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到小教室門外,託普斯就在裡面講課,林德的室友東尼爾又打起了退堂鼓。
“不行,我做不到。”
林德問他鬧什麼幺蛾子。
“你不明白,一個高明的雙賢法師加入冷門教室,會對學院造成多大的震動。想想明天的小道消息頭條:《天才法師爲何昏招頻頻?》、《廢石與天才的私密邂逅》、《墮落還是迷惑?最年輕雙賢法師走入歧途》。大家會鬨動的,爲我的選擇感到惋惜,這是魔法發展歷程上的一個錯誤,今後會被載入史冊。”
東尼爾沒開玩笑,他用非常認真的語氣,給林德帶來了極大的娛樂效果。
林德繃住表情,心想:這小子多少有點普信了。
不過他嘴上又說:“好啦,身爲施法者,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天才總是孤獨的對嗎?”
“哼嗯……你說得也很有道理。好吧,我猜既然船到橋頭,也不得不進了。”
東尼爾站在教室外敲門,一邊敲一邊喊,“託普斯教授,託普斯教授,託普斯教授。”
林德無語了,“你是謝爾頓嗎?非得敲三遍門?”
“一遍是通知,兩遍是給他們準備時間。還有,謝爾頓是誰?”
“一個怪咖。隨你怎麼想,待會兒記得客氣點。”
教室門開啓,託普斯鋥光瓦亮的大腦門彷彿指路明燈,他看到林德與一位雙賢法師站在一起,不由得驚訝。
“林德法師,請問這位是?”
不等林德引薦,東尼爾飛快地撫胸行禮,“東尼爾,來自雙賢教室,如你所見。託普斯教授,我是來和您探討學術問題的。”
林德轉頭看向東尼爾,拉長聲調:“東尼爾——爲什麼不實話實說呢?”
託普斯有些糊塗,但看到訪客還是很高興,忙不迭將他們迎進來,這是一間偏僻的小教室,採光條件差得不行,一股子淡淡的黴溼味,桌椅都堆在角落,除了一個講臺,就只有一張長課桌。
教室裡唯一的學徒是一個小孩子,林德有些訝異,因爲這是個來自大書庫的年幼學徒,長年沉溺在滿月女王的魔法裡,反覆經歷魔法的重新孕育,不但身體出現殘障,心智也很低幼,屬於學院裡最被漠視的一個羣體。
小學徒長相可愛,身穿魔法師的服裝,戴着四角帽,造型如同法師布偶一樣詼諧機靈,表情又呆呆的,讓人想起軟乎乎的白色兔子。
她看到林德二人就傻兮兮地咧嘴笑,笑得把人心防都溶解了,雙手高舉過頭,啪啪鼓掌,用清脆的童音說:“哦,新同學!新同學!蛋蛋老師找到新同學了!”
託普斯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尷尬地說:“茉莉,他們不是新同學,是老師的朋友。林德法師,這位是我的學術茉莉。茉莉,這位是林德法師。”
茉莉這個名字聽起來像是給小動物起的,年幼學徒的智力水平差不多也就這樣了。後來聊天得知,這個年幼學徒是託普斯在走廊裡撿到的,她又賴上了託普斯,沒想再回大書庫,還真是有緣分。
林德與小孩子保持一定距離,他像個老中醫似的對小孩子望聞問切,心裡的第一個想法是:小孩子,和狗狗一樣,很可怕,我永遠猜不到他們混沌的心智裡到底醞釀着什麼想法,藏在可愛的外表下,說不定是很壞的念頭,說不定會朝我吐口水。
茉莉歪歪頭,朝他嘻嘻一笑,咕噥道:“林德……法師……新同學……”
林德不自覺湊上去打招呼,“你好呀,鄙人林德,認識您真是榮幸。”
他轉念一想:雖然大部分小孩子都很可怕,不過眼前這隻看起來不錯,蠢蠢的,還挺和氣。上次來大書庫的時候,我說不定還揍過她呢,哈,希望她別記仇。
另一邊的託普斯詢問東尼爾來探討什麼學術課題。 “不論什麼課題我都可以的。”託普斯生怕被冷落似的,實在是好久沒人造訪他的教室了,“你請先坐下,我給你搬一把椅子來。”
他哼哧哼哧地跑到教室後面,搬來一張倒放在桌上的靠背椅,吹了吹灰塵,毫不介意地用袖子擦拭,其實椅子很乾淨,他每天都有用心打掃這間教室的角角落落。
“快請坐,對了,您可不可以等我一會兒,這堂課還沒結束。”
東尼爾矜持而禮節性地頷首,他卻沒有坐下,瞥了林德一眼——此時林德正和那個小傢伙逗悶子,手裡還拿着一團銀色火焰,茉莉很高興地把手探入火焰,隨後嘻嘻大笑。
“怎麼了?你很着急嗎?”託普斯糊塗地問。
“託普斯教授,如你所見,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其實,不是來找你探討學術問題的。”
“啊?那、那你是來做什麼?是代表雙賢教室來評判我的學說嗎?我的理論沒有問題的。要不然,你們是要取締我的教室?雖然現在學徒少了點,但我保證情況會好起來的。”
託普斯急得滿頭大汗,彷彿一顆剛撈出來的水煮蛋。
“我是來求學的。”東尼爾把他說愣了,“我的室友告訴我,你掌握了許多先進的理論工具,所以我特意來訪。但我必須看到你的學識能力,才能決定要不要加入你的教室。”
託普斯有些暈暈乎乎的,幸福來得太突然。
他語無倫次,“當然,林德法師說的總是沒錯的,我的確懂一些,其實你可以向他學習,不,沒什麼,來我這兒吧,既然林德法師讓你找我學習,那就來吧。原諒我有些激動,哈,哈哈,事情在變好了不是嗎?今天湖區吹來的風都更清爽呢。”
林德逗完了小孩子,轉過頭來向託普斯道別,“東尼爾就交給你了,託普斯,我先去上課。”
“好的好的,你慢走,我送你一段。”
“不用。回去上課吧。”
東尼爾加入托普斯教室,這的確算是一個新聞,不過學院的輿論並不如自戀室友設想的那樣,沒有人爲他的選擇惋惜。
大家聊起來時,只覺得這倆的組合就像臭魚爛蝦,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有名的怪人東尼爾與廢石託普斯湊到一塊,互相把對方的怪癖醃入味,更加讓人敬而遠之。
雙賢教室的法師們倒是有些生氣,覺得東尼爾敗壞門庭,自輕自賤。有一個看好他的雙賢法師專門來宿舍詢問原因。
此時的東尼爾已經從託普斯那裡學到了藏書塔的知識,秉着直言不諱的性情,直言雙賢教室的水準他已看不上眼,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他現在是託普斯教室的人了。
雙賢教室的講師們得知此話,氣得鼻子都歪了,當即聯合其他三大教室,正式對託普斯發起教授評定,考察他的教學成果。
正好第二天就是考試日,如果他的弟子參加測驗,沒有七成的合格率,那麼就要一致向滿月女王提議,剝奪託普斯的講師頭銜。
託普斯的教室只有他一個講師,倘若丟失資格,那麼他的學派差不多也就名存實亡了,往後在學院很難發展起來,除非等他死後多年,有其他法師接過課題,重新將力場魔法發揚光大。
學術的鬥爭,同樣殘忍,只是不見血而已。
託普斯得知消息後,不由得嘴角苦澀,他的兩位弟子只有一個能保證通過測驗,另一位小學徒,連說話都不利索呢。
“完了,全完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