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綠林地的寨牆上,駐留的難民與德魯伊望着惴惴不安的月亮,西方的森林與小道鍍着森冷的銀霜,一遍遍的涼風瑟縮孩子們的手腳,沒有人肯離開。
瞭望巖上的望遠鏡緊緊釘在聯軍離開的路上。
“納迪拉,你看到了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們回來了嗎?”
“沒有,沒有。”
這樣的問答重複了好多遍,比火焰還滾燙,讓人急得原地轉圈,來回踱步。
“納迪拉!你還沒看到嗎?你快點。”
“?”女提夫林納迪拉翻起了白眼,這是什麼話?難不成讓我快速瞭望?
她再一次把目光湊近望遠鏡的鏡筒,提夫林擁有黑暗視覺,對人類來說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對提夫林來說大概是黃昏時分的可見度。
這一次,鏡筒裡冷淡的樹林和草地總算有了變化,一支長長的旗杆從山坡後升起來,上面掛着兩顆地精的頭,然後是舉杆子的人,最後是更多的人,是一個熱鬧的小隊伍。
“回來了!都回來了!”
聯軍的戰士們趕回林地寨牆腳下,迎接他們的是從牆頭灑下的歡呼,木頭閘門升起,短暫分別的夫妻相擁,朋友相聚,大家都把胸膛分享出去,暖一暖戰士們冰涼的殺戮之手。
夜晚,他們在中庭舉行慶功會。
所有人都來了,每個人都是笑着的。
甚至連守墓人也來了,他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身旁是兩位傭兵。沒人看到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作爲正派死神,神出鬼沒這個詞簡直是爲守墓人量身定做。
林德端着酒杯,先找到林地的商人老哥,“我的同伴之前在您這兒巧取了兩件魔法物品,我來找您結賬。”
“啊呀,你不說我都沒發現呢。就當送你們吧,你們爲林地的安全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這點小玩意就算我個人給你們的報酬。”半身人老哥很通情達理。
“我不願挾恩圖報。”林德給出自己的理由,“您倒是可以給我打個折。”他眨眨眼。
半身人老哥捧腹大笑,“我喜歡你這傢伙!”
邊刃威爾身旁圍着提夫林難民,他這位縱橫劍灣的傳奇再一次保衛了弱小,青年和孩子們都喜歡他。
威爾被灌了幾杯火酒,喝得醉醺醺的,他還打算跳一段舞蹈,自稱博德之門舞王,曾經創下跳舞時長記錄,累壞了好幾位貴族小姐。
這麼高興的時候,威爾似乎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直到他忽然聽到周圍人羣的驚呼。
一位女性坎比翁從燃燒火焰的煉獄傳送門中鑽出。森冷的邪氣讓平民們感到戰慄。
她正是威爾的邪魔宗主——米佐拉。
這個有着青灰色皮膚的煉獄生物相貌動人,身段更是豐饒,但她不是來加入宴會的,是來興師問罪的。
“威爾,調皮鬼,你自以爲能逃脫懲罰嗎?我說過,我要的是人頭,卡菈克的人頭!”
邊刃渾身一顫,酒精化作滾滾冷汗排出體外,他全然清醒過來,心頭大叫不妙。
違背魔契的邪術師,下場通常不好。
冒險隊成員聚集過來,一同對峙地獄訪客米佐拉。
卡菈克明顯認識米佐拉,她像是看到一大坨不可回收垃圾似的感嘆:“誰來都行,爲啥是米佐拉?”
“喲,卡菈克,扎瑞爾讓我代她向你問好。我是來教訓不聽話的狗狗的。”米佐拉隔空擡手,威爾彷彿被原力掐住喉嚨似的,他無法呼吸。
也就是費倫不興黑命貴這一套,否則米佐拉就惹上麻煩了。
威爾掙扎着吐字:“你只讓我殺——魔鬼!她是個提夫林,不是怪獸!”
“用不用我提醒你一下?條款G、第九節上說:‘目標僅限於煉獄、惡魔、無心和無魂的對象。’卡菈克符合標準,因爲她的胸膛裡沒有心臟。”
周圍的難民裡,有人鼓起勇氣大喊:“放開威爾!”
米佐拉環顧四周,敢於和她對視的不在少數,她放聲嬌笑,“哦,看來我的狗狗交了很多好朋友嘛。可惜,他們幫不了你。既然你不聽話,那麼就得付出代價。”
邪魔宗主打了個響指。
威爾腳邊燃起地獄的火圈,他的身體被火圈中涌出的煉獄邪氣包裹,彷彿墜入淤臭的泥坑,他的身體在火焰中燃燒、形變,他的靈魂直墜下去,彷彿當初從天堂山墜落的阿斯蒙蒂斯,從一層至九層。
巴托地獄的精粹褻瀆之血浸染威爾的身與魂,他不再純粹,而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轉變爲了提夫林。
頭上長出一對公羊的犄角,皮膚上顯現出奇異的紋路。
米佐拉享受着周圍人羣的驚呼和恐懼。
她輕笑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有些魔法連我也無法解除,這還只是一點小小的代價,來日方長,威爾,希望你以後學乖點。再見了,各位可愛的小朋友,哦,還有你,卡菈克。”
邪魔鑽入地獄傳送門,消失無蹤。
“天吶,威爾,他、他是一個好人。”難民和德魯伊們都用可惜的眼神望着威爾。
邊境之刃的名聲大概要毀於一旦,人們可以相信人類,但提夫林——這個族羣的名望太差勁了。
林德上前拍了拍威爾的肩膀,“振作起來。”
“啊!去她的!我就是不明白!爲什麼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米佐拉還是讓我付出了代價。這和當初約定的不一樣,我只需要對付那些無情的邪魔,而不是扎瑞爾的受害者!”
“遇人不淑嘛。都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你的處境還算不錯了,只是轉化爲提夫林而已,又不是沒辦法解決。”
威爾驚喜地問道:“你有辦法?”
“改變種族又不是難事。辦法可多了,比如我現在就想到5環的轉生術,能爲死者的靈魂創造一幅新身體,只不過具體變成什麼種族需要一點運氣,說不定,你會變成精靈、矮人、龍裔之類的……”
林德語氣一變,肅然道:“重要的是魔契,你得擺脫魔契。”
“除非米佐拉主動解約,否則沒辦法。”
“那就找到她的軟肋,威脅她解約。”
威爾面色猶豫,“可是,沒有了魔契,我的力量也會消退——並非是我貪戀力量。可邊境之刃若是沒有了刃,還怎麼行俠仗義呢?一頭野熊都會要了我的命。”
“嗯,這也好辦,你大可跳槽嘛。地獄不留你,自有留你處。容我向你介紹我的宗主,高塔君王先生……”林德不知從哪個口袋摸出一張契約來,笑得甜蜜熱情,像個二十來歲的帥氣銷售員。
總之,威爾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豎起的汗毛,吞了口唾沫。他有種被熟人拉入犯罪團伙的既視感。
“我怎麼感覺你早就料到了這一刻?”
“噯,都是哥們,我又不會坑你,簽訂我們高塔契約,還免費送一打雞蛋呢。”
旁邊的幾個提夫林難民忽然眼前一亮,“我籤我籤,真送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