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清風爽爽,山徑曲折秀麗,他循着低沉幽咽的簫聲而去,一襲青衣入眼,衣袂輕揚,周身散發着文氣、書香。令人禁不住擊節讚歎的簫聲在他耳際卻是刺耳之極,伏在他腳跟的一團白更是陰沉了他的臉。
他負手而立,冷冷截斷綿延曲折的簫聲:“姜公子是在因何人感傷?”
姜澈幽幽收住簫聲,手握長蕭輕垂而下,轉身斂衣行禮:“草民見過瑨王爺!”
蕭涼宸嘴角輕揚:“姜公子的禮,本王不敢受,免得王妃責怨本王,本王擔當不起!”
他神色從容,溫然道:“想必其中有些曲折,瑨王爺誤會了,王妃怎會妄言責備王爺?”
“姜公子對本王的王妃知之甚深哪,她的脾性,姜公子又豈不知?本王責罰別人,她未必動氣,若是換了姜公子,可就難說。”想到她當初現身從自己手中帶走姜澈,還對他諸多推諉,心裡頭仍是不痛快。
姜澈輕皺眉,默然片刻:“不知瑨王爺遠道而來有何吩咐?”
“本王想看看姜公子是否已準備好與本王的王妃遠走高飛了。”
他微微一愣,忙道:“瑨王爺,閒言惡語聽不得。”
“哦?!”蕭涼宸微挑眉,冷聲逼問:“如此說來,姜公子是無此意咯?!是姜公子不敢,還是另有新歡,不想?!”
他略一失神,不敢,心卻仍有所想;不想,更是哄騙自己,兩者之間,豈是能輕易選擇的,拱手道:“王爺若無要事,草民告退!”
蕭涼宸抿緊脣,深眸中的嗜血光芒稍微暗了些,漸漸變淡,然後消弭不見。
就那樣想對姜澈下手,不管他做出怎樣的選擇,不管是否有藉口,只要動手了便好,但終究沒有下手,心頭有一絲猶豫、有一絲矛盾。
轉身望着姜澈漸遠的背影,那團白緊隨其後,冷哼一聲:本王早晚要滅了天下所有的白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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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心細心的鋪着牀,回頭瞥見她無精打采的臨鏡而坐,微皺眉問道:“王妃可是在想些煩惱事了?”
殷灼顏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蘭心嘟嘟嘴,拍拍牀鋪,輕步走到她跟前,小手輕輕捶着香肩:“王妃若覺得在王府待着生悶的話,不妨明兒找二公子,只要有二公子在,王妃就不會悶了!”
她猶豫着:“可是二哥剛成親,怎能賴着他呢?”
“要不,和大當家、二當家遊洋岱湖如何?再不,去騎馬?或者去第一鏢局轉一轉?”
第一鏢局?!她脣角輕翹:“蘭心,你真是個可人兒,明日我們就去第一鏢局。”
她樂吟吟起身,爬上牀:“早點歇息,明日可是有趣的一天!”
蘭心柔柔放下紗帳,輕聲道:“王妃,不等王爺安置麼?”
她悶哼一聲,直鑽入被窩,調侃道:“說不定又在儀夫人處歇着了,依我看他早被儀夫人的舞姿迷得七葷八素了。”
“可是,王爺這些日子一直是在雲悅軒安置的,王爺——”
殷灼顏不耐煩的揮揮手,扯了扯被子。
蘭心微聳聳肩,不知何時起,她真的期盼着他能夜夜留在她身邊,似蜜濃情,連她都覺得甜滋滋的,今夜他會不會來?見梅香將紗簾、簾幔一一放下,暗歎了口氣,留了一盞燈,怏然的告退出去。
頭捱上繡枕,她漸漸迷糊起來,隱隱中竟似身邊有溫暖的氣息,暗笑自己的天真,驅趕着心中的念想,她急於入夢,灼熱的氣息愈來愈濃,她疑惑的睜開雙眸,臉一沉。
又是這般毫不掩藏自己的表情,但卻讓他心有些雀躍,他揚了揚眉:“怎麼?不樂意見到本王?”
不求得到她的回答,他直接欺身而上,靈舌長驅直入,將她搗騰得暈乎乎,再無須她的允納,他帶着邪惡的目的直接將她控於身下,綢繆而行。
蘭心瞧着臉上漾着笑意的她,甜甜道:“王妃,想不到鏢局如此有意思!”
她似笑非笑,輕快的走在王府中的小路上:“比起瑨王府,確實是有意思了一些!”
“喵嗚……喵嗚……”軟軟的叫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蘭心看着乖乖趴在路邊草叢中的白貓,驚呼一聲:“王妃,是小妖!”
“小妖!”殷灼顏眼綻亮光,脣畔噙着笑,柔聲喚道:“小妖,到這來!”
小爪子抓洗着臉,對她的柔喚無動於衷,殷灼顏微蹙眉,輕哼一聲:“不識好歹,抓到你,我非拔了你的毛不可!”
她示意蘭心和她兩路包抄,直圍堵白貓,貓突然間叫得兇了起來,一聲緊似一聲,“喵嗚——喵嗚——喵嗚——”。
殷灼顏納悶着,見它通體雪白,與小妖無異,爲何對她如此生疏,再近前些,貓募地弓起背,唬唬着,她當下已可斷定,絕不是她的小妖,冷哼一聲:“豈有此理,竟然敢冒充我的小妖,蘭心,抓了它,剝皮,烤了吃!”
蘭心點點頭,毫不遲疑的漸漸驅前,白貓似感到明顯的危險,呼一聲,竄過兩人腳邊,跑了去。
殷灼顏直呼氣:“蘭心,去叫上無影、梅香,能叫上的都叫上,我非要宰了這隻貓不可!”
蘭心猛點頭,往回招兵去,她則循着白貓逃竄的方向緊追不捨,那隻貓,越跑越遠。
在順風鏢局折騰了大白天,體力已消耗得差不多,一番追趕下來,她已是氣喘吁吁。貓像知曉她的實力,也不急著跑,小跑一會兒,見她停下來,也停下來,呆呆的看著她。當她剛一起動,貓又非常迅速的跑起來,一人一貓似捉迷藏一般直奔翠景園。
她恨恨的盯着那一抹白,惱着救兵未到,心中已生怨氣,但又沒有辦法,怏怏停下,貓也如常的停在不遠處,看着她。
剔透的眼眸此刻異常危險,她嘴角輕揚:“你死定了!”
她的動作緩了一緩,鼓足勁,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撲倒,不利落的攻擊驚嚇了貓,一聲“喵”,白貓拔腿飛奔。
摔在地上,信心盡失之際,幾聲驚呼直透耳際。
白貓只顧躲着殷灼顏的攻擊,竄到碧水邊悠然坐在石凳的曼瑤身上,先有被貓抓傷的經歷,如今突地竄出的白貓着實嚇了她一跳,她慌得起身想要甩掉身上的白貓,“噗通”幾聲,慌亂不已的幾人腳下一拌,幾人直落碧水。
殷灼顏揉揉鼻尖,目光落在碧水中撲騰的幾人身上,怔愣住。
一抹錦衣直衝碧水中,撈起嗆了幾口水的曼瑤。
她痛苦的捂着小腹,眼淚噗噗下掉:“王爺——”
“快傳大夫!”蕭涼宸狂吼,攔腰抱起她,冷冷走過她身畔,聲音如臘月寒冰:“殷灼顏,她若有事,本王絕不饒你!”
急急趕來的蘭心和梅香扶起失神的她,蘭心寬慰道:“王妃,昭夫人一定會沒事的!”
她緩緩回頭注視着他遠去的背影,心中有着徹骨的冷,無影緊皺眉:“蘭心,梅香,先扶王妃回雲悅軒歇着!”
蘭心兩人應了一聲,攙扶着她而去。
無影重重的吐了口氣,心裡起了疙瘩,一場意外,卻是讓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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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瑤躺在榻上,身上覆着一層薄被,絕色的容顏蒼白,眉頭緊蹙着,秦大夫心驚的爲她把脈。
“大夫,怎麼樣了?”他冷冷的質問,天生的威嚴,令秦大夫不由自主的渾身戰粟了一下,再也不敢有一絲含糊。
“回王爺,昭夫人只是剛剛受到了驚嚇,動了胎氣,無大礙,好好調養一下即可。”
秦大夫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不時的偷瞄着蕭涼宸的臉色,見他陰鷙的臉稍微平和,暗暗拭了把汗。
林婉不覺暗舒了口氣,隨即吩咐嫣兒和萬喜與秦大夫撿藥去。
蕭涼宸冷然走到房門口,沉聲吩咐道:“石宴,殺了那隻貓,以後本王再不想在府中見到類似貓的畜生!”
林婉納悶着,爲何府中會有一隻白貓?不是小妖,更不會是姜澈的那隻白貓,又是從何處冒出來的?想着,心下一陣煩亂,急急告退出了天香閣。
他坐在榻前,握着她冰冷的手,啓脣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
曼瑤扯出一絲淡笑:“王爺,妾身不礙事,孩子無恙便好!”
“是本王太縱容她了!”
兩行清淚委屈的滑出眼角,落入水中時,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直抵骨髓深處,別過頭輕拭了拭淚:“王爺,不過是意外而已,王妃定是太掛念小妖了,也是無心之失,請王爺勿責怪王妃!”
小妖?!他冷哼一聲:“本王絕不再姑息她!”
淚眸掠過細小如針的鋒芒,她就勢埋首於他懷中,顫聲道:“我怕,真的很怕,落水的那刻,我慌了,如果王爺或王妃要我死,我都不怕,我都無怨無悔,只要能換得孩子的性命,那是王爺的骨肉,是我最在乎、最不捨的。”
感到他的身子輕微的震了一下,她抽抽鼻子,繼續道:“王爺素來寵愛王妃,切莫因爲這件微不足道的事傷了王爺和王妃的感情,不然,我,我寧願——”
曼瑤忽掙扎下了榻,雙膝一彎,直接跪在他面前:“懇請王爺看在未出世的孩兒面上,莫再追究此事!”
他深吸口氣,一手扶着她站起:“正是人人一再對她如此縱容、如此維護,今日的她才這般妄爲,此事本王自有分寸!”
囑了幾句,他冷着臉出了天香閣,迎面而來的紅衣令他牙齒顫磨着,冷斥道:“殷灼顏,還嫌鬧不夠嗎?你難道想本王的孩子葬送在你手中麼?”
她頓住腳步,暗咬脣,低聲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爲那是小妖,不不,不是小妖,我,我,我不知道那隻貓會驚嚇了她。我只想見見她,跟她道個歉而已!”
他眯起陰冷的雙眼,冷冷道:“不必了,一隻貓就出現這番意外,若再來些其他的,豈不是要了她的命?給本王回雲悅軒,沒有本王的命令,不準離開雲悅軒一步!本王絕不會再容你!瑨王府輪不到你如此放肆!”
她壓下眼眶中的灼熱,微啓紅脣,一字未吐,微欠身,黯然轉身,一滴晶瑩在她邁開腳步的同時遽然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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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靜靜躺着,淚沾溼繡枕,依然不肯罷休,她寧願他大聲的喝斥,大聲的吼她,也不願意他如此冷淡,眼神冰冷、聲音冰冷,她仿似入了冰窖,徹骨的冷,而冷過之後是麻木,毫無知覺。
她真的難於釋懷,她並不能預料,她怎能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不過想要抓住那貓而已,何曾想到會驚嚇了曼瑤,偏偏是身懷有孕的曼瑤。
蘭心痛心的輕拭着她臉頰的淚:“王妃,王爺只是一時氣話,別放在心上,如今昭夫人無礙,王爺氣消了事情也就過去了!”
她淚眼迷離的看着蘭心:“蘭心,你也覺得他只是一時的氣話嗎?”
蘭心忙不迭的點頭:“說不定王爺現在已經氣消了,此刻正往雲悅軒來呢!”
她吸吸鼻子,萌生了一絲希望:“蘭心,讓梅香在外候着,他一來即刻通報!”
蘭心頻頻點頭,她相信他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