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八,阿郎約我在西街見面,我去了才知道,他在西街還有個相好的,是個開洗頭房的洗頭妹。
小混混跟洗頭妹,倒是絕配。我接到阿郎的電話以後,有了這樣一個很缺德的想法。
裝修的很簡單的洗頭房裡,只有我和阿郎兩個人,阿郎說:“我把其他人都支走了,放心這裡很安全。”其實,安全不安全,對我來說,都無所謂,讓我擔心的是,這裡也算是阿郎的一個老窩,萬一盯着他的人,無意中發現了我,我就太冤了。
我坐在一張小椅子上,問:“郎哥叫我來這裡,是要行動了嗎?”
阿郎挑了挑眉,說:“這還用問嗎?”說着他遞給我一個牛皮紙袋,說:“這裡面就是買家要的貨!這次的交易非常的重要,你一定不要出錯!”
我遲疑了一下,問:“可是我沒有經驗,萬一除了什麼錯,怎麼辦?”
阿郎一副很有經驗的老前輩的樣子,看着我說:“各行都有各行的規矩,只要你按照規矩辦事,一切都會順利的!你放心!”阿郎跟我講了一下交易的時候的注意事項。
說完以後,他說:“怎麼樣?記住了沒有!”
我把他教我的話又說了一遍,我說:“交貨的時候,先確認對方的身份,再驗好錢,都看好以後,再亮貨!”
阿郎滿意的點了點頭,說:“你記住,交易的時候,別緊張,大家都是一樣的人,他也沒什麼可怕的!這次來買貨的人,叫錢成,大家都叫他大眼成,他爲人很豪爽,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發生,事情應該會進行的很順利!”
我點了點頭,問:“那如果我運氣不好,碰到警察,或者有人槍貨怎麼辦?”
阿郎嘿嘿一笑,很輕鬆的說:“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總之,這次出去辦事,把錢一分不少的拿回來!堂口的兄弟還等着錢分呢!如果你不把錢拿回來,到時候恐怕大家要分你的肉了!”
我無語了,忍不住說:“既然這次的事情這麼重要,那爲什麼不找堂口的兄弟去,而要讓我這個什麼經驗都沒有的人去呢!”
阿郎說:“其實,道理很簡單,吶聽好啊,別說我不教你!你也知道吳越死了吧?吳越沒死之前就是重要的通緝犯了,現在他死了,又是社團的人,警察最近對社團的活動盯得很緊了。
所以虎哥才這麼着急的想要吸納新人!
現在派社團裡的兄弟出去,成功的機率很小,你這樣的生面孔反而沒什麼危險!成功的機率比較大!所以,虎哥寧願用你,也不想讓社團的其他兄弟,出去白白送命!”
原來吳越的死,引起了這麼大的風波。
他不過是個小社團的小頭頭,竟然也能讓警方這樣重視,看來黑社會的錢也不好賺啊!
阿郎問我:“怎麼樣,我之前告訴你的事情你都記清楚了沒有?”
我點頭,說:“記清楚了。交易的地點在柏楊碼頭,接頭人叫大眼成!我把裡面的貨給他,他給我五百萬!把錢一分不少的帶回來就行了嗎啊!”
阿郎點了點頭,說:“因爲現在的時機不好,所以虎哥說不能讓兄弟去幫你了,接下來所有的事情就都考你了!今晚十點半,小心一點!”
阿郎似乎真的很關心我的樣子,對我露出關切的表情。
我點了點頭,其實心裡有點沒底,我連大眼成張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到時候見了面,萬一弄錯了賣家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有點擔心,但是,現在已經沒時間去想了,行不行都是我的事情了,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離開洗頭房以後,我找了一家平時常去的,做得不錯的館子。
不知道今晚我還有沒有命回來,如果一個運氣不好,說不定我的小命就嗚呼掉了。
反正生死未卜,就算是死,我也得做個飽死鬼。
吃飯的時候,我給錢琳打了電話,但是一直無人接聽,估計她現在是真的不想理我吧。
唉,看來我跟她的最後一面,是見不到的!
我掛了電話,這樣想着。
見不到這個沒關係,見見其他人也是好的。
我給夏天打電話。
結果,馬上被掛斷。
這個比之前那個還要絕情啊。不用委婉的拒絕,是直截了當的拒絕。馬上就說不!
最後一面就不用說了,最後一句話也沒說上。
我把手機扔到一邊,繼續吃東西。但是怎麼吃都感覺不是滋味。我給秦爽打電話,剛剛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了。
“林越?打電話什麼事兒?”電話那頭傳來秦爽親切的聲音,電話不被掛斷的感覺真的很幸福啊。
我馬上說:“我在海家飯店,過來一起吃東西唄?”
秦爽問:“你跟誰一起呢?我說:“我一個人!”
秦爽笑着說:“一個人吃飯?是不是有點太悽慘了。我說:“是啊!來吧,我要的都是我喜歡的菜,你來了以後再點其他的菜吧。”
秦爽說:“沒關係,我感覺我們倆的口味差不多!我吃什麼都行。”
秦爽到的時候,我正抱着一瓶白酒喝。她坐在我的對面說:“呦,怎麼了這是。借酒消愁呢!這可不像你啊!”
我嘆息了一聲,讓給她坐下。
秦爽說:“你這兩天是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事兒了?”
我點了點頭,說:“的確是有點棘手,不過你不用管了,我一個人吃飯也沒意思,你來陪我吃飯好了。”
我給秦爽找了一雙筷子放在她的面前。
秦爽說:“你今天吃的還真夠豐富的,再加上兩個人也未必能吃的了這麼多東西吧?”
我莞爾,說:“沒啥,就是吃唄,我就是想吃了!”
秦爽說:“我看你真的有點不正常了,看來這次你跟夏天和錢琳是真心的了?對你的打擊真的很大,情緒都不正常了。你今天也沒去上班!我記得你平時沒什麼假期啊,怎麼這幾天這麼閒?”
我已經請了假,不過只請了今天,耽誤一天,倒是沒什麼。
老闆不會跟我計較太多。
更何況,我現在可能,活不長了。
我對着秦爽笑了笑。
秦爽馬上說:“算了,你還是把你的笑容先留起來吧,你現在笑的比哭還難看。”
我咧了咧嘴,說:“是嗎?”
秦爽說:“嗯哼!我幹嘛要騙你呢!怎麼樣?需不需要我陪你喝幾杯?”
我把酒瓶扔到一邊,雖然我現在很需要酒精的麻醉,但是今天的確不是喝酒的好日子。晚上還有交易,我必須讓自己時刻保持清醒。
我摸了摸被我揣在懷裡的牛皮紙信封,這裡面的東西,值五百萬。我嘆了口氣,說:“今晚不成功便成仁!”
這話本來是對我自己說的,但是,現在至少我還有一個聽衆。
秦爽說:“怎麼?今晚你有什麼重大行動?難道你想要跟錢琳表白,繼續把她追回來?這麼點事兒,放在你身上不是小意思嗎,竟然給你這麼大鴨梨!”
我說:“這件事是我第一次做,所以有點緊張。不過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秦爽皺緊了眉頭,說:“我真的有點不明白了,你今晚到底要去幹嘛?難道是要去殺人?”
我哈哈的笑了笑,只要我不被幹掉,我就燒高香了,我可不像其他的黑社會,手裡還有一把槍可以防身。現在我手裡,只有這一袋價值五百萬的東西,連一把可以用來防身的刀都沒有。
我只能相信阿郎口中說的那些江湖道義,我只能靠着對那個陌生人的信任,拿回我的錢。
希望虎哥在道上的名氣夠響亮,那樣的話,應該就沒有人敢動我一個手指了,最重要的是,今晚我能安全的回來!
秦爽還是要了一瓶啤酒,自斟自飲的陪我喝了幾杯。
我問她:“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在做什麼,怎麼那麼快就接電話了?”
秦爽說:“沒什麼,我放假了,我放假早啊,我在家裡洗衣服。也是準備洗完衣服就做飯呢!
我正巧不知道晚上要吃什麼呢,你就打電話來了。”
我笑了笑,說:“看來,我們也算是心有靈犀了?”
秦爽白了我一眼,笑着說:“你覺得呢?咱們真的那麼心有靈犀,你不過是找不到人陪你吃飯罷了。我不拆穿你,是給你面子啊!”
我哈哈的笑了笑,是啊,現在想要找人陪我吃飯,也成了難題。
秦爽抓了一下我的手,說:“好了,別這樣!我知道失戀的滋味。不過你是男人嗎,這點事情對你來說應該不算什麼吧!”
我點了點頭,唉,我心裡的苦,現在誰也體會不了拉。
吃完了飯,已經晚上七點了,我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還要用一個小時走路。
快過年了,如果今晚我真的回不來,老爸老媽是真的別想過好這個年了,別人過年,他們卻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而我,就算是重生來過,我也永遠都洗不掉這個不孝的罪名。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
我讓我的父母承受了這種痛苦,是最大的不孝。
可是現在,我真的想要回頭,但是我騎虎難下。
我拿着手機,翻出了之前認識的那個老警察的電話號,我本來想撥通他的電話,尋求他的幫助。
但是,這樣一來,也許會讓我的處境變得更加危險。
一方面,我成了警方的臥底,要時時受到警察的制約,另一方面,我還要幫虎哥辦事兒。如果讓虎哥發現了我跟警方有聯繫,恐怕會馬上毫不手軟的除掉我。
到時候,我真的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去哭了。
該怎麼辦?
難道真的要去做這個交易?
以後跟黑社會的關係不清不楚,以後我就成了黑道的一份子,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辦法變成白的。
就算社會上沒有我的黑色檔案,但是至少我還有一顆心。
身有傷,怡親憂,心有傷,怡親羞。
無論我是接受,還是其他,我都是個不孝子。
而且,我走到了黑道上,也是對祖國的不忠。
我腦海裡天馬行空的想着,秦爽問我:“等會你要去哪?不如你去我那!”
秦爽說話的時候,伸手在我的胸口劃了兩下。我抓住了她的手,說:“如果今晚我能順利的辦好事兒回來,我會來找你!在家等我!”我在她的額角親了一下。
秦爽馬上笑了,說:“不知道爲什麼,我們總是不能真真正正的劃清界限,以後我們是不是一直都要這樣了?”
我笑了,說:“不知道啊,不過這樣也不錯啊,只要是你需要我,我馬上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秦爽哈哈的笑了,說:“好啊,這可是你說的。”
我把秦爽送回家,然後又打車回家,距離交易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我心裡一直祈求,希望這不是我最後一次回家,不是最後一次跟爸媽在一起聊天。
我到家的時候,老爸老媽正在看電視,因爲意見不合,沒有商量好,到底看哪個臺,所以在吵嘴架。
我坐在旁邊,聽了一會,感覺還是蠻好玩的。
現在,老爸老媽就像兩個老小孩,沒有了我小時候的時候,對她們的那種嚴肅、認真的記憶。
現在反而有一種更加朋友化個感覺,我想一方面是因爲我長大了,另一方面是因爲父母現在真的已經把我當成了一個成年人來看待。
不會再幹預我的生活,和我的決定。
我多麼希望,現在的我,還是一個學生,那樣的話,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儀仗父母,我可以以我還小爲理由,把所有的困難都拋給父母,因爲我還不夠成熟,所以我有不承擔任何事情的理由。
但是現在,我面對年邁的雙親,心裡,除了自責,還是自責。
我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讓我走到了今天的這一步。
我從見到吳越的那一刻開始,我努力的避免跟黑社會沾上什麼關係,但是現在,還是不能避免的跟黑社會的人攪合在了一起。
也許,不只是我,所有人的生活,都是充滿了變化,充滿了出其不意,充滿了意外。
只不過,我現在覺得,我的生活中出現的意外對我來說,實在是太大了。大的我真的有些承受不了。
如果生活就像拍電影一樣,可以重來,可以假設,可以有多種結局,那該有多好。
但是生活就是生活,時間走過了,就堅決不會重來。因爲時間,是不能倒流的。
有些決定一旦做了,並且付諸行動了。就是不可逆轉的。
所有事情的後果,既然做了,就必須要負責,而且要負責到底。
我陪老爸老媽看了會電視,打算去柏楊碼頭交貨。
老爸叫住我,說:“這麼晚了,你去哪?”
我隨便找了個藉口,說:“我有個朋友找我有點事兒,我出去下,等會就會來。”
其實,我當時的心情真的很亂,我恨不得抱住老爸、老媽,告訴他們我到底要去做什麼。我可能一去不回了。
但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我帶着那個牛皮紙信封離開了家,打車去了柏楊碼頭。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出租車在路上,從我坐進車裡那一刻起,看到的所有景色,都是霓虹和燈光。
出租車司機,跟我談論這幾天的天氣,他說:“今年的天氣可真夠怪的,最近幾天突然冷的讓人受不了,每次回家,都懶得再出來。”
我今天也是穿了很多衣服纔出門,我說:“是啊!出來的時候,我恨不得抱上棉被呢。”
司機被我的話逗笑了,他說:“是啊,不過,抱着棉被出來,恐怕要被人當成精神錯亂了,警察一定會來抓人的!”
我笑着說:“然後就會被送到精神病院!”
司機哈哈的笑了起來。
我突然感覺,這個出租車司機,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讓我在行動之前,可以放鬆一下,不用這麼緊張。
下車以後,我僱了一輛小遊艇,大眼成在一輛叫做大鱷的船上。我要坐着遊艇過去找他。
坐上游艇之前,我又一次確認了我懷裡的東西,是否在我身上。調整了一下呼吸,調整了很久,才終於呼吸平緩。但是心跳還是很快。
我從來都沒這麼緊張過,就連高考的時候,我都沒有緊張過。
開遊艇的人,應該是虎哥的人,他跟我說,他是虎哥派來接應我的,讓我不要害怕,遇到事情要冷靜。
我感覺虎哥現在就把我當成了一個第一次獨立一個人去參加比賽的運動員,他這個教練因爲臨時有事兒不能及時趕來,而一直對我不放心,牽腸掛肚。
開遊艇的人看着我,說:“聽說你是大學生啊,看上去的確有些像知識分子!你不錯啊,能被虎哥選中!希望你今天順利完成任務啊!虎哥很重視你的,不要讓大家失望啊!”
我點頭,說:“我也不希望我出問題,我也不希望我這次有事兒,我還沒活夠,還想多活幾天呢!”
那個人說:“沒關係,我在下面接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