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來臨

京城的炎夏,東平郡王的小書房裡因爲關着窗戶顯得有些悶熱。

“我真是出了一身冷汗。”

几案前傳來文士的聲音,讓兩個端着冰走進來的婢女有些驚訝的看去。

這大熱天的還能出冷汗。

文士手裡拿着一個小小的卷軸,對面的東平郡王放下手裡的書。

“她真是這麼做的?”他問道。

文士點點頭。

“千真萬確,如果不是世子帶人逼迫,她們母女當場就定了生死了,黃藥說,就在謝家的人散了後,他親自去看了,當時那一片的地上都被柔嘉小姐埋了火石。”他說道,“可見是早有籌劃。”

“看來她是不要這個家了。”東平郡王說道。

“那倒不至於吧,置之死地而後生。”文士說道。

他們話音未落,門外有人疾步進來。

“殿下,彭水的信。”

按照吩咐黃藥的信是一日一封,他們這裡也是一日一收,現在今日的信到了。

“這兩日肯定是熱鬧的很。”文士說道伸手接過打開,噗哧一聲笑了,“殿下,這日在山上爭完名字,第二日在家爭男人了……。”

他的話音未落東平郡王就皺眉。

“胡說八道。”他說道。

文士被打斷,輕咳一聲。

“信上說的……”他接着說道。

“她是不會做這種事的,就算是也只是看起來是。”東平郡王再次打斷他說道。

文士摸了摸鼻頭。

“殿下,我是說,信上也是這麼說的。”他一本正經的說道,“說大夫人給柔惠小姐選了女婿。柔嘉小姐也要這個女婿,大家都說她們姐妹在家爭男人,黃藥說這是胡說八道,很明顯這個男人要麼是故意被用來威脅柔嘉小姐,要麼就是這個男人對謝大夫人有利處。”

屋子裡沉默一刻。

東平郡王看着文士,文士也看着他,神情認真沒有半點的調侃。

這麼明白的事大家怎麼會不知道。還用特意反駁嗎?而且是在話還沒說完的時候。

是一點也不想有人被這樣說嗎?哪怕是描述也不行?

“時間緊。紙張小。”東平郡王伸出手捏住文士手裡的捲紙,輕輕的抖了抖,“爲什麼還要浪費在這多餘的三個字上?”

文士忙應聲是。

“我這就寫信斥責他。”他整容說道。

東平郡王沒有再看他。自己看完了手裡的信,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門外又有人進來了。

“殿下,彭水的信又送來一封。”

又來一封?

文士有些驚訝,看着被東平郡王拿在手裡的信。也就是說這一日內寫了兩封,先送走一封。等到晚上有了新消息就又送來一封,就這樣前後來到了京城。

他伸手接過打開,掃了一眼臉上露出笑容。

“殿下說的對,柔嘉小姐不是爭男人。柔嘉小姐沒有被男人的事糾纏住,當日還是堅持長老會議事,定下了丹女大比的事項。”他說道。將信遞過去,“且在次日公告世人。這信是四天前送出來的,那今日她們已經開始比技了。”

東平郡王接過信掃了眼,這信上比上一封寫的少了很多也很潦草,顯然很迫切,自然也沒有寫丹女之比的具體事項。

“不知道比的什麼?”他說道。

文士傾身向前一笑。

“殿下別擔心,比什麼,柔嘉小姐都沒問題。”他說道,“殿下不是說了嗎,她不要這個家了,家都不要了,比什麼對她來說都無所謂,無謂無畏。”

…………….

彭水城中,謝家大宅前闊廣的街道上擠滿了民衆,這種場面只有在三月三大祭祀時出現過,但跟大祭祀時的期盼激動相比,此時在場的人神情多了一些焦灼和不安。

今日是公告上說的謝家丹女競技第一日。

“競技分三項,巫舞,巫祝以及巫砂,從城中到山中,從人到神皆觀,今日是第一日,比試的是巫舞。”

站在門前高臺上的司儀高聲的說這話。

不過他響亮的聲音並沒有像往日那樣籠罩在民衆之上,而是被一片嘈雜所蓋過。

“真的是要比丹女嗎?”

“怎麼可能啊,丹女怎麼會有兩個?”

“所以要比啊。”

“那也不對,丹女怎麼能靠比來決定。”

議論聲喧喧,甚至還有難掩的恐懼。

說話的人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恐懼。

“到底是張狂到無所畏懼,還是自大到瘋狂要自毀?”

位於街道對面酒樓茶肆中不少提前包場的硃砂商家的人,雖然已經得知消息三天了,但此時此刻真切的看到謝家擺出的場面,神情還是驚訝不已。

裡裡外外到處都是一片喧囂。

直到表示謝家丹主出場的長號聲響起才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踮腳看向謝家的大門。

大門內謝大夫人扭頭看着謝柔嘉。

“你就穿這個?”她問道。

謝柔嘉今日也換了新衣,但並沒有穿上如同謝柔惠那般的禮服。

“想讓別人認清你,可不是靠衣服。”謝大夫人說道。

謝柔嘉笑了。

“大夫人說的對。”她說道。

謝大夫人面色一僵,怎麼現在覺得什麼話都會被她反諷回來。

謝柔惠在一旁輕咳一聲。

“妹妹是心有成竹,穿什麼也無所謂。”她說道。

謝柔嘉看向她。

“我知道你不服,不服是因爲覺得祖母私授我經書。”她說道。

“你知道就好。”謝大夫人說道。

“我知道,但我想問問大夫人和大小姐你們知不知道巫經是怎麼學的。”謝柔嘉說道。

謝大夫人和謝柔惠看着她。

“一本經書一個技能,一步一學一學一會。”謝柔嘉說道,“天底下沒有一本萬能的經書。我會的你也會,但會跟做,是兩回事。”

“什麼意思?”謝柔惠挑眉問道。

“意思就是你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別推到自己不會沒學過。”謝柔嘉說道。

謝柔惠的臉頓時鐵青。

這賤婢!罵人還不帶髒字了!

“謝柔嘉!”她喝道。

“都住口!”謝大夫人喝道,“今日比的舞,不是祝,都閉上嘴。”

謝柔惠狠狠的甩袖站到謝大夫人一旁。

謝柔嘉則看向另一邊。

“謝柔清來了嗎?”她問道。

“來了來了。”謝文興在一旁含笑說道。

來了?

自從公告丹女比技之後。謝家裡外都封鎖了。尤其是曾經惹事的謝柔清,更是被謝大夫人嚴禁離開鬱山,怎麼可能來了?

謝大夫人皺眉看過來。謝文興已經轉頭向後看去,同時後退一步,露出歡天喜地的謝文昌,以及跟在謝文昌身後的拄着拐的謝柔清。

“我剛纔看到了。你看過來了吧。”謝文興接着說道,伸手指了指。似乎是因爲看到了而回答,又靠近謝大夫人一步,“二弟一早就等在門口呢。”

謝文昌。

謝大夫人看着謝文昌,眼中難掩恨意。

這個謝文昌現在已經完全是處處跟她做對了。而且他手裡有人手可用,把謝柔清接過來也不是不可能。

“別擔心,她又不能跳舞。”謝文興低聲說道。

她能跳舞也不怕。就是不想看到她這個人。

謝大夫人收回視線。

“下次注意點,看好謝文昌。”她木然說道。看着謝文興,“你手裡也不是沒有人,怎麼還看不住他。”

也就是說他可以大搖大擺的用自己的人手,以及謝大夫人允許的人手了?

謝文興低下頭應聲是,臉上露出笑。

那行事就更方便了。

“要不是有人暗地幫忙調走了攔路的人,差點就趕不過來。”謝文昌正在給謝柔嘉低聲說道,“是大小姐你安排的人吧。”

謝柔嘉皺眉。

她並沒有安排什麼人,只是讓問問謝柔清來不來,想讓她看看這個場面,更能夠領會和感受經書,也並非是非來不可。

“我幫不了你跳舞,如果打鼓還可以。”謝柔清說道。

謝柔嘉笑了點點頭。

“好啊。”她說道,一擺頭,“我們走。”

大門徐徐打開,謝大夫人帶着她們走了出來。

事先已經公告,也沒什麼多說的,謝大夫人掃過安靜的民衆,看向搭起的高臺,擺好的鼓樂。

“誰先來?”她說道。

謝柔惠邁步而出。

“我。”她說道,轉頭看着一旁的謝柔嘉。

她眼膜痣犯了後已經用了藥,但紅斑尚未消退乾淨,在日光下閃爍詭異的光芒。

“謝柔嘉,其實這一場舞,我也等了兩年了。”

兩年?

謝柔嘉微微凝神。

她說的是那一次學堂裡第一次展示祭祀舞吧,自己跳完了,而她要上場時卻被謝瑤絆倒扭了腳而未能跳。

兩年前的事啊,恍若上輩子似的。

“哦,我們姐妹同臺而舞競技,我等了一輩子了。”謝柔嘉微微一笑說道。

謝柔惠嗤聲。

“我說兩年,你就說一輩子,就連這個你也非要壓過我。”她冷笑說道,微微擡起下巴,“好,不管是兩年還是一輩子,我會讓你服氣的。”

挑挑眉,謝柔嘉看着走向高臺的女孩子,搖頭一笑。

“這話該我說的。”

那就讓你先說,我再說。

節後第一天,過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