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雍帶着衛承彥既走,趙明枝也不再多留,自回房中查點行囊。
她隨身並無多少東西,最要緊的詔書與作爲添頭的呂賢章書信早已送到物主手中,也得了對方應承,另有一香囊金銀,半途就用了不少。
至於那枚南珠,也早已易了主。
此時她翻來檢去,僅有一枚小印需要貼身攜帶,其餘都不太重要。
眼見夜色更深,外頭木香終於進門,只說熱水、衣物俱已備好,可以前去洗浴云云。
趙明枝今日見得那樣場面,自然渾身不舒服,忙進裡間不提。
等她打點妥當,才從裡間踏進內廂,就見木香拖了只矮小木凳坐在角落,面前擺着只大箱籠,正往箱籠裡疊擺衣物,只是面上神情頗爲奇怪,竟似不太情願。
若在平日,木香少時習武,一向耳聰目明,早該聽到動靜,今次卻是等趙明枝走到面前才反應過來,彷彿嚇了一跳,忙站起身來,竟不擡頭直視,而是乾巴巴問道:“姑娘洗好了?我去尋巾子出來給你絞擦頭髮。”
說完,果然匆匆走了。
趙明枝只覺得她舉動奇怪,本來想問,只木香一時喊了小丫頭進來搭手,自家進去裡邊疊被鋪牀,一時又去着急尋那熱爐子過來幫着一同烘頭髮,過一會又忙着去收拾換下來的衣物,簡直腳不沾地,顯然有心躲避。
然則這樣小小一間房舍,事情根本不多,用不了多久,等小丫頭一走,便又只剩兩人相面而對。
趙明枝實在疲憊,很快躺了上牀,眼見木香仍在輕手輕腳收拾,便同她道:“今日趕了一天,怎的還催着自己忙來忙去的?我看此刻也沒什麼東西十分要緊,不如早點歇息罷?”
又溫言道:“白日裡遇得那樣場面,正要好好緩一緩纔是,不要去做多想,若是不好睡着,趁着劉大夫還在,不如請他來看看,吃一劑安神藥纔好放心。”
只趙明枝行事越是體恤,言語越是溫柔,木香掙扎之色便愈發明顯。
她遲疑半日,看着隔間那碩大箱籠,終於問道:“方纔我提燈送人,二當家的臨走前特地交代一句,叫我幫着趙姑娘收拾行李……”
趙明枝見她說話,以爲得了緣由,頓時鬆了口氣,道:“我當是什麼事——其實也無甚要收拾的,簡單帶幾套換洗衣服便是,明日再說也不急。”
木香皺眉道:“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朝難,這樣世道,護送的又盡是鏢局那些個大老粗,怎能只帶幾套換洗衣物?若是路上忽然急用什麼,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姑娘吃了這一路苦頭,還未吃夠麼?”
她說着說着,索性放開問道:“二當家的說是這兩日姑娘便要遠行——纔到府裡幾日,作甚就又要遠行了?行到哪裡?”
頓了頓,又問道:“難道也去京城?”
趙明枝半靠在牀榻上,只笑了笑,不置可否。
然則木香的臉色卻慢慢變了。
她放下手中衣物,自上前幾步,先到趙明枝牀邊給她放下半邊帳幔,復才低聲道:“姑娘且想得清楚些,北面戰亂,便是朝廷都南逃了,萬不可因爲一時意氣,便做衝動。”
趙明枝聽得不解,本來已經十分睏倦,只好強打精神看她。
木香索性捅破那層窗戶紙,道:“姑娘不必瞞我,衙門裡頭已經在傳了,只說節度要去京城,大家只以爲這是流言,只我曉得不是——節度一回來,西北大營便接連調兵,又開始徵發徭役,府衙更是急招人買糧秣輜重,昨日馮管事還叫人去開了庫房,把二當家的春夏騎裝收拾出來……”
“朝廷事情,我一個做丫頭的管不着,也不能管,二當家的行事自有考量,只會把顧全大局放在前頭,也輪不到我管——只姑娘這一處,你我二人相識這幾天,我又得你這許多關切,怎能眼睜睜見伱自討苦吃?”
“我也不曉得二當家的說了什麼,竟叫姑娘欲要同去京城,以他人品感情,自然可信,然則並不要做到如此地步。”
“要我來說,姑娘不如留在府中等家人來到,一旦北面消息傳回,局面初定,再叫長輩去做商議,如此最爲穩妥——不要爲了旁人……”
算起前次,木香已是第二回做勸說,勸得更爲直白。
趙明枝自然承情。
她本來困頓,聽到這裡,已經有了七八分清醒,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木香撐在牀榻上右腕,輕聲道:“多謝你提點——可我不是爲了旁人,只是爲了自己。”
眼見木香不甚相信,她便道:“實在我家中有些急事,倉促之下,只好對二哥做了請託——是他爲我,不是我爲他。”
又道:“等將來知道事情來龍去脈,未必你還會有今日這樣念頭,說不得便要調轉態度,把今晚這話,再同你家二當家的去說了。”
她說完這話,外頭更鼓忽然敲響,打更人恰好在巷道路過,那竹梆聲穿堂入門,襯得屋內更爲安靜。
等到更聲停歇,趙明枝復才把木香的手腕放開,輕聲道:“你我相識這幾日,得你許多照料,又有真心,實在愧煞——多說無用,我心中其實已經全數記得清楚,總之,只能說一句多謝。”
又道:“早些睡吧。”
語畢,她也不再囉嗦,對着木香微微一笑,將身體躺平,自準備入睡。
而木香半邊屁股坐在牀邊,眼見趙明枝對着自己笑,那眼睛彎彎的,正因睏倦,更顯溫柔。
她右腕那一處方纔剩餘的觸感仍未消散,只覺得對面躺得安然的那人好像使了什麼術法一樣,只一握,又幾句話,居然叫她空有許多力氣,半點都使不出來。
兩人各自睡下,卻不曉得裴雍並衛承彥二人一出府院,後者便忍不住問道:“二哥,你當真要去京城?衙中、營中,得了消息的人都在議論,不曉得多少人來問我,我不知如何說,只好拿話瞎對付……”
又道:“只那一二千兵,旁人不好說,錢惟武卻是個小人,正要藉此機會來報復,我是不願意你去的——這樣爛攤子,又不是你我惹出,憑什麼要我們去收拾?趙家人還真當那幾錢俸祿,便把我們命給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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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小西貝1987親送我的財神小錢罐,霜凍親給我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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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