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會覺得我是一名奪心魔呢？奪心魔更不會救你，只會把你這樣的感染者當成奴隸。”
“從螺殼艦墜落時我就猜到你是奪心魔了。有誰會那麼巧合，在我們當空墜落時剛好出現？憑那些衝薩河岸的漁民，又或者是路過的好心人？答案只有同船者，不是我們這些被種了蝌蚪的倒楣蛋，就是一個奪心魔。”
“……”
“奪心魔也會流汗嗎？”林德湊近夢境訪客的臉，她的外表是美豔絕倫的女卓爾，但這不是真身，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夢境訪客使用的外貌是米莉森。
林德現在使用的身體是有角色背景的，一個深水城醫師，這段過去的記憶資料想必已經被夢境訪客暗中讀取過了，要不然不會選擇用米莉森的造型接近他。
就像此刻，夢境訪客也依舊在試圖看清林德的心靈。
在確認林德沒有在虛張聲勢後，夢境訪客平靜下來。
奪心魔是一種很冷靜的生物，沒有其他種族常見的喜怒哀樂，行爲模式上更類似生物機器人，之前那副惶恐的樣子，只是表演的一環。
她一言不發，在進行緊張嚴肅的風險評估。
林德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拆穿她，不，應該是“它”的真面目，就是考慮到雙方的合作關係太微薄。而夢境訪客是一個絕對理性的角色，一旦評判與林德合作的風險過高，就會毫不猶豫地斷開雙方關係。
夢境訪客此時無疑正處在一個艱難的時刻。內有俄耳甫斯的親衛日夜不停地圍攻，外有吉斯洋基人與至上真神教派的追殺。
考慮到它是一個奪心魔，如果沒有俄耳甫斯那種奇特的能力，會立即淪爲至上真神的傀儡，所以它不可能放棄星界棱鏡。
鑽進這個不怎麼牢固的烏龜殼裡，要是沒有外面的盟友跑腿，它就真成甕中之鱉了。
這就是雙方的合作基礎。
夢境訪客一直都看好林德，因爲他在危機中表現出了超人的品質，面對強敵的樂觀，待人處事的冷靜，還有一以貫之的聖武士之道，最重要的是，個人實力夠強。
與他相比，冒險隊裡其他人都有或內或外的瑕疵。
現在，夢境訪客必須考慮林德這個盟友“失控”的可能性。
“請原諒我對你的隱瞞，這是不得已而爲之。畢竟我的真面目並不討喜，而我又不想失去你這樣的盟友。不過現在看來，你的姿態依舊非常開明。”
夢境訪客終於下決定，它解除了僞裝術。
一頭標標準準的奪心魔出現在林德面前，淡紫色的皮膚，烏賊般尖長膨大的腦袋，口器周圍四根觸鬚軟軟地垂落下來，一直垂至腰腹，生蹼的手腳帶着海洋生物的基因表達，而細小如豆的邪惡眼睛嵌在臉龐上，發出幽幽的紫光。
林德無動於衷，只是平靜地注視奪心魔，他知道眼前的只是一個靈能投影，真身還在神屍頭顱裡，應對王子近衛的狂轟濫炸。
“怎麼稱呼？”
“君主。我來自博德之門，一個不怎麼安分守己的冒險者，我來到了月出之塔尋找寶藏，然後就變成了這副德行。”
君主的語氣裡不乏個人情緒色彩，它使用了身體器官說話，而不是用心靈感應，這是在表達尊重，因爲奪心魔眼中所有種族都是奴隸，無需遷就他們低劣的交流方式。
“你過去叫什麼名字？不，算了，我不關心，反正你已經是一具空殼了。奪心魔沒有靈魂，你只是保留着過去記憶，自以爲還是曾經那個人。”“關於這個問題，我也時常困擾。是否靈魂就一定是自由意志的前提。我曾經在不借助棱鏡的前提下，脫離主腦的掌控。那段時間裡我回到熟悉的城市重新生活，漸漸站穩腳跟。那段時間，我是快樂的。”
林德搖頭道：“你不瞭解奪心魔。”
君主聞言愣住。林德這句話透露出的內容簡直可以稱之爲自大，難不成他一個人類，能比奪心魔更瞭解自己？
就像一隻小鴨子對人類智者說：你不瞭解人類。
雙方的種族差異比鴨子和人之間還大。
林德詢問：“你覺得自己和主腦之間是什麼關係？是奴隸與主人的關係？”
君主默然。
“不，你和主腦之間是工具與人的關係。你的一切所作所爲都在主腦的掌控之下，包括你自以爲是的快樂、自由，你的思想、情緒，你的行動，都不是你自己決定的，真正做決定的那個主體隱藏在幕後，而你根本意識不到。”
林德毫不容情地揭穿真相。
君主的反應很激烈，它說：“不可能。”身體輕輕搖晃了一下，彷彿被火車顛簸影響的乘客。
“你明明見過奧米倫，那個在幽暗地域的靈吸怪。它就是自由的。”
林德哂笑：“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奧米倫的情況，他的智力屬性低於奪心魔種族的平均值，也就是說它是個弱智奪心魔，就像鞋匠手裡設計錯誤的皮靴，一個被主腦嫌棄的瑕疵品。正因它足夠廢物，才獲得了自由。”
君主承認了他的話。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曾經的我沒有得到星界棱鏡，而現在我有俄耳甫斯的力量。主腦無法控制我了。”
“先不說俄耳甫斯手下的武僧不是麪糰捏的。我問你，你怎麼就肯定，你得到星界棱鏡不是主腦的計劃呢？
“至上真神顯然被王冠控制着，如果它想獲得自由，就必須幹掉三個選民，而它自己無法違背王冠的命令，就只能製造變數，比如你。現在你爲了獲得自由，不得不間接幫助主腦脫困。”
君主這會兒已經信了七成，它倒是完全沒有慌亂情緒，只是在思考該如何應對。
“假設你的猜想就是事實，那麼至上真神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們殺死了凱瑟裡克·索姆，僅靠奧林與戈塔什的力量，無法掌控王冠。至上真神脫困只是時間問題。”
“是的，時間問題。主腦脫困，奪心魔帝國復辟，劍灣乃至費倫，以及託瑞爾星球，都要淪陷。”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是阻止至上真神的偉大藍圖，還是加入其中，成爲真正的統治者？成爲——神？”
奪心魔的聲音像是從心底浮起的泡沫，每一個詞彙都閃爍着誘人的七彩光澤。
林德呵了一聲。
他說：“我要見俄耳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