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番外 寶馬
(追讀的朋友看到情節銜接不上的話,麻煩刷新一下上一章,在章後補了內容。)
裴家早沒了長輩在,不管趙明枝是什麼身份,自然都不需要侍舅姑。
新婚燕爾,兩人一番柔情蜜意自不必說,彷彿只一眨眼功夫,就到了三朝回宮謝恩的日子。
這日趙明枝帶着裴雍回到內廷,等謝恩流程全數走完,天子賜了禮物,又按着規矩設宴禁中,可那酒席之上,坐於主位的趙弘卻連筷子都少動,飲食更是極少。
趙明枝與弟弟數日未見,自是諸多關注,此時看他一點胃口都沒有的樣子,便先自己嚐了一遍菜餚,果然實在稱不上好吃。
這一席雖是家宴,比起其餘大宴席菜色靈活許多,可寒冬時候,飯菜從膳房遠遠端來,若想不冷、又不至於失了太多滋味,下頭自然要墊炭。
一旦墊炭,許多做法就不再合適,於是多是蒸的煮的,調味也大同小異。
宴席之上,趙明枝也沒有多說,簡單吃了幾樣,把這流程走完,等黃門撤了席,三人重新落座,她纔對着弟弟問道:“是不是方纔菜色不對胃口?不如叫人單做兩個菜來?”
趙弘看了看她,先是搖了搖頭,接着低頭又看了看手中捧的茶,要喝不喝的,復又擡起頭看向趙明枝,十足的欲言又止。
裴雍坐在一旁,只耐心看着姐弟二人,並不多做言語。
趙明枝自知有事,卻又不曉得究竟什麼事,奇怪之餘,索性柔聲問道:“怎麼啦?”
趙弘又看了一眼座上裴雍,似乎猶豫良久,才問道:“阿姐原說……城西有個溫泉莊子,朕……我,我這幾日的功課都做完了,也不曉得那莊子還能不能去的?”
趙明枝愣了下,一時笑道:“今日不是來接你的麼?”
一面說,一面卻是轉頭去看裴雍。
趙弘便也跟着她看了過去。
裴雍微笑着點了點頭,道:“先前已是報了皇城司同禁衛軍,只是要等陛下旨意。”
趙弘的嘴角一下子就翹了起來,壓都壓不下去。
趙明枝這才又道:“只是一路過去少說也要兩三個時辰,你空着肚子,不知道耐不耐得住的?不如先墊一點吃食?”
這一回趙弘再沒有推脫,也不讓人再做,只將方纔席面上剩的飯熱了,又拿了兩樣小菜,強忍着眉飛色舞下了半碗飯。
天子出行,再如何簡略,也還是有長長隊列拱衛在後。
等到了城西莊子上的時候,果然已經天色盡黑。
馬車終於停穩之後,趙弘才踩在小几子上下了馬車,算是真正踏上了莊子的地面。
這幾日零零星星又下了幾場雪,有大有小,積雪幾乎過膝,趙弘踩在才清理出來不久的小道上,腳底硬邦邦的,擡頭又看,雖有火把、燈燭照着,其實連屋舍都不怎麼能看清,可他眼下離開了朝中諸多大臣,又不再看那些個文書、奏章,更不用聽經筵,雖然面前也無什麼漂亮景色,入眼不過黑暗中白茫茫一片,卻覺得空氣都清新許多,心裡別有一種雀躍。
wωω ✿тт kΛn ✿CO
趙弘一下馬車,就急不可耐地去找趙明枝。
趙明枝早回身來迎他。
姐弟兩個就這般挽着手進了莊子。
時辰實在太晚,一行人簡單吃了點東西就各自睡下。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趙弘就起來了。
一則實在興奮,二來也有些認牀,他一晚上醒醒睡睡,其實沒怎麼休息好,只是擔心自己擾了旁人休息,直到在牀上實在窩不住了,才爬將起來。
他坐在牀邊,先不叫人,兀自發呆,也不知怎的,想到昨日所見,先是長姐與那裴雍三朝回宮,雖也無什麼動作,分明只是正常說話、行事,可比起尋常人相處,無論動作、姿態,又別有一種親暱在其中,等到了這莊子上,明明姐姐也是先緊着來接自己,並不怎的同那裴雍說話,但兩人眼神交匯,其中親密,實難形容。
趙弘說不上難過,也說不上高興,莫名只有些悵然若失,正獨坐間,忽聽得外頭墨香壓低聲音說話,又有王署回話聲,他急忙站起身來叫道:“墨香!墨香!”
墨香同王署忙應聲進來回話。
原來是趙明枝遣人來看他起了沒有,又說前頭備了早飯,等他到時候一起吃。
得了這個消息,趙弘哪裡還有空閒去想別的,匆忙起牀洗漱不提。
等他收拾妥當,到了前廳,裡頭三人已經圍桌而坐,桌上僅擺了一隻茶壺,幾個茶盞,桌旁倒是正燒着一個極大的鍋子,因蓋了蓋,看不到裡頭東西,不過已經能聞到那一股子淡淡的米香味。
見他進門,趙明枝當先起身,卻是先向其中一人道:“衛三哥,這是我弟弟趙弘,他聽我說了你那厲害廚藝,今日一心想來見識,卻不曉得你給不給我們這個機會見識的?”
趙弘就看到背門與阿姐相對而坐的那個人跟着起身回頭,正是自己曾經設宴款待過的衛承彥。
只是他當日一舉一動雖然開朗,全都合乎臣子禮儀,今日見得自己,卻是一揚眉,一咧嘴,露出一口潔白牙齒來,神采飛揚模樣,大聲道:“既是你的弟弟,自然就是我弟弟,不過我廚藝頂頂厲害,會做的東西那樣多,就這短短几天,如何見識得盡?”
說完,他又問趙弘道:“小趙弟弟,你愛吃什麼肉?”
趙弘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他的語調揚了起來,也跟着大聲道:“阿姐說衛三哥料理的雞鴨極好吃!”
衛承彥哈哈大笑,道:“到底是你們姐弟兩個會吃,不過尋常雞鴨又有什麼吃頭,往後頭走兩裡地就是清平山,等我拿了傢伙事物,跟二哥帶你們上去跑一把,且看能去撈着點什麼回來。”
趙弘頓時連早飯都不想吃了。
他一迭聲催着人上了早飯,三口兩口嚥了,真正意義上食不知味了一回,吃完之後,因被點出穿戴不夠,便自己急匆匆先回房中收拾。
王署從得知天子要來這城西莊園起,便慌得不行,又怕這小皇帝凍着了,又怕他累着了,還怕他睡不好,也怕他不高興,更怕他這一回玩得高興了,日日惦記着再來。
偏偏這一回乃是公主起的頭,他一個黃門官,連勸都不敢勸,此時只好念念叨叨,反覆叮囑,請陛下千萬小心安全。
趙弘只聽了一耳朵,胡亂在手上、臉上都塗了油,換了雙厚底長靴,見自己兩隻腳都裹得嚴嚴實實的,水潑不進,就一刻也不願耽擱,也顧不得旁的穿戴夠不夠,便急忙往門口方向跑去。
趙弘當皇帝以後頭一回冬遊,周圍黃門、宮女人人緊張,自然耽擱得久。
趙明枝收拾妥當,與裴雍同出院門時,連弟弟的影子都未曾得見,只有那衛承彥在門外不遠處同幾匹馬一齊站着。
他一手抓着不知哪裡來的枯枝,在地上劃拉過來,劃拉過去,時不時用腳把自己才劃拉出來的圖案磨平,或許因爲沒有刷子在手上,索性就用手去順一旁老實站着的馬背上短毛,順完這一匹,又順下一匹,忙得不亦樂乎。
看到衛承彥動作,趙明枝當即想起一件事情,伸手招來墨香吩咐了幾句。
後者領命去了,不多時,便同兩人又單獨牽來一匹馬。
遠遠見得馬兒的樣子,趙明枝這才上前,笑着叫道:“承彥哥!”
衛承彥聞聲回頭,笑嘻嘻露出幾顆大白牙來,先叫了趙明枝,復纔去叫裴雍,又道:“二哥能同小趙成親,想來攢這多年的運氣已經都花了,如若今日我們三人比試狩獵,必定是我得第一,小趙排第二,說不得二哥就要掉在最末了!”
裴雍只笑,卻是道:“未必你就比得過排第二的。”
衛承彥一愣,方纔反應過來,正要說話,趙明枝已是笑道:“承彥哥只顧着比試,是不是忘了什麼?”
她一面說,一面指着身後不遠不近地方,道:“我們去往京兆府時候,你記不記得路上說過什麼?”
衛承彥一臉茫然,循着她指着方向看去,只見兩人牽着一匹馬站在身旁,那馬兒通體黑色,全無一絲雜毛,只戴了轡頭,身上竟未配鞍,正昂首立足甩着尾巴。
“這是……”衛承彥一下子張大了嘴巴,連話都說不出來,眼睛更是挪不開一點,只盯着那馬兒看個不停,雙腳像是有自己意識一樣,已經不自覺朝着前頭走去。
“前次就說要送承彥哥一匹寶馬,本想等過幾日再告訴你,奈何只是這馬兒性子太犟,尋常人親近不了,在馬棚裡鬧騰不休,只好先送來看看——卻不曉你喜不喜歡的?”
那馬兒被二人牽着,十分不耐的模樣,停停走走,儼然有自己想法,根本不怎麼能吆喝得動。
衛承彥已經看得眼睛都直了,幾乎用盡全身自制力,才轉頭同趙明枝道:“沒啥說的了,這馬頭上就像寫了我名字一樣!有了這一匹寶馬,我這輩子旁的東西再也不要了!且看你三哥手段——等我今日帶它上山給你們獵好東西回來!”
他一面說,已是快步衝得上前。
趙明枝看得直髮笑,轉頭去看裴雍,後者只低頭看着她笑,道:“你且看着,他今日不把後山弄得雞飛狗跳,不會罷休。”
說着,又把趙明枝頭上戴的帽子整了整位置。
趙弘出來的時候,正正看到那裴雍正低頭給自己姐姐整氈帽。
他本來興沖沖的腳步一下子站住,還未來得及泛起其他情緒,就被一人在旁大聲叫道:“二哥!小趙!趙小弟!快來看我寶馬!”
於是不只他叫住的三人,場中所有人都掉頭去看。
衛承彥見人人看來自己,一時也有些得意,一手搭在馬背上,也不用馬鞍,單腿借力,一個起躍便要翻到馬背上去。
只是他的一條腿纔將將跨到一半,那馬兒本就一直警覺,只是不露聲色,此刻見他動作,先還不理會,故意等到他已經躍起半空,才猛地打一個響鼻,也跟着前兩條腿騰空跳躍而起,發出一陣嘶鳴聲。
馬兒一叫,又有這樣動作,左右人都跟着驚叫起來。
衛承彥顯然沒有預料到這樣意外,登時吃了一驚,本來應該翻過馬背的右腿高度頓時不夠,當即下落,只他反應極快,搭在馬背上的左手立即用力,右手則是反手一伸,將那馬頸整個環住,就被原地胡亂蹦躂的那匹馬兒帶着在半空中上下晃盪起來。
那馬本就比尋常馬兒高大太多,它奮力縱越,先還只是原地,到得後頭,已經開始打算奔跑起來,至於整個綴在它頭頸間的衛承彥更是搖搖欲墜。
此時此刻,只要長着眼睛的都能看出來一旦他掉落在地,被那馬兒四隻蹄子踩踏幾下,哪怕不死也要半殘。
趙弘緊張不已,下意識轉頭去尋趙明枝,頭才轉到一半,又想起長姐並無武藝在身,於是復又掉頭去找不遠處禁衛,急忙叫道:“來人!!”
一時七八名禁衛都從外頭圍了過來,只急切之間,隔得甚遠,並不能靠近。
趙弘對這一位衛三哥頗有好感,自然不希望他出什麼意外,只是實在不知應當如何應對,正要找人把衛隊隊長叫來,便見自家阿姐走到跟前,臉上卻無多少慌亂模樣,只半擋在自己前方。
他自覺已經是個男子漢,如何肯叫阿姐在前頭擋着,於是一個錯身,就要上前,急忙又道:“阿姐,那馬兒發了狂,你到我後頭躲着,等我叫人攔了它,把衛三哥救下來!”
趙明枝反手去牽他的手腕,笑道:“你衛三哥自家應付得了,不用人去救,況且還有裴二哥在——你我走遠些,不要被雪濺溼了身上衣服。”
趙弘一愣,正將信將疑,擡眼就看那衛承彥被馬兒拖着走了一路,分明手忙腳亂,幾次都要栽倒,嘴裡卻還不忘大聲喝道:“都走遠些,不要擋了我的道!”
又叫道:“二哥莫要插手,若不是我一人降服了它去,將來它必定不肯真正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