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胥尋竹總是會記起自己在前一天晚上所做的噩夢,時間與空間在夢境中皆無意義,唯一存在的記憶也只有那隻始終沉默的黑山羊。
今晚,自己卻與它能逢?
手指微微一動,又恢復平靜。
“目標的精神防禦機制已突破,弦波域能的攜用率開始上漲,即將抵達閾值。”
正在監控儀器數據的實驗員如實地彙報着所見所聞,畢竟這份工作的職責和薪資足以使自己無視任何不必要且奢侈的正義感。
“加大刺激力度,不必考慮對象的承受程度。”
“是。”實驗員點擊鼠標,將界面上的一個計量條拖到紅色區域。
胥尋竹終於察覺到什麼,她努力睜開眼睛,從一條細小的皮縫之間瞥見面前的景象——搭在鼻樑上的面罩佔據視界的中下部分,其餘全是強烈的白光。
全身傳來的刺痛加劇了甦醒的過程,不過這個動作被清楚地反映在腦電波顯示屏,實驗員按照經驗釋放出特定電波,她便不再動彈,繼續和循跡者扯皮去了。
目標沒動靜,爲了以防萬一,還得觀察循跡者。
又是習慣性的一瞥,一個碩大的紅色數字——零佔據了屏幕的中央。
“奇怪。”實驗員自認爲相當熟悉這套系統,她嘗試更改設置精度,數字也只是0變成0.00%。
重新調整到胥尋竹的個人數據,還是相近的數值,說明機器可能沒有出錯。
“等等,說不定採集器出錯了。”
實驗員開始慌張起來,要是這個節骨眼出現問題,自己可是要擔起非常大的責任啊。
將實驗軟件放置到後臺後,實驗員打開錯誤診斷程序並認真觀察結果。
無任何故障,依舊是無任何故障。
可能性被逐一排除,那麼剩下的結論只有真相。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難道……已經有人將弦調論實用化?”
一瞬間,實驗員的思緒發散到很遠——
有可能,自己把這個異常情況彙報上去,然後被滅口或得到晉升;
又有可能,自己放出這個人並送到官方機構,然後加入某種秘密計劃;
又有可能,自己從這個人套問出弦調論的秘密,然後成爲世界上少數的……
一記揮拳阻止了她的想象,也賜予她活下去的命運,雖然說鼻子被打斷、牙齒被打掉幾顆,可她還活着不是?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就連我起來都沒察覺到?”
素來不會看氣氛的曲義照例吐槽幾句後將她拖到一旁,再開始操作設備上的終端系統。
“狄定才……狄定才……有了。”
根據兩年以內的文檔排查,曲義輕易地找到一個編號爲HDC-0987的文件,其中的圖片正是記錄狄定才的實驗情況。
“無法複製啊……”本來他想複製文件,但是系統直接鎖死了操作權限,從頭破譯又沒有時間。於是又回到老辦法——直接拿手機拍照。
至於手機是從哪裡來的,當然是從旁邊的實驗員那裡“借”來。
翻到關鍵的頁面後,曲義將手機攝像頭對準文字和照片,按下拍攝鍵。
一同動作的,還有AMX-30狙擊步槍和XMI-97突擊步槍的扳機。
頓時,子彈穿透身體,塗掠光影,直接擊碎終端設備的屏幕。
“全息投影?!糟糕!”
狙擊手剛想借喉麥報告情況,卻感脖頸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被掀出欄杆外,僅憑系在脖子上的繩子纔沒有摔在地上。不過緊縮的繩圈使懸在半空中的她無法呼吸,窒息的痛苦使她伸手抓向繩索,但沒有任何作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個變故吸引,並沒有注意正要發動突襲的贖惡官。
在彌留之際,狙擊手模糊地看到襲擊一個黑影向樓下的同伴張開雙翼,儘管同伴使用突擊步槍拼命掃射,那道黑影還是能躲過所有子彈再精確無誤地刺穿她的要害,再是順手接收XMI-97,以三次短點射擊斃其餘兩人以及系在狙擊手脖頸處的繩子。
狙擊手的整個身體重重地落在地上,雙腿被摔成幾段,腰椎、盆骨、頭顱等部位均有程度不等的損傷。普通人遇到這般傷勢可要借喊叫帶來的分泌物來減緩痛覺,但恐懼壓制住痛苦,狙擊手咬着嘴脣,顫抖着看向那個疾步走來的人形怪物。
“我……!”
連一句遺言都沒說完,贖惡官便讓她永遠閉嘴,這也是剛剛清醒過來的胥尋竹看到的第一現場狀況。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部沾有血跡的手機拋到自己的面前,也虧得軍用手機的質量夠硬,否則她只能在打電話喊媽媽之前先去學修手機。
“沒信號,這裡可能有信號屏-蔽器。”
“自己想辦法,我沒有幫助你的必要。”
“我有狄定才的『電梯』歷史數據!你想從他那裡知道線索,對吧?”
“……成交。”
贖惡官走近並給胥尋竹套上繩釦,與此同時,一連串爆炸聲從外界傳來。
“你還有空中支援?!”
這下,胥尋竹真地對面前的陌生人涌出些許信心。畢竟他不可能是災弦使,又不是官方的人,想必是隸屬於某個財大氣粗的秘密勢力。如果搭上線,就可以彌補之前的損失甚至賺到更多的利益。
“你打算怎麼逃離這裡?從通風系統出去?”
“那裡應該有預防措施,無法通過。”
“既然如此,這個繩釦用來做什麼?”
“用來做這個。”
贖惡官拋出一個圓柱狀物體,其頂端還在閃爍藍光,頻率越來越高,直到它被掉落的瓦礫砸碎。
而胥尋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動坍塌的天花板,她突然意識到面前這個人自出現在所有人的眼下就安排好一切,包括逃脫的方法。
接下來的動作無需言語提醒,胥尋竹立馬跑過來勾住垂下來的繩索,和贖惡官一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這一切都被坐在辦公室的陌生女人看在眼裡,不過她並不能改變什麼,因爲就在剛纔,她得知自己手下那羣人突然被某種制導炸彈襲擊,直接一鍋端。
敲門聲突然響起,她下意識地握住桌下的KDS-27轉輪手槍,故作穩定地說道:“請進。”
推門進來的人是一位男高中生,他捧着一疊作業本:“康老師,這是我們班的作業,我放這裡可以嗎?”
“好的,謝謝。快回教室吧,上課鈴聲應該要響了。”
“我知道了,老師。另外,胥尋竹同學說她摔了一跤,想請個假。”
“這樣啊,我會通知胥尋竹媽媽。”
“那就麻煩你了,老師。”那位學生離開辦公室,留下康老師和被藏進櫃子的屍體處在同一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