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園的車上,老頭和老太太一車,他們現在可以閒聊了。反正他們這歲數,也不會懷疑他們能有什麼事了。
“現在能說想求親的是誰嗎?”孟老頭壓低聲音問道,既然他們做了半天,吵成這樣,爲的就是孫女的婚事。現在事情談妥了,自是要談談孫女的婚事了,說了讓老太太做主,他也想參與一下意見的。
“您明明已經猜出來的。”歐萌萌不信這位猜不到,這麼大聲的曝光了五十年前的醜事,對準的也是那位眼高的於頂的郡主娘娘。
“熊二是那合適的人選嗎?”孟老頭對熊家人其實真不太瞭解,雖說是大學士,但孟老頭是保和殿大學士,與熊大學士這沒有前綴的大學士怎麼相同。
本朝內閣學士,都以四殿兩閣命名,而到了新帝就改爲三殿三閣。保和殿、文華殿、武英殿、文淵閣、東閣、體仁閣。大學士的遷轉也大多按從體仁閣至文華殿這樣的順序遷轉。這個順序,就是內閣大學士品階縱是一樣,但是地位卻是不同的。
老頭自己是內閣大學士之首,所以賈赦說他辭去首輔一職也是不準確的,因爲內閣大學士雖定額六名,但不一定滿員。像內閣保和殿這樣排第一的大學士,老聖人朝,只有四位而已。而本朝,新帝讓老頭佔着這位置,多少也有不想讓別人佔去的意思。反正老頭不管事,佔就佔了。
而熊大學士,之前就說了,是郡馬,又沒別的才幹,老聖人就含糊給了個大學士銜,至於說,什麼大學士,也沒說。再說了,郡馬其實也是民間的稱呼,只是公主之夫爲駙馬,於是便順延爲郡主之夫爲郡馬了,宋時的歐陽修就說,“官制廢久矣,今其名稱訛謬者多,雖士大夫皆從俗,不以爲怪。皇女爲公主,其夫必拜駙馬都尉,故謂之駙馬。宗室女封郡主者,謂其夫爲郡馬,縣主者爲縣馬,不知何義也。”
孟老頭不敢接這個,忙眨巴了一下眼睛,“所以他們家不會同意?” “他母親昌隆郡主不是那容易妥協的!當初瑗兒出宮,昌隆郡主都覺得瑗兒高攀了他們皇室血統。縱您是當世大儒,但他們父女畢竟在賈家爲奴多年,嚴格說起來,音兒也是賈家家生的奴才。”歐萌萌輕輕的搖頭,“現在我不太想把音兒的改籍一事曝出來也是爲了這個,單純的相愛多好,爲何要弄這些事。”
“憑什麼我的孫女要這麼委屈?”孟夫子不幹了。
“老夫人這還讓音兒改籍?”孟夫子瞪着她,他多精明,自然知道老太太的意思,這時改籍,不論成與不成,這中間的事,都挺噁心人的。
所以孟老頭覺得自己一個保和殿大學士的親孫女,嫁你一個半調子家的次子,怎麼說你們也高攀了啊。這才大張旗鼓,總得把欠他們三代的一次還夠本啊。結果現在說,人家瞧不上自己孫女,真是瞎了他們的狗眼吧?
但馬上,回身看着歐萌萌,“我第一天來,熊二就看到我了,你說,他會不會早就知道,我孫女是琥珀?”
“改籍是肯定的。先辦着,熊二之事,讓他們自己關起門來協調了。”歐萌萌想想看,輕輕的搖搖頭,“人家有生恩、養恩,有時,我想想,若是赦兒、政兒,跑回來跟我說要娶我仇敵家的婢女,我也得拿着柺杖打死他們。所以這回,我哪邊都不站,我就把條件幫他們弄好了,等着他們談妥了,我這邊不會掉鏈子。”
他那會真是內閣首輔,內情他知道得很清楚,於是熊家衆人的表現,他其實也是看得很清楚的。雖說熊二沒給他好印象,覺得這孩子太軸,差不多就行了,爲何非要咄咄逼人。但壞印象也是印象。熊家其它人,就不再配讓老爺子記住了。
現在也就跟着郡主領個從二品的俸祿,門口有個大學士府的牌匾,哄哄自己和百姓罷了。如此這般,老頭能瞧得上熊大學士就怪了。至於說他們家郡主,他就不說啥了。
之後這些年,老頭縱是不管朝事,但該知道的,他也都知道了。而因爲一直隱居賈家,熊二第一次看到他時,也怔了一下,但只深深一揖,之後便平常待之。完全不用老頭囑咐什麼,深深的覺得,只怕一家子的精華都在這一人身上了。但那只是對一個晚輩罷了。他竟敢向自己的孫女求親,這個,實在有點不能忍。
歐萌萌怔了一下,這個她還真的沒想過,熊二是有好奇心的,這是他作爲專業人必須的特質。所以想想看,到了賈家學堂玩,就看到前內閣首輔在這兒,和自己的師弟當鄰居,沒事去聽課,幫着學子看文章、點評。正常人聽着都覺得不靠譜,爲了賈家,人家也得查一下的。而老頭追查自己的兒子下落這事,基本上對於熊二來說,就不算是個事吧?
“放心,我一般會做幾手準備。您不是還有學生,都這麼大排場,尋幾個聽話的能有多難?”歐萌萌指指外面守着的人。他們被團團的圍住,他們縱是想走,只怕也艱難。您把當首輔的力氣拿出來找孫女婿,別用來對付我們啊。她不想和老頭保證,熊二不是那種人。只表達,這件事是可控的。不用太過介意這種事。
孟老頭之前對熊家衆人,也就對熊二有點印象,還不是什麼好印象。不過倒是覺得熊家夫婦能教出這樣的兩個兒子,倒是很了不起了。結果出了威武侯的事!
“您總是這麼從容?”老頭點頭,瞅了歐萌萌一眼,他沒敢說,您其實就是不關心吧?
“不是!這些日子,我都想打死他。可是我不能反對,我不能讓熊二恨我。那麼好的孩子,怎麼就沒個好娘呢?”歐萌萌長嘆了一聲,順便瞅了孟老頭一眼,算了,這麼看來,熊二和孟音也算是半斤八兩,一個沒好娘,一個沒好祖父。都是苦瓜瓤子。
“旁觀者清。”歐萌萌閉上眼,老頭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而她是知道,自己在一本書的世界裡。有點像佛家說的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這裡的人自都是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但她卻很難真的融入。所以她才能一直保持着冷靜。對每個人,都保持着理性與客觀。
老頭哼一聲,不想搭理她了。
突然覺得人的記憶啊,昨天早上有人來辦事,問我某總在不。我指了路,就忙自己的去了,過了會,就覺得那女的看我的眼神有點怪,我其實也覺得那女的有點面熟,就是想不起哪見過。今天看書法記錄片纔想起來。那位二十多年前在我見習單位做過實行生。我們一塊待過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