採臣的衣服鞋帽，一直是寧母再做。
現在，寧母一心想與青家結親，藉助青家的權勢與富貴讓寧家東山再起。
以前寧家是什麼樣，半月不知肉味，吃點葷腥，連在外當上門女婿的大兒子都要回門。
不但把年久失修的院子修繕了一遍，就連後院的菜地都剷平了，重新改成了花園。
寧採臣一臉尷尬：“我怎麼會那樣。”
因爲十娘嫁入寧家，帶來了大量嫁妝，寧家肉眼可見的富貴起來。
因爲寧母對這樁婚事，有太多不該有的期待，但凡不順其心意，必然會有爭執。
另一邊。
卻不知道：良田置的多廣闊，出門也嫌少馬騎，槽頭扣了騾和馬，還嘆無官被人欺。
打開信一看。
寧採臣自然不知道，自己母親曾有兩問，一問青家富貴，二問青家權勢。
信是十娘寫的，膩膩歪歪，訴說着相思之情。
十娘不好操持女紅，天日盛妝端坐，喜歡擺弄花草。
寧母人在氣頭上，賭氣道：“我寧家以詩書傳家，那老蛙養的女兒不能侍奉公婆，難道我還不能說了？燒，讓他燒，我正嫌他送來的金銀太骯髒，都不好意思傳給子孫。”
只可惜，青府人去樓空，誰也不知道十娘去了哪裡，寧採臣一連找了幾日，也是一無所獲。
第二日。
十娘再也忍不住了，從水裡跳出，化爲人形，與寧採臣相擁而泣：“採臣，我也捨不得你，可我現在找不到父親，又被你母親所厭，不走又能怎麼辦呀。”
張恆不說話，只是點了點天空。
只覺得時間太趕，這是他的婚姻大事, 趕鴨子上架一樣怎麼行，心裡鬱悶得很：“遠點的親朋恐怕都難以趕到吧？”
“我已探明，那普渡慈航從西域而來，出自大悲寺，是大悲寺的現任法王。”
這點錢，當然沒辦法和以前相比。
新娘回門，青府已經是人去樓空。
沒辦法。
二月。
一想到這些時日，十娘一直住在橋洞下，無家可歸。
寧母無話可說，看着日漸消瘦的寧採臣，心裡已經十分後悔。
一時間格外委屈，忍不住出來與寧母哭道：“母親說的什麼話，媳婦早晚都來跟你請安，您不休息，兒媳從來都是站在外面，不敢先睡，生怕您有個指使無人來應，怎麼就沒有妻子樣子了。
您所說的針線活，交給下人做就是了。
但是他什麼也沒說，甚至沒有一句話交代，只是站在門口遠遠的望着。
張恆默然。
“您不就是想我去找爹爹嗎。”
寧採臣一聽，無奈道：“東西都是從青府擡來的，人家早就覈對好了，有再清點一遍的必要嗎？”
青沐海滿臉不捨，幾次落淚。
寧母啞然無言，隨後，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張恆施展符水救治，問道：“今夕又如往日，老夫人可曾後悔？”
迫於無奈，寧母只能再來後院，向張恆懇求道：“我貪慾遮目，猶如烏雲遮住了太陽，現在想想十分後悔，十娘自嫁入我寧家以來，我們多受其恩，如今採臣更是日日思念妻子，茶飯不思，這都是我的過錯，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現在好了，綾羅綢緞樣樣不缺，反而嫌棄兒媳的不是了，哪有這樣的天理。
河水中蹦出一隻紅蛙。
卻不想，十娘正來給張恆送茶，聽得一清二楚。
不過寧母卻有些不甘心，因爲前年是科舉年，有才學的讀書人去年就已經高中了。
寧採臣搖頭：“多是不多, 只是婚姻大事，不能十全十美, 難免有些遺憾。”
隨後，寧母開始督促寧採臣讀書，又請教習又請名家。
寧母大怒：“你整日懶散，就知道擺弄些花花草草，一盆花就要百兩銀子，有座金山也不夠你這樣揮霍把。”
第二日。
只是在讀書上，寧採臣天賦一般。
看到十娘回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至於銀票，那是十娘自己攢下的，擔心寧採臣沒錢採辦聘禮，讓寧採臣放心去用。
張恆沒湊這個熱鬧，只是坐在後院的閣樓上飲酒，看着青府上空的大印消散。
“不礙事。”
說來也是奇怪，這大火彷彿長了眼睛一樣，只燒十娘帶來的嫁妝與翻修的庭院。
寧採臣連忙趕去。
結果一清點，不但一樣沒少，反而在一個禮盒內，找到了一封信和三張萬兩面額的銀票。
張恆嘆息：“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寧採臣與十孃的感情很好，他們的日子，就讓他們自己去過吧，您身爲母親，何苦去摻和一腳。”
十娘唯唯諾諾，只言她也聯繫不上父親。
婚禮當晚，跪拜高堂。
今年再開恩科，競爭的壓力會小很多，考中的機率大大提升。
寧採臣急不可耐，只能呼喊道：“十娘，十娘！”
寧母這幾個月，吃慣了下午茶點，極其不適。
埋怨母親不知好歹，寧採臣能娶到十娘這樣的老婆，已經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而且跟寧母相比，寧採臣大哥的怨言就更多了。
張恆叫來寧採臣，向他說道：“青府向西七裡，有一石橋，十娘無處可去，就住在橋下，能不能把她接回來，就看你自己的了。”
換成是他，恨不得當成菩薩供奉，但有所求，無不應允，寧母居然去找十孃的麻煩，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寧採臣拿着銀票，來找張恆問策。
只是想到寧採臣的才學，寧母又變得心情不佳起來。
隨後幾日。
寧家人大亂。
其實早在初時，他便猜出會有這朝。
但是到了橋下，左右查看就是沒人。
寧採臣騎着高頭大馬，從青府內接走了十娘。
只可惜，十娘身上也沒錢了，無可奈何，只得典當了身上的珠寶首飾，換了百兩銀子回來。
說完，又補充道：“十娘對你不薄，日後若是有什麼矛盾和口角，你要多想想今天，不可因她的身份而輕視她。”
呼！！
但是猶豫片刻，紅蛙又鑽回了水裡，只露兩隻眼睛看着寧採臣。
一來二去，或許是覺得指望寧採臣自己考中的希望不大，於是便開始向十娘嘀咕：“親家公這是去哪了，能不能讓他跟木山府這邊打個招呼，這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採臣要是中了舉人，你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寧家一貧如洗，又回到了曾經的樣子，每日裡清湯寡水，沒有葷腥。
看着一片狼藉的寧府，寧母一病不起。
哭到一半，負氣而走，頭也不回的出了家門。
寧採臣只是普通人，哪裡會發現端倪。
“當然，這是表面上的，暗地裡，左監察御史石敬，是相國寺紅葉禪師的記名弟子，普渡慈航成爲國師這件事，隱隱有佛門再做推手。”
以前，她只想家裡的日子好過些。
別說只是結婚急點，就是婚禮當晚新娘不來，用一隻雞結婚，第二天再從別人家把新娘送來，老太太也是願意的。
他沒跟寧採臣說過，寧母去找他的事。
您心疼那個錢，想要自己操勞，我不便多說什麼，可您不該說我的不是呀。”
“採臣，你怎麼還在這戳着，跟個木頭一樣。”
只有張恆瞭然於心，青沐海這是怕牽連到女兒和女婿，一個人默默離開了。
說完又道：“青公離開之前，曾讓我對十娘照顧一二，她如今在哪我是知道的，只是我有言在先，這種事可一不可二，再有下次，我就不會管了。”
寧採臣倒是沒什麼反應，因爲他連舉人都不是，恩科也跟他沒什麼關係。
現在寧家有大把的綾羅綢緞，吃喝不愁，富有了，沒貴豈不可惜。
張恆笑道：“有遺憾的纔是人生。”
寧採臣嘆了口氣，難以灑脫。
一時間，人人都說寧家娶了個好媳婦，要揚眉吐氣了。
離別前。
寧採臣看在眼裡，抱着家裡的母雞就出了門，結果一直等到晚上，抱在懷裡的母雞也沒有賣出去。
“左監察御史石敬，以太后七十大壽爲名，舉薦其來京城說法。”
只見喊了好久，十娘也不出來與他相見，還以爲十娘已經厭惡了他，忍不住悲上心頭：“十娘，十娘，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呀。”
做得久了，再加上心氣不順，寧母便來找張恆訴苦：“恆哥，您是我家的貴人，又是神仙一樣的人物，按理說我不該來打擾您的清修，可那十娘實在是太過分了，嫁爲人婦，也沒有個妻子的樣子，就連針線活都要推給我做，想我老眼昏花，還要每日穿針引線，真是好苦的命。”
張恆笑而不語。
張恆想了想，開口道：“這筆錢你放心用吧，夫妻一體，以後對十娘好點就是了。”
看到寧採臣痛哭。
寧母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十娘一臉茫然的四處尋找，卻什麼也沒有找到，連一封信都沒有留下。
寧家失火。
寧母哭，十娘也哭。
寧採臣只能不情不願的去了。
張恆反問：“你朋友很多嗎？”
寧採臣哭的昏天黑地，非常自責：“我整日忙於讀書，沒能擋在中間，處理好你和母親的關係，都是我不好，我也看透了，我根本不是讀書的材料，與其整天抱着幻想蹉跎度日，不如順應天命，在家和你好好過日子。”
春風吹拂大地，有同窗來拜訪寧採臣，說京城來了個護國法師，應他的請求，今年可能開設恩科。
張恆面無表情：“青公那邊如何了？”
一連三個月，文章總是差點火候，別說去參加鄉試了，就連學府內的內考，寧採臣都沒進過前百名，這樣的水平連鄉試的門檻都摸不到。
甚至就是寧採臣的大哥，腰桿都硬實了，吵鬧着當上門女婿丟人，希望回家再娶。
寧母坐在首位，寧採臣的大哥大嫂站在兩旁，大家都很開心。
“張大哥，你看。”
寧母不答應：“那些下人毛手毛腳，欺我孤兒寡母，說不得就貪了好處，還是點點放心。”
隨後半月。
寧家的日子雖然一日日的富足了。
不過也夠二人租個店鋪，賣點筆墨紙硯度日，雖然沒有大富大貴，卻也足夠衣食無憂。
寧母沒有辦法，態度卻是沒有以前那麼和藹了。
“好，我這就去找，找不到就不回來。”
所有人都不知道，青府內發生了什麼。
當晚。
呱！！
兩日後。
寧母卻開始了唉聲嘆氣，逢人便道：“我家祖上，可是出過三品大員，這家裡沒個當官的，又怎麼談的上富貴。”
青煙凝而不散，漸漸變成老人形態，向張恆施禮道：“小女讓真人費心了。”
寧母滿臉喜色，從前院而來：“青家送來了三十個大箱，裡面盡是綾羅綢緞，金銀玉器，都是婚禮當天能用的東西，你快去清點一下，看看能不能跟單子對上。”
張恆不再多言。
突然間，放在桌上的紙蛙無火自燃，化爲了一股青煙。
站在他的角度，十娘已經是極好了。
寧採臣更是親自來求張恆：“張大哥，家裡失火了，你快幫着救救吧。”
十娘雙目含淚：“寧府上下，哪項花費用的不是我的銀子，您說我不好，不過是我沒找到爹爹，讓他幫忙給鄉試官遞話，您心裡怨我，才覺得我處處不好。”
張恆搖頭：“這是妖火，我能救，但是又不能救，老蛙已經算到自己女兒受了委屈，這是要收走十娘帶來的一切，讓你們重回舊日，我不適合插手。”
鑼鼓喧騰，十里紅妝。
當晚，寧採臣帶着十娘回家。
寧母連連道謝。
嫁入寧家，帶來了大筆嫁妝，足夠寧家花上十代。
張恆默然。
“而在普渡慈航成爲國師後，就有很多受過冊封的妖君失蹤了，恐怕.”
後面的話，青沐海沒有再說下去。
沉默片刻之後，青沐海有些皺眉：“只是不知道他們的目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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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