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已經羞恥愧疚了一輩子,這輩子,不想再羞恥和愧疚了。
這叫什麼話?
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說什麼一輩子二輩子的。
“就是說你不知錯了?”謝老夫人豎眉喝道。
知錯?
“我當然知道什麼是錯。”謝柔嘉說道,吐出一口氣,“我一直以爲我錯了,所以我才羞恥愧疚,但是現在,我知道我沒錯,不是我的錯。”
她看着謝老夫人搖搖頭。
“是我的錯,我認,不是我的錯,我不認。”
她將柴拎起來,越過謝老夫人向內而去。
江鈴遲疑一下,舉起籃子蹬蹬跟着也越過老夫人。
“不是你的錯?那還是冤枉你了?”謝老夫人轉過頭喝道,“那麼多人都是冤枉你了?”
“那麼多人,又不是他們掉水裡。”謝柔嘉說道。
謝老夫人冷笑一聲。
“掉的水裡的人呢?”她說道。
掉到水裡的人難道也冤枉你了?
“你冤枉她有理由,她冤枉你又何必?”
狼子野心的妹妹意圖謀害長姐好取而代之,那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姐姐害了妹妹又圖什麼?
謝柔嘉停下腳。
“你說啊!”謝老夫人的聲音在後喝道,“你說啊!”
說?
有什麼可說的?怎麼說?
“你都說了,我還說什麼?”謝柔嘉回頭喊道。
要說什麼?說姐姐從來都厭惡她,恨不得她去死嗎?就因爲自己是她的妹妹嗎?就因爲怕自己奪了她的丹主之位嗎?說了你們信嗎?你們信嗎?誰會信啊?她高高在上的優秀的奪目的姐姐,她仰視的天一般的姐姐,會這樣的忌諱她厭惡她。厭惡她這個連她自己都瞧不起的的自己!
多麼可笑!多麼可笑!
她自己都不敢信,不相信!有什麼可說的,不過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真是夠了,她真是受夠了。
這一聲吼讓現場一陣凝滯。
謝柔嘉深吸一口氣。
“沒什麼可說的。”她說道,“說來說去。不就是爲了要個明白嗎?我們兩個落水的人已經說過了。她明白,我也明白了,至於你們明不明白。我真是受夠了。”
說罷轉過頭拖着柴向廚房走去,江鈴舉着籃子喊水英。
“快看快看,我捉到了兔子。”她喊道。
水英拎着魚出來。
“那晚上魚還吃不吃?”她說道,“不如拿去給看山人換菜吃。”
院子裡兩個丫頭討論吃什麼。另一邊,謝柔嘉解開柴拎起斧頭開始劈柴。
說話聲劈柴聲。讓小院子裡嘈雜又充滿了生機。
謝老夫人轉身擡腳離開了,身後的僕婦忙跟上。
“真的沒餓死?還活的好好的?”
謝老太爺端着茶碗一面吸溜的喝,一面好奇的問道。
“是啊,三個人能想辦法呢。摘野果子,下河撈魚,還知道去找看山人。”
“而且啊。她們不是跟看山人要東西,而是說請教。跟着看山人認山上什麼能吃,還會拿着自己摘的山貨去和看山人換油鹽米麪。”
兩個小丫頭搶着說道。
謝老太爺呦了聲。
“還挺聰明啊。”他說道,“知道要東西看山人一定不會給,竟然去換,這下看山人就不好不給了。”
他們說這話,外邊謝老夫人帶着人進來了,謝老太爺忙起身相迎。
“去哪裡了啊?散步去了嗎?”他說道。
謝老夫人瞪眼。
“你不知道我哪裡了嗎?”她說道,“這裡的人誰不知道我去哪裡了?”
謝老夫人去見謝柔嘉了,大家的確都知道。
不過……
“我不是怕你不好意思說嘛,怕你臉面過不去嘛。”謝老太爺給她搖着扇子笑道,“客套一下嘛。”
“我的面子用得着你們操心?真是夠了。”謝老夫人嗤笑道。
此話出口,她神情微微一僵。
“是,是,你自然用不着給我們解釋。”謝老太爺忙點頭說道,“我真是錯了錯了。”
錯了?
“呸。”謝老夫人啐道。
謝老太爺訕訕,不知道自己又哪裡惹惱她了,一旁的丫頭們已經習慣了,把頭扭開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來人。”謝老夫人喊到。
兩個僕婦忙應聲。
“把米糧給她送去。”謝老夫人說道,“再告訴家裡,以後她的米糧由我這裡出,不用送了,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麼道理。”
謝老太爺搖着扇子看着謝老夫人眼裡閃過一絲笑,哦了一聲,拉長調子。
“對,對,有道理,有道理。”他點頭說道,“對這種夾纏不清的人就不用多說,多說也沒用,直接做事堵住他們的嘴。”
………………
看着擺在面前的米糧筐,江鈴轉頭看謝柔嘉。
“這…”她難掩驚訝,原本以爲老夫人終於是來探望小姐,卻沒想到兜頭就給了一棒喝,心裡很是失望,但轉眼老夫人竟然又讓人給送來吃的了。
這還是答應了小姐說的事,雖然隔了半個月。
要是換在以前她會很高興的認爲老夫人又被小姐拿下了,但現在麼……
“小姐,要不要啊?”她問道。
“要啊。”謝柔嘉說道,“爲什麼不要。”
江鈴笑了。
“小姐說要就要。”她說道,“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彎身拎起米糧筐。
謝柔嘉和她一起拎起。
“江鈴。”她忽的問道,“你認爲是我推的嗎?”
江鈴一怔。
自從落水之後,小姐先是呆滯了,然後就是反覆的問爲什麼。最後絕然離開了謝家,這期間以及之後都沒有說過這件事。
她自然也不會問,她怎麼捨得問,這種事,只要張口問,就是一把刀啊。
“小姐。”她看着謝柔嘉,“我認爲。就算你推。也有你推的理由。”
謝柔嘉看着她,哈哈大笑。
“走。”她說道,“今晚可以大吃大喝了。”
而一天之後。謝大夫人也接到了謝老夫人的這個話。
“她說什麼?”她啪的放下碗筷。
一旁的謝柔惠忙放下碗筷,謝文興皺眉。
“吃飯呢。”他說道,“惠惠還要去上學。”
“我吃好了父親。”謝柔惠忙說道。
謝大夫人對謝柔惠安撫的笑了笑,起身走到另一邊。僕婦忙跟了過去。
“……老夫人是這樣說的,奴婢仔細問了。原來孔雀死了之後她就去鬧了。”她低聲說道。
謝大夫人氣笑。
“怎麼?她說我要毒死她?”她說道,“我要是想要她死,用得着費這力氣嗎?我就立刻讓人把她打死了,又如何?何必浪費米浪呢?”
僕婦點頭。
“是。老夫人也是覺得可笑。”她說道,“所以要打她的臉,她不是鬧着要吃老夫人吃的東西。老夫人就給她,看她還能再說誰要害她。”
謝大夫人冷笑。
“母親爲什麼不真打她的臉?”她說道。“如果是我在,我就打她的臉,我打她這個不知羞恥的東西。”
僕婦忙嘆口氣。
“夫人自然是打的,老夫人正是思慮到夫人您能打,所以她纔不打。”她說道,“夫人也彆氣了,交給老夫人吧。”
謝大夫人攥着茶杯不說話。
謝文興站了起來,衝謝柔惠做個安心的手勢,謝柔惠點點頭,略一施禮。
“我去上學了。”她低聲說道。
謝文興點點頭,走向室內,僕婦施禮退了下去。
“阿媛。”謝文興低聲喊道。
謝大夫人擡手擦去眼角的淚。
“她怎麼就變成這樣了?明明好好的。”她說道,“我怎麼就不知道,她就變成了這樣,難道給她的還不夠嗎?怎麼就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呢?”
謝文興嘆口氣,拍撫着謝大夫人的肩頭。
“也許,等她大一些就知道了。”他說道。
門外謝柔惠的腳步停頓下。
等?
她垂下視線擡腳疾步而行。
盛夏的花園裡湖邊很是涼爽,謝柔惠走了一段坐下來。
“去拿那雙秀草舞鞋來給我。”她說道,“我今日要用。”
兩個小丫頭忙應聲是跑走了。
謝柔惠坐在湖石上,看着腳下,忽的撿起一塊石頭蹲了下來。
“怎麼就不死呢?怎麼就不去死呢?”她咬牙說道,一下一下的將石頭砸在地上,“怎麼就是不肯打死她呢?怎麼她自己就不肯去死呢?怎麼就是不死呢?怎麼就是不死!”
謝柔清和謝柔淑遠遠的就看到了蹲在湖邊的女孩子,不過一開始還沒認出來。
“謝柔清,不是我說你表哥,他可真是給臉不要臉了。”謝柔淑正撇嘴說道。
謝柔清擡手就打向她,謝柔淑伸手擋住。
“你還要打我?爲了別的事打我也就算了,爲了姓邵的,你打我試試!”她尖叫道,“姓邵的打了惠惠的臉,我罵他怎麼了?我打他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我能把你怎麼樣?我自然是能打你了。”謝柔清說道,揮手就打了過去。
謝柔淑到底小一歲,又不如謝柔清粗壯,被打的叫起來,那邊的謝柔惠擡起頭,看到了她們,她們也看到了她。
“惠惠!”謝柔淑喊道,抓住救命稻草就跑過來,“謝柔清打我!我不過是指責她表哥不對,難道有錯嗎?”
謝柔惠笑吟吟的站起來,看着謝柔淑和追着她的謝柔清。
“怎麼能說她表哥呢。”她笑道,“那明明也是我們的表哥。”
“惠惠!”謝柔淑跺腳,“那姓邵的非要去鬱山,就是爲了..爲了那個壞蛋。”
謝柔惠掩嘴笑了。
“去鬱山的人多了,可不能這樣說。”她說道。
兩個丫頭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了。
“大小姐,拿到了。”她們說道。
謝柔惠擡腳邁步。
“好了,快去上學吧,不早了。”她說道。
謝柔淑哦了聲。
“惠惠你真是好脾氣。”她說道,憤憤瞪了謝柔清一眼,跟上謝柔惠。
謝柔清站在原地一刻,纔要邁步,無意的看了眼一旁,面色訝異,她不由走上前一步,彎下身看着地上。
死掉的螞蟻密密麻麻的一片。
謝柔清伸手掩住嘴。
五一要出門,這三天只能保持單更了,回來再雙更,大家假期愉快,攢文好好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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