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別離時刻路途遠

“嘻嘻嘻……哎呀……”身後樹上一道人影落下,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

“是誰?”拔出配劍,面色變得凝重,艾倫目光迅速移向身後,大聲叫道。

“是我,是我,別動手!”那人卻是整理整理了衣服,然後雙手迅速擺出投降姿勢。順着月光望去,原本處於黑暗中的人影便得愈加的清晰,黑色長袍,舉起的雙手中夾着一本古籍,分明便是艾倫在王城見到的那個傳教士拉斐爾。

“是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雖然拉斐爾與他相識已久,但此時出現在這裡,未免不引起懷疑,特別是在這戰爭期間,若他是帝國的奸細,豈不是會威脅到整個王國,更加凌厲的眼神射向拉斐爾,德比緩緩問道。

“我和你的小女友一起來的,不信,你可以問她啊”聽見艾倫的盤問,拉斐爾額頭上也是冒出了冷汗,急忙解釋道。

小女友三個字又刺痛了艾倫的心,收刀入鞘,緩緩吐出一口氣。似乎想起了什麼,心裡打了個激靈,有些遲疑的問道:“剛剛,那個……”

“哦,剛剛我一直在”聽見艾倫的聲音,拉斐爾立即答道。

聞言,艾倫的臉色變得有些好看了,一時間竟無語凝噎。

隱隱約約感覺到艾倫有發飆的跡象,拉斐爾立即信誓旦旦的道:“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借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

“沒什麼,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有資格選擇自己的幸福,再好的夢想也終究只是幻覺,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平靜的聲音從艾倫傳出,聲音中多了一分無奈。

拉斐爾戲謔道:“那你承認你喜歡她了?”

輕輕一笑,艾倫答道:“她是我國公主,保護她是我的職責,只要她能幸福,我便知足。我是這個國家的守護者,兒女私情對我來說是多餘的”

“你……剛剛她親你的時候,你怎麼不反抗啊,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哦”有些惱怒,拉斐爾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

“我和她真的沒什麼,你不要瞎想,不就那個啥嘛,有什麼嘛!”被三番五次提到這個問題,艾倫也有些不賴煩的道。

拉斐爾一本正經道:“好吧,我們換個話題,但你一定要如實回答。假如哈,你的公主大人真的嫁給了安德烈那傢伙,你會是心甘情願的祝他們幸福嗎?心裡有沒有一絲痛苦?”

情緒有些低落,艾倫有些猶豫的答道:“這……好像有一點吧!”

親瞥了艾倫一眼,心裡暗自偷笑的拉斐爾又道:“那就對了,看來你對她的感情啊,不是那麼簡單純粹的啊,你還不承認你喜歡她嗎?”

艾倫陷入了沉默,不得不說拉斐爾的話給了太大的震動。

沒管艾倫,拉斐爾又是直接問:“那你想想看,你的公主大人是喜歡你多一些呢,還是喜歡安德烈多一些呢?”

“我覺得是安德烈吧,畢竟……”

“哎喲,你這榆木腦袋!”

……

星辰漸漸暗淡,天邊微明,不多時,朝霞伴着日輪緩緩升起,新的一天開始!

作爲此次戰爭的勝利者安德烈自然春風得意,當然他也並未獅子大開口,只提了兩個條件,其一,自然是向夫拉姆凱瑟琳公主提親,好讓兩國世代交好。其二,便是要求夫拉姆名義上併入伊斯坎帝國,但夫拉姆擁有高度自治權,甚至是可以擁有軍隊。對於這第二點,伊斯坎國內卻是反對之聲連連,安德烈卻是一手將其按下,擺明了就是要給他未來岳父一份大禮。在安德烈的強力鎮壓下,國內的反對聲也日漸平靜,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他的劇本進行着。

蒼山如海,雄關漫道,離別自古多情傷,伊人送別,醉生夢死,彷如幾世輪迴,萬千塵世皆夢境。

反覆揣摩着拉斐爾的話,艾倫的心情卻是更加的沉重,給這較爲遙遠的路途蒙上了一層抹不去的陰影,好幾次都不禁回頭望望那頂車棚,車棚中的她在想什麼,自己有該做什麼,每次想到這裡都狠狠地搖頭,恨不得把這些想法甩出去,但他又希望這條道路永遠走不到終點。

他知道這是他自私的想法,又是甚至會幻想着,凱瑟琳突然要求他,帶她逃走,一起逃往一個沒有紛爭,只有他倆的世界。嘴角掛起一絲嘲笑,艾倫喃喃自語道:“看來被拉斐爾說中了,我是真的喜歡上凱瑟琳啦!現在知道又有什麼用呢?”

“停下,我要下來!”車棚中,聲音幽幽的傳來。

艾倫一拉繮繩,調轉馬頭,徑直向車棚行去。“公主,有何吩咐?”手緊拉着繮繩,艾倫盯着車棚,道。

“叫車隊停下吧,我要下來!”纖手掀開珠簾,環顧四周,凱瑟琳點了點頭,道。

“全軍就地休息,做好偵查工作!”一道道命令從艾倫口中發出。

……

“能陪我走走嗎?”看見艾倫忙完了手頭的工作,修長的睫毛一眨,靜靜地望着艾倫,言語中帶着一絲傷感的道。

艾倫點了點頭,跟上凱瑟琳,與其並排前進。

一條小河流過山谷,流水潺潺,岸邊野草枯黃,河邊偶爾有一兩塊光禿禿的石頭露出水面,河中波光粼粼,偶爾幾隻南去的候鳥激起些許水花,河對面楓林紅似火焰,從谷底道半山腰,幾乎染紅了這片山谷。

“還記得當初你送我的楓林石嗎?聽說你便是在這裡尋得的。”目光漸浸入這片楓林,凱瑟琳輕輕說道。

艾倫一聽甚是大吃一驚,這些天來,一隻心不在焉的,反覆想着拉斐爾的那些話,居然忘記了行程,不知不覺中居然已經到了伊斯坎境內了,而眼前的風景分明是楓林谷!

“嗯……是的,安妮,那日我軍急速馳騁過楓林谷,這楓林石便是我在對面那片楓林中搜尋到的。”臉上泛起一絲微笑,從艾倫的言語中,似乎可以感覺到他那日的欣喜。

“哦,這樣啊,那你知道,這楓林石的石語嗎?”輕輕拿出楓林石,放入攤開的纖手中,凱瑟琳臉頰上多了一抹得意。

“石語?我只聽說過花語,這是與是什麼東西啊?”有些摸不着頭腦,艾倫問道。

“就和花語差不多了,每一種石頭也都有着屬於自己的石語,當然楓林石也有石語,那你猜猜這楓林石的石語是什麼?猜到了,我就把楓林石送給你。”拽着楓林石,在艾倫面前炫耀了兩下,凱瑟琳笑着道。

“石語……這個我確實不知道啊,還是你說與我聽吧”無奈的搖了搖頭,艾倫道。

“真是的,你是猜都懶得猜,你是想讓我告訴你吧,好吧,我就告訴你,它的石語是離別,這楓林石是世界上最爲堅硬的石頭,不顧一切的決斷方能無堅不摧,它所代表的是鐵石心腸,據說只有有緣人才能找到,那日你送給楓林石,我是又高興有失落,高興的是,你居然能找到這種石頭,而失落的是,你把它送給我,就註定你我之間要離別,而今天的情況恰恰是離別,我便把它送給你。你我就在此別離吧,父王他需要你的照顧,你就會國去吧,後面的路我自己走就可以了。記住,千萬別把它弄丟了。”說罷,便將楓林石塞進艾倫手中,拍了拍雙手,然後轉身向車棚行去。

“安妮……”出神的望着手中的楓林石,想說的話一句也沒有說出口,艾倫陷入了迷惘。思緒萬千,三千情絲,又寄何處,幾許微分,絲絲入骨,悽楚漣漪,獨悲傷!

登上車棚的那一刻,凱瑟琳還是忍不住望了望河邊那孤獨無助的身影,秋風蕭瑟,大雁南飛,那身影如秋天的楓葉一片一片凋零。

心已隨君去,問君知不知?

……

三國之間的這一次交鋒,卻又是帶來了意想不到短暫和平,洛倫特無力再戰,伊斯坎、夫拉姆元氣大傷,亟待休養生息,由於夫拉姆併入伊斯坎,洛倫特又急於求和,夫拉姆雖剛經歷大戰,但本土並未遭到戰火的摧殘,戰後僅三個月時間,便恢復了往日的繁榮。

晚霞傾瀉,彩雲輕浮,枯黃之色自天邊涌來,微風徐徐,金浪暗涌,日近黃昏,禿鷲盤旋,聲聲慘啼。遠處突然塵土飛揚,枯草漫天,一隊人馬呼嘯而來,只聽駿馬長嘶,陣陣破風之聲掃蕩開來。爲首那人手握繮繩,流雲青衫,衣袂翻飛,眉宇之間英氣十足,忽如玉樹迎風招展,頗爲率性灑脫,正是艾倫。

馬蹄起卷間,一行人已經自遠處掠來,忽如草原上的獵豹,輕盈迅捷。閃電般穿過一片灌木叢林,經過一片溪流。艾倫猛拉繮繩,駿馬扭頭長嘶,就此停住。“是這裡了。”一個軍官狀的漢子四處觀望後,謹慎道。

殘戢斷劍,餘暉稀撒,鳥雀穿行,陰風侵骨,腥味肆溢。天色漸暗,暮氣縈繞,死寂蕭殺,憑藉着落日殘輝,依稀還可以辨認清楚地形,這裡便是數月前夫拉姆軍慘遭團滅的地方。

天道有常,花開花落,萬事萬物皆輪迴交替,這世界每天都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往事如煙,隨風而去。僅僅數月,那日的驚天變故早已沒入百草叢中,染得枯黃。

篝火熊熊,一羣漢子圍坐,相互吹着幾個月來的經歷,引來人羣一陣又一陣的驚呼聲。人羣中只有一人冷靜的望着跳動的火焰,若有所思,對周圍的喧譁聲毫不動容。這裡是他的傷心之地,在這裡他失去戰機,輸掉了整個國家,對來這個地方的決定,打心底有着一種抗拒,但他又不得不來,有些事他必須弄清楚,這也是他的職責所在。

皓月升起,薄雲輕撫,一陣接一陣的秋風吹來,火苗扭曲閃爍,似乎隨時可能會熄滅。風聲颯颯,草動葉舞,細水潺潺,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獸鳴,艾倫思緒如霧氣瀰漫,掃視着相互枕着睡去的衆人,一時間思緒萬千,往事歷歷在目,如海浪般一起涌上心頭。空氣依然飄蕩着枯草氣味,呼吸間苦澀、煩悶徘徊心間。風聲漸起,偶問馬匹呼嘯聲,冷風獵獵,浮雲涌動,月影婆娑,睡意暗襲,艾倫也是就此盤坐入眠。

東方魚肚白,霞光萬丈,旭日浮出,遍地渲染似火,秋露升騰而起。艾倫睫毛微動,一滴露水悠然滴落,舉目四望,只見衆人也是在翻動中醒來。

衆人升火做飯,一時間草原上炊煙裊裊,香味飄然。衆人吃過早飯,便又上馬緩緩前行。氣味愈加濃烈,剛又吃過早飯,直覺得胃中一陣翻涌,頭暈目眩。最前面一漢子突然“哎呀”一聲,便從馬上滾落而下,摔了個人仰馬翻。衆人下馬圍將上去,扶起漢子,漢子隨口罵了一句,用力踢蹬馬背。那馬卻是躺地不起,任由漢子打罵。衆人頗似疑惑,仔細查看,竟有一條馬腿鮮血滴瀝,枯草竟被染紅。

艾倫立即提醒道:“大家小心,這裡是戰場古蹟,枯草叢中刀劍錯亂縱橫,切莫貿然突進。不如我們割草前行,也好將這裡一看究竟。”衆人默然點頭,紛紛拔出佩劍,割草聲索索,枯草橫飛,草香味迎面而來,汗滴浸入枯黃,踩着枯草沙沙作響。

此時秋高氣爽,天空氣旋徘徊,偶爾捲起枯草破雲而去。草色漸退,往日浮現,耳邊似驀然想起那日的嘶吼聲。衆人“咦”了一聲,頗爲震驚,不住回頭望向艾倫。艾倫也是吃了一驚,霎時間腦中空白。眼前古蹟赫然在目,周邊常有野獸出沒,食腐鳥光顧,昔日古蹟便是隻剩下森森白骨,短戟殘兵,但這不足以讓久經沙場的衆人吃驚,依然清晰可見那些士兵扭打在在一起,短兵交接,紛紛沒入彼此盔甲之中。

艾倫雖有些震驚,但內心又立即平復,遂又帶領衆人繼續割草,連續割了幾處,皆是如此,不由得冷汗涔涔,喉嚨如堵,手中佩劍翩然滑落,不由得悲從中來,仰天長嘯道:“想我夫拉姆大軍居然終結於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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