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衣目光一側,就看到了葉天的眼神,這眼神很奇怪,他盯着前方兩個女子,那兩個女子正站在界河橋頭,面對面而立,都是很漂亮的女孩,其中一個身着秦皇殿的衣服,另一個則是普通裝束。
“葉……”小假一聲大呼,葉天手指豎起,小假的聲音收聲。
幸好隔得還遠,這聲沒有明顯特徵的聲音沒有傳到兩女耳中,兩女沒有絲毫異樣。
“你認識她們啊?”小假的聲音壓得好低。
“認識!”葉天的聲音有點奇怪。
“老相好呢!”小假大呼小叫:“這兩個臭娘皮中有沒有姓水的?”
這句話一出,連玉衣都關注了,妙目掃向葉天,姓水的?水逍遙?她聽過這個名字,知道這個名字代表着他的女友,會不會是這兩個女子之一?
“沒有!”葉天回答。
“那她是你另一個小情人了?”小假道。
“這要看小情人是個什麼意思了!”葉天道:“如果在你字典中,小情人代表着生死仇敵,她真的是!”
小假一跳而起,玉衣的臉色也變了。
生死仇敵?
這個女子配?
這個女子功力不過大聖二重天,離他是真正的十萬八千里,怎麼可能是他的生死仇敵?
什麼樣的生死仇敵?
小假直接問了。
葉天沒有回答,也提醒她別再問……
風吹來,對面兩女的聲音傳來,確切地說,是那個身着秦皇正式弟子服裝的女子在說話,她看着血界河悠悠一聲嘆息:“婉月,你真的想好了,就此踏上江湖?”
“是!我必須走!”
“你需要知道,你要對付的人是與秦皇三鼎相提並論的絕代強人,你走遍天下也尋找不到能爲你報仇雪恨的人。”
“江湖上未必能找到,秦皇域也未必能找到,但……但師姐……在秦皇殿內更是找不到了!”那個婉月道:“這個狗賊躲過了秦皇追殺,更與秦皇高層沆瀣一氣,在殿內無人會爲我殺他,而我……而我又如何放得下父親的死?如何放得下騰龍帝國億萬生靈毀滅之恨?”
“我知道!我知道婉月你的仇恨,我也知道你當初設下那個妙計,只爲除掉他,但事情已經發展變化到了如今這步田地,有些事情該改變了!”那個師姐道:“你做了你父親希望你做的事情,你已經差一點點就讓他萬劫不復了,他最終不死這也是天意,放下吧,別傻了……你必須知道,你這一踏出江湖,立刻就捲入江湖風波之中,秦皇域江湖之兇險,你在騰龍帝國根本想都想不到。”
“師姐,別勸我了,我必須走!”婉月手一擡,掌中是一塊白玉佩:“這是我從家鄉帶過來的一點印記,我只有這個東西了,給你留下吧,謝謝姐姐這一年來給我的幫助,姐姐,你是我在這片天地裡唯一的親人!”
那個師姐顫抖着接過,她的眼中全是熱淚。
婉月一個轉身,踏上了界河橋,她的眼中也一片迷濛……
突然,前面一個聲音傳來:“婉月,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叫婉月!我以前一直叫你九公主的!”
婉月一聽到這聲音,猛地大驚,她的目光一凝,就看到了葉天。
九公主?騰龍九公主?
就是在鳳凰與騰龍帝國大戰之時,兩人之間波折無限的那個九公主?
是的!她就是以一管賢骨魔笛第一次攻破鳳凰防線的九公主,也是葉天與騰龍聖君正面交鋒時拿來做人質的九公主!
在葉天還囚禁於鳳凰神閣之時,她跟隨着大部隊進入了神靈境,此後蹤影全無,葉天絕對想不到她已經進入了秦皇殿。
“葉天!”九公主婉月吐出了兩個字,充滿無限的仇恨,也充滿震驚。
這兩個字一出,那個那個師姐大吃一驚,身形一飄,突然出現在葉天和婉月之間,她的長劍已經拔出鞘,但葉天手指一彈,她的長劍只拔出一半的位置,根本拔不出來,她的臉色一下子蒼白如土。
她知道婉月爲何一定要離開秦皇,因爲這個人!
這個人是她最大的仇人,這個人已經是秦皇殿紅透半邊天的人物,如果這個人發現了婉月的存在,婉月片刻間身死道消,絕對沒有人能救得了她,所以她雖然糾結,依然還是認同婉月離開秦皇的。
就在婉月即將踏入江湖的時候,這個人突然出現了,這個人一出現,一識破婉月的身份,婉月又哪有生路?
“九公主,你不用踏入江湖!”葉天道。
“是!”九公主長長吐口氣:“在這裡遇上你,還用踏足江湖嗎?我只需要踏入另一個地方就足以解決所有問題!”
她一個轉身,縱起,直接跳向血界河。
眼看她就要被血界河吞噬,葉天陡然伸手,他的手一擡,九公主從半空重新飛起,穩穩落在他的面前,九公主的臉色變了,遇到這個惡賊,看來是死都死不掉。
“你想殺我,有機會!”葉天淡淡道:“抱歉我不認爲是在江湖!”
九公主臉色下子變得平靜:“那在何處?”
“秦皇殿!”葉天道:“秦皇殿乃是秦皇域最高殿堂,神功絕學無數,雖然同樣未必能實現你的初衷,至少比外面的機會大得多!”
九公主哈哈大笑,笑聲極度瘋狂:“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將我留在秦皇殿慢慢折磨,可惜我婉月要告訴你一句話……葉天,我與你不存於同一片天地之間,秦皇殿有你,縱然是頂級殿堂,我依然不會靠近半步,除非到我有能力殺你的那一天!”
“秦皇殿有我,你就不會回去?”葉天盯着她。
“是!”
“那容易!”葉天道:“我離開秦皇!從此,秦皇殿無我,江湖中有我,願意回去還是願意前往江湖,隨你便!”
一句話說完,葉天轉身而出,從界河橋原路返回,界河橋的另一側,秦皇玉衣和小假全都臉色不正常,靜靜地看着他走近。
他居然去了!
他居然要離開秦皇!
在他名聲如日中天,在他已站在秦皇頂級位置的時候,他居然選擇離開,就只因爲這個仇敵在秦皇,就只爲給這仇敵留下一線機會?
界河橋兩側都有人,所有人全都震驚萬分,葉天,是他們熟悉至極的一個名字,從葉天橫渡血界河那天開始,他就是一代傳奇,他與秦皇殿仇恨解除的那一日,所有人都預測着葉天到底會到達秦皇殿哪一個高度,但今日,沒有任何高度,他在正登頂的過程中,就此放棄。
後面九公主大呼:“葉天,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施惠,我告訴你,當日假扮金玉清,揭穿你的陰謀、讓你遭受秦皇追殺的人就是我。”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大吃一驚,包括玉衣和小假,葉天反出秦皇居然還有這麼一段插曲?金玉清居然是人假扮的?
但葉天絲毫不驚,淡淡一句話傳過去:“我早已知道!”
這下九公主大驚了:“你知道爲何不殺我?爲何?”她已經完全瘋狂。
“我爲何必須殺你?又爲何?”葉天輕輕嘆息。
“我警告你葉天,你今日不殺我,遲早有一天我依然會是你心腹之患,不管你如何做,都休想我放下滅國殺父之仇!”
葉天霍然回頭!
這一回頭所有人全都有一個感覺,完了,這個女子徹底完了,那個師姐腳一軟,整個人癱倒,反倒是婉月,冷冷地盯着他,根本毫無懼色,今日,她就是找死的,因爲她知道,她的機會實在太渺茫,她已沒有了信心,她不願意自己活下去而成全他的寬宏大度的名聲。
葉天緩緩道:“九公主你聽着,殺你父的仇我背,哪怕你父親根本不是死在我的手中,我依然背!但滅國之恨我不背,你也不該背,騰龍帝國億萬生靈沒有遭到屠殺,騰龍帝國的傳承依然在,只因你離開之後,鳳凰皇主親自下令,不得一兵一卒越過橫斷山!”
九公主猛地大震:“我不信!我決不信!鳳凰與騰龍交戰萬年,鳳凰死傷無數,而如今,騰龍沒有絲毫抵抗之力,他們焉能不報仇雪恨?”
“信與不信我說了不算!”葉天道:“終有一****能回到家鄉,能親眼看到你的親人,方知世上的事情並非只有殺戮一條路!”
話已盡,他的人已消失,從界河橋上一滑而過,連射入哪個出口都沒有人知道。
他消失了,九公主整個人全都變了模樣。
“也許他說的是實話!”一個聲音從她後面傳來:“也許你的家園真的還在!”
九公主霍然回頭,她眼睛裡光芒閃爍:“你也覺得會有這種可能?”
“是!”那個師姐道:“今天我是第一次見到他,但我突然有一種感覺,這個人行事光明磊落,這個人也許真的是心懷天下的,他根本不是鳳凰之人,爲鳳凰而守護萬里河山,同樣也能爲騰龍百姓而守護騰龍的萬里河山!”
“不!他怎麼可能爲騰龍守護萬里河山?決無可能!”九公主胸口輕輕起伏,情緒難平。
“不管怎麼說,還是得給自己留個機會!”師姐道:“明年這個時候就可以回去了,你可以回去親眼看一看,我相信你總不會希望自己到死時都不知道親人、家族是否真的平安。”
“是!我終會回去看一眼,如果不看一眼,我終生不會心安!走吧,回去!”
九公主和師姐轉身而去,重歸秦皇。
不管這是不是他的計策,她都不在乎,人到了這種境地,又怕什麼?
……
葉天踏出了界河橋,前面又是萬里江湖,他的長髮微微飄起,靜靜地看着河面,很多事情到現在總算是理順了。
他一直不明白秦皇殿到底是誰一門心思想要他的性命,現在他知道了,是她!
九公主婉月!
九公主的功力與金玉清相當,原本不該逃脫他的元神探測,原本是該留下她的本體氣機,但她與一般人不一樣,她身上有一件異寶:賢骨魔笛。
賢骨魔笛來自遠古大賢兼大魔,那位遠古大賢兼大魔沒有人能準確定位,他留下的異寶同樣氣機無窮,他無法探測理所當然。
九公主混入秦皇殿,圖謀的就是這樣的機會,她知道憑自己無法對抗葉天,但她擅長尋找機會,就算沒有機會她也能憑空創造機會。
而尋找彩月府就是她創造的機會。
她當然知道葉天的軟肋,她知道葉天是違規的宗師,很容易就會違規,發現他違規的事實然後借秦皇殿的勢力來除掉他,這就是她的終極計謀。
她的計謀很毒,幾乎已經成功,或許說只差那麼一點點就成功。
這是過往仇恨的糾結!
行走天下,葉天憑的是問心無愧,騰龍與鳳凰兩國爭鋒,時至今日他也無悔,但他同樣理解她,她的父親騰龍聖君並不是他所殺,而是死在血皇子手中的,但如果不是他先行毀滅掉了騰龍聖君的肉體,血皇子也根本不會有機會。
所以說,說他殺了她的父親,這個仇恨他可以背。
她的真身暴露,她的計謀暴露,葉天有殺她的理由,但葉天下不了手!
今日,她只是一個流離失所、走投無路的孤苦女孩,他又如何能下手除掉她?他甚至還必須爲她擔起一方天,讓她有機會重新回到秦皇殿,避免她在江湖中象野狗一樣地顛沛流離,這個江湖真的不適合她,她在這樣的江湖很難活得下去。
讓她留在秦皇殿,他還給了她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她的家園還在!
秦皇殿,可以離開了!
他深深吸口氣,接下來就是遠走高飛……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你真要走?”
是她,秦皇玉衣。
只有她一人!
或許也只有她一人才能跟得上他的腳步。
“是!”
“爲何?真的只是希望給這個仇敵留下生存的空間?”
“當然不是!”葉天慢慢回頭:“只是覺得我沒有必須迴歸秦皇的理由!”
“金陽諸子不是你的理由?”
金陽諸子?
他真的放得下?不!放不下!除了他的女人外,還有歐陽準,半年,不,現在只剩下四個月了,四個月後歐陽准將從天殘界歸來,他還答應過他,要在天殘界等他歸來……
葉天目光擡起,射向秦皇方向,一口氣無聲地吐出:“他們有他們的道,離開任何人他們都能走得下去!”
“那麼,如果是另外一件事呢?”
“那就要看是什麼事了!”葉天盯着她。
“其實有一場大戰!秦皇殿原本希望你參加,這也是秦皇殿真正赦免你的理由,當然也是戰神殿在陷空海設下妙計的真正理由!”
葉天的眼睛微微一亮。
玉衣緩緩道:“秦皇殿與戰神殿之間有一場決戰,三鼎對陣三心,這是兩殿沿襲萬年的慣例,秦皇三鼎中缺少了金衣,秦皇高層長老一直在討論要不要由你來補這個缺,爭論相當激烈……”
葉天完全明白!
戰神殿在陷空海設下妙計,就是要將秦皇三鼎一網打盡,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們漏算了兩個人,一是玉衣,他們沒有想到玉衣會臨時不參加。二是葉天,他們更沒有想到葉天會橫空出世,硬生生改變了既定結局。
而在後期,秦皇殿也改變了主意,他們原本是一致要求剿殺葉天的,但金衣死了,戰神殿的圖謀擺在那裡,而葉天恰好可以對陣戰神三心,種種因素累加,他們有選擇讓葉天出任三鼎的離奇想法。
這想法當然是離奇的,這想法也觸動了很多高層最敏感的神經,所以,這件事情有爭議,非常非常大的爭議,特別是金衣一系的那些頂級長老,絕對無法接受殺害金衣的人頂替金衣。
“爭論相當激烈?你的觀點呢?”葉天道。
“我當然是反對!不過現在……我想聽你親口說一說,你是否希望參加這場決戰。”玉衣的眼睛亮閃閃,雖然她的言語中反對多於肯定,但葉天可以肯定她是希望他參加。
“不!”葉天直接拒絕。
“有什麼理由?”
葉天道:“兩個理由,其一,秦皇金衣缺失,但戰神殿地心戰神同樣已死,你們兩邊還是對等的,我沒有必要去攪動這一池春水。”
“有理!”玉衣道:“第二呢?”
“第二,那個杜心如已經夠慘了,都快成千年老四了,還是將機會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玉衣哧地一聲笑了:“灑脫!你實在是很灑脫……不知道另外一件事情你有沒有這麼灑脫。”
“什麼事?”
“神凰鼎!”玉衣道:“這次爲了我妹妹,你的帝器都毀了。”
葉天笑了!
他居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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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帝器,可是一個人的終極夢想,一件帝器,也是一個頂級宗門的終極夢想,他毀滅了自己的帝器,居然還笑得出來——玉衣提出這個問題很艱難,就是因爲她自己都過意不去。
“你一定不會相信,我最希望的就是這件帝器毀滅!”葉天道:“如果早知道這件帝器這麼容易毀滅,我早就自己毀了。”
“希望?你希望它毀滅?”玉衣臉上風雲變幻:“其實不需要這麼費心費力找臺階的。”
“真不是臺階!”葉天道:“真是我的希望!”
玉衣決不會相信,這話會是真話。
拿到普天下絕對沒有人認同的話在他口中卻偏偏就是真話。
神凰鼎,帝器之一,雖然不是頂級帝器總也是帝器,怎麼可能早就想毀滅?是的,葉天真的希望這鼎早點毀滅,只因爲在他眼中,這帝器從來都不是帝器,不是財富,而是懸在鳳凰帝國億萬生靈頭頂的一把利劍,有這玩意兒在,哪怕在他身上,都未必一定保險,萬一被人奪走,鳳凰帝國就危險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徹底毀滅,徹底斬斷鳳凰老祖留下的那根鏈條。
現在無意間毀滅,他真的特別放鬆。
玉衣眉頭皺起,沉吟良久沒有說話,終於開口道:“你既然說得象真的一樣,我無話可說了,你呢?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只有一個問題,我始終想問一問,但我有點怕你發毛!”葉天盯着她慢慢改變的臉色:“到底什麼是***?”
玉衣頭髮猛地一旋,遮蓋了自己的臉,她的拳頭猛地揚起,一拳頭擊向葉天:“想打架是吧?打一場再走!”
拳頭一出,前面沒有了人,空中一聲長笑傳來:“我看到你臉上的表情了,隱約有個猜測,我在江湖上慢慢打聽!”
人影不見。
玉衣長髮收了起來,她臉蛋上全是血紅一片,她咬着牙盯着遠方:“葉天你這混賬,滾遠點別讓我再看到你!”
她回頭了,重新踏上界河橋,界河橋邊小假正在到處跑,一看到她姐姐立刻撲了過來,她姐姐直接提起她,射向界河橋對面。
“姐姐姐姐,他……”
小假的話沒說完,她姐姐一根指頭指着她的鼻尖:“禁止說他,禁止打聽,禁止亂跑,禁止……嗯,眼前沒想起來,反正什麼都禁止!”
哧,兩女直接回殿。
……
葉天再一次踏足江湖。
在那個秦皇殿師姐眼中的亂世江湖,在他腳下此刻已經是真正的遊樂場。
他的功力已到達四重天中期,在修羅秘洞這一番大戰,他是真正的全力以赴,煉化魔血天機籠對他的功力幫助之大,沒有人能想得到。
以此功力橫行天下,他又成了當初凌波域的狀態,不,甚至比當日在凌波域時更輕鬆。
當日他在凌波域,功力達到十重天,就已經將三大超級宗門的六千分舵追蹤視爲空氣,一句禁令讓天下凜若寒蟬,而今日,他的功力上升到準帝四重天中期,別說那些超級宗門,就算是四大古莊,他也是隨時都可以滅門的。
唯一能對他有所威脅的整個神靈境大約只有十殿。
而這些殿也只是一個威脅,想真正殺掉他幾乎都不可能,至少那些核心弟子、頂級長老是不行的,除非十殿宗主或那些太上長老親臨。
整個神靈境,能對他形成威脅的到現在大約不超過百人!
而這百人,全是沒有理由踏上江湖的。
江湖之大,我自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