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問？
不存在的，都這時候了，他需要的不是顧問，而是另一個競價對象。
當然，在與沈崇聯繫之前，何老闆先和自家最信任的智囊先商議了一番，確定下一步溝通的話術與操作模式，便於將兩個買家的競價慢慢擡上去。
實在是因爲他沒多少時間磨蹭，不然重開一次競價招拍會纔是最佳選擇。
商議出個譜之後，上午九點半，何老闆給沈崇把電話打了過去。
此時沈崇卻已經坐在自家辦公室裡，胖妹就在他對面。
電話鈴聲一響，沈崇先把屏幕朝方拾月晃了晃，然後不急不緩的接通。
“沈總你好，我是何川生。”
“何總你好，你的號碼我存着呢，我正打算聯繫你呢，你就先給我打過來了，真是巧。”
他知道對方打來電話的用意，但故意不說破是自己過去找他，還是在自家公司等他過來拜會。
何老闆隔空笑笑，“是這樣的，我還是覺得您這1.48億的報價低了點……”
“1.55。”
沒等他說完，沈崇便當場打斷了他的話，態度有點不禮貌與不耐煩。
何川生當場愣住，哎喲我去，你又不按套路出牌，要不要這樣的！
我特麼話都沒說清楚，你這也太直接了！
沈崇加錢加得如此爽快，並未讓他欣喜若狂，反而有點患得患失。
談判對象表現得越情緒化，就越難揣測其心理。
何川生想說點什麼，但又怕過分刺激沈崇。
雖然他與陶總的接觸時間更長，內心偏向更穩定和知根知底的陶總，但萬一沈崇這邊給的錢多，又爽快，他不是不能變卦。
在籤合同之前，一切都不是定數，他可不想把人惹火拍桌子，又讓自己回到被陶總輕易拿捏的地步。
“哎，沈總您看這，這……不然您現在過來，我在君再來這邊等您？”
沈崇的路子太野，連試探的機會都不給，何川生拿不定主意，索性主動邀約當面談。
掛斷電話，沈崇與方拾月對視一眼，看出她眼神裡的茫然。
剛纔方拾月可不是這樣交代的，她問清楚情況之後，個人意見是沈崇不該鬆口鬆得太乾脆，要表現出隨時會放棄的姿態。
結果倒好，他連話都沒讓人說完又加錢了，彷彿加的不是人民幣，是冥幣似的，開口就漲七百萬，給方拾月看得眼皮直跳。
沈崇笑着解釋道：“我們的信任度處在劣勢，電話溝通肯定吃虧，如果同價他絕對選另一邊，差距在兩百萬內，他也會搖擺動搖，讓他主動開口當面談對我有利。”
方拾月先是揉揉眉毛，她覺得沈崇說得不太對，但如果考慮到沈崇勢在必得的心態，似乎他這樣處理又沒錯。
她很尷尬的發現，不但何老闆給沈崇搞蒙了，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他這劍走偏鋒的談判路數，以自己的經驗和常識竟給不出什麼有建設性的點子。
既然如此，那自己還是不要插手具體的談判環節，沈崇有他的想法，處理得還不錯，貿然加進自己的思路未必是好事。
“得，等會你帶市場營銷部經理和財務部經理過去吧，再帶上幾個員工壯壯聲勢，我就不去了，省得干擾你的思路。”
“啊？”沈崇倒給她搞得有點慌張，頗有種自己幹了壞事要被放棄的感覺。
方拾月洞察了他的胡思亂想，唾他一聲，“瞎想什麼呢，你只管去談你的，我在家裡幫你準備錢，但你得注意到時候別傻乎乎的被人套進去了，這塊地的情況不值得溢價買。”
“得嘞，那我走了。”
大約二十來分鐘後，沈崇便帶着石錘科技多達十餘名員工正式拜會。
其實帶這麼多人都是爲了擺樣子，顯得場合正式，主要還是他與何川生細談。
小會議室裡，沈崇與兩個經理，還有何川生與他的兩名高層，共計六人坐到了一起。
沈崇開門見山道：“何總，1.55億這個價夠誠意了吧？我呢，公章、財務章、法人章、合同章都帶着，只要你一點頭，咱們馬上籤合同。我已經給足了百分之百的誠意，何總你給個準信吧。”
他這有點最後通牒的意思了。
何老闆又頭疼起來，碰到這種談判對手，真是個幸福的煩惱。
“咳咳，沈總不要急，咱們這又不是買鞋買菜，淡定，淡定啊！沈總您的意思我明白的，我也希望能儘快成交，但急不得啊，”
沈崇表現出一些不耐煩，但他並不敢真掀桌子，只能在心裡罵，果然生意人就沒好貨，一個個的都焉壞。
慘的時候看起來個頂個的可憐，但給他點縫子，他立馬能削尖腦袋往死裡鑽，能多撈點是一點。
這貨在假惺惺的扯犢子，目的不還是那樣，試圖在兩家中間周旋，讓自己和另一家互相擡價以從中牟利。
或許他最開始報價1.8億時，已經做好了承受虧損的心理準備，但現在當他有了第二個選擇後果斷試圖左右逢源，怕是已經動了溢價盈利的心思。
雖然早知道會走到這一步，但沈崇心頭還挺煩的，幸好他之前做的鋪墊夠多，何川生還不敢太放肆。
接下來自然是些沒什麼營養的磨嘴皮，何川生既不鬆口，但卻又不過分刺激沈崇，只看似鉅細無遺的介紹着項目情況，從農家樂的廁所用具品牌一直聊到了風水。
期間他假意尿急去上了次廁所，沈崇發現他回來時腳步略顯虛浮，心頭神煩。
你大爺的！
這貨肯定又去另一邊要價了！
果不其然，他再坐下來之後，對沈崇那1.55的報價竟也沒了多大興趣。
很明顯，對方的加價又壓過了己方。
這畜生真搞起拍賣會了！
沈崇在心頭瘋狂腹誹，狗子嘴裡說的那中年女人到底是誰，這麼財大氣粗，不把錢當錢。
媽蛋，我進場之前你死死咬住1.4，現在蹭蹭奔着1.6義無反顧的去了！
和我槓上了是吧？給你臉了！別逼我出絕招把你按在地上摩擦啊！
他噴別人倒是噴得爽，完全忘了他自己纔是那個擡價猛如虎的選手。
見何川生又要套話，沈崇實在憋不住，手指指背輕輕敲了敲桌面，“何總，行了吧，見好就收，對吧？”
沈崇態度很是惡劣，就差沒罵髒話。
何川生尷尬的笑，自己太着相，花花腸子被個年輕人看穿並且捅破了。
“咳咳，那個……沈總，實不相瞞，另一家的開價的確比你高一些，在商言商嘛，理解萬歲理解萬歲。”
沈崇撇嘴，“1.6億對不對，款項分三期到賬，首批到賬百分之三十，一個半月內到賬百分之四十，三個月內到賬最後的百分之三十對不對？”
他這問題問得極度愣頭青，混不講理，直接當面戳破競爭對手最新的報價，甚至連付款模式都全中！
何川生眼皮狂跳，又……又來了！
你怎麼知道的！
你怕是個妖怪吧！
他猜對了，的確有個妖怪在搞事。
早在沈崇出發之前，潛伏者·田園神探·呂嘯粱同學就已經就位，潛伏在這棟茶館樓房後側草叢裡，僞裝成一條野狗，實則悄悄開了聽覺增強幻影頭全程關注何老闆的動向。
何川生與陶總在電話裡說的每一個字，甚至連陶總在手機裡說的每一個字，樑仔都聽得清清楚楚，然後迅速打字發給了沈崇。
“我還是那句話，報價1.55億，首付能馬上到位9000萬。我不會再加錢了，你這樣玩下去永無止境，難不成你還想賣兩億？當我傻子涮來玩兒？”
沈崇見一語鎮住對方，繼續添油加醋：“溢價是不可能的。真要溢價我幹嘛不去買商業地塊，何必圍着你打轉。”
他說完之後便沉默不語，一副不想再和你多嗶嗶半句的姿態。
他這是要掀桌子，擺明了告訴何川生，你不是喜歡左右逢源耍猴嗎？現在我要掀桌子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撈錢是厲害，但你不能把我當傻子。
何川生趕緊圓場，“沈總息怒，這樣，再給我半個小時，我一定給你個最終答覆！”
“行，那我就在這裡等你最後半小時。”
沈崇大氣凜然道。
何川生尷尬告退，沈崇自己則帶着另外兩個中層在辦公室裡乾坐着。
其實他心裡很鬱悶，自己機關算盡，最後還是得拼錢，看樣子肯定得摸到1.7億的底線，甚至最後可能堆到1.8億。
雖然這也不虧，但沒能佔到便宜那不就等於吃虧嘛！
卻說何川生那邊，他打算再給陶總敲去個電話進一步試探。
雖然沈崇的報價低了500萬，但他那首付款就高達9000萬，卻剛好踩到了他的痛腳。
蜀都河川工程有限責任公司欠着的外債攏共正是9000萬！
他不想自己做一輩子生意，臨到頭來虧筆大的不說，還把老爹給做進了牢裡，所以纔在陶總面前步步退讓。
之前他答應陶總的報價和付款模式，是心念着先拿回來4800萬能把局面穩住就好。
現在卻有機會直接到手9000萬，剛好抹平。
爲了這個時間差，他寧願少拿500萬！
早一天了賬，父親的心情能早一天解脫。
自從資金鍊斷裂的事情爆發開來，老父深受影響，精神狀態每況愈下。
他何川生嘴上說着會有辦法的，但心裡卻比任何人都急。
何老闆決定了，如果陶總那邊的加價低於1.65，首付款低於8000萬這數字，自己馬上就和沈崇籤合同！
結果正在他試圖撥打電話時，其中一個親信顧問猛的推開辦公室門，神色慌張的說道：“何總，陶總親自帶隊過來了！馬上就到！”
“什麼！”
何老闆大驚，拍案而起，先是略顯慌張，但卻迅速轉爲喜色。
這下好了，既然大家都湊在一起，那自己也不用枉爲小人在中間穿針引線。
既然你們兩家都想買，那大家就當面一起談，價高者得，給錢爽快者得！
他先前的諸多顧忌頃刻間煙消雲散，心頭大石更是落地。
沈總這下不會認爲我故意在耍他了吧？
陶總突然帶隊過來和你碰上面，可不是我故意安排的！
他暗自得意，自己這套操作歪打正着，就連向來沉得住氣的陶總也穩不住了。
由不得他不開心，正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處呢，陶總就送上門來。
不行，我得趕緊去和沈總解釋一下，免得他誤會我故意營造出這局面。
何川生趕緊奪門而出，一路上拼命控制着臉上的表情，千萬不能被看出得意，得表現出很意外的樣子。
他並不知道，在他尚未出門時，沈崇那邊就已經知道消息。
沈崇真不會怪他，真·狗眼線提供實時情報表明，這的確是個突發狀況。
沈總深吸口氣，既來之，則安之，來就來吧。
我倒要看看，你陶總到底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何日君再來停車場的車隊裡，陶總的高跟鞋重重踩上地面。
她藏在衣兜裡的雙手緊緊拽着，比起被姓何的在中間穿插搞事，倒不如當面聊個痛快。
我也很好奇，石錘科技的沈總到底有多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