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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雷終於鬆了口氣,但他知道如玉用琴音破陣必定耗費了自身的全部功力,自己在無意中又一次深深地傷害了她。他的心口劇痛,牽動內臟,不由“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他喃喃自語,“玉妹,玉妹,你又何苦,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不值得!”
沒有了號角鼓動的馬隊一片混亂,青衫少年不甘心地望向南方,那裡隱隱地傳來一陣戰馬的嘶叫,他冷冷一笑,終於合上雙眼,倒在地上,他孱弱的身體不停地抽搐,然而他的臉上卻露出一絲常人不易察覺的笑意,顯得無比地詭異。
青衫少年剛倒下,他的身邊立即涌過好多人,圍成一堵厚厚的人牆。
駝隊的壓力一鬆,蕭雷無力地打個手勢,布驚風一聲長嘯,駝隊的人很快聚在一起。雙方緊張地對視着。
唐門五虎和青城二老在風雲劍陣中都受了不少的傷,這時候表面上他們佔盡了上風,但在蕭雷父子威嚴的目光秒殺下,竟然不敢率先發難。
甄不同在他的乾坤包被破後,一直袖手旁觀,王立雄被蕭雷重手擊成重傷,這時他忽然睜開雙眼,嘶啞地大叫,“甄老弟,快,快殺了蕭氏父子,我在教主面前保你一大功。”
甄不同充耳不聞,“得了吧,我只答應幫他一回,誰知他竟然傷心病狂地來對付中原蕭家,早知道這樣,我寧願死在他面前,也不會答應他的,他媽的,老子上他的當啦,”他囁嚅着,“甄不同啊甄不同,你還有什麼與衆不同的,你和他們一樣,都是殺人的劊子手。”一陣狂笑之後,甄不同雙手一甩,眼前忽然出現一個碩大無朋的包袱,他朝裡一鑽,包袱往上一彈,隨風輕揚,幾個起落,早已無影無蹤。
“我走了,請你們上覆教主,從此我與組織再無任何瓜葛,我還是做我的逍遙散人去嘍,飲盡人生漫漫酒,從此莫問是與非!”甄不同的聲音越來越遠,終至寂然無聞。
蕭雷環顧四周,幾十雙堅定的眼睛正期盼地望着他,他的眼中噴血,“弟兄們,是我蕭雷拖累了大家,這麼多年,爲了南朝北國的萬千生靈,你們受苦了,我蕭雷對不起大家。”他停了停,一字一頓地說:“布老大,不能再遲疑了,現在,我命令你領着弟兄們原路殺回,我們父子來做掩護。”
“不!”所有的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公子,我們來掩護你突圍,蕭家不能沒有你,茶馬古道不能沒有你,我們南朝北國都離不開你。”
“你們快走!”蕭雷的聲音哽咽,“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的確,一切都遲了,就在他們來時的路上,一羣馬隊挾着一股沖天的煙塵飛奔而來。
原來這一大隊人馬一直尾隨在駝隊後面,只是因爲怕被發現,所以才保持了很遠的距離,直到現在才趕上來。
隊伍的前面是一個相貌威嚴的將軍,他嘹亮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教主有令,蕭雷逆天行事,罪惡滔天,立即格殺勿論。殺死蕭雷者賞黃金萬兩,美女百名,立爲護法。並可以……”雖然作爲一個上位武者,他的聲音不能不說是異常宏亮,但不幸的是,他後面的話還是戛然而止,因爲他的咽喉前面忽然出現了一條細細的亮線,亮線一閃而過,下一刻,他的咽喉處就多了一個小小的窟窿,隨即一蓬血雨噴射而出,他的身體在保持了足足一分鐘的挺拔姿勢後,轟的一聲倒撞下馬。
“無形斬!”這就是傳說中的無形斬,王立雄、莫文強之輩見多識廣,自然知道這就是武道巔峰發出的超強氣機凝鍊成的無形斬,古往今來只有武聖曾經問鼎過,至今無人能窺其秘奧。難道蕭雷已經練成這項絕學,如果這樣,自己一方無論如何也無法和他相抗,他們再一次地垂下頭去,不敢正視蕭雷那威嚴的目光。
而蕭雷卻依然不動聲色,但他的心頭卻是驚喜交加,“玉妹,你終於練成無開斬啦!”可是他隨即又黯然色變,“玉妹,無形斬極耗真元,你又何苦這樣!”
如玉出手一招無形斬,使馬隊的首領斃命,其結果非常明顯,將軍雖然倒撞下馬,但他身下的戰馬正在昂首向前狂奔,忍不防身上的主人卻栽了下去,它不免大吃一驚,“嗷”的一聲咆哮,竟然響徹雲霄,完全不比它主人剛纔那一聲遜色。
然而,戰馬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嘶鳴很快就沒有了下文,多年習慣於主人驅策的它,一旦失去約束,竟然無所適從,它茫茫然地停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橫躺在它面前的將軍。
本來這麼多年,大隊裡的戰馬一直以將軍的馬首是瞻,這時候忽然見它們的頭頭駐足不前,它們幾乎是想也沒想,也很一致地緊急剎車,而且更加一致地茫然四顧。
這場面很是怪
異,本來洶洶而來的大隊人馬,忽然在一瞬間定格成風沙中一幅毫無生氣的水墨畫。
然而更加詭異的是,就在大隊人馬驚駭地停下來的時候,風聲中忽然充斥着了一股沁人肺腑的香氣,那是一種如蘭似麝的味道,彷彿是水墨畫上面發出的一種別樣的油墨香;與此同時,還有一陣飄渺的琴音,伴着同樣飄渺的歌聲在風聲中頑強地傳散開來,更像是那幅水墨畫的畫外音。
這一切都在昭示着一個最明顯的結果,那就是令人生畏的琴魔就要在這裡閃亮登場!
他的出現又會帶給人們什麼驚喜呢?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琴音,這一次的琴音不帶一絲魔力,就那麼娓娓而彈,卻依然充滿了攝人心魄的魅力。歌聲更是如愛人輕訴愛意,聲聲唱進人的心靈深處。
那是一首傳唱了好久的曲調,也許是二十年前吧,那時候蕭雷和如玉正在生死相戀,兩人在微風細雨中漫步人生,共許來世,他們相擁而唱的就是這一首《雨中的溫柔》。可是如今那甜甜的歌聲依舊,所唱的歌詞卻只能讓蕭雷肝腸寸斷。
雨紛飛,在黃昏之後,
雨紛飛,是誰的溫柔,
等待的花朵綴滿枝頭,
是誰的嬌顏染紅了夢的守候!
多少次日月輪迴,
年花逝盡幾多愁。
風雨中執手情深意厚,
那些無奈隱藏在紅塵背後,
爲什麼一切不再從頭,
爲什麼烏絲終被霜華染透,
嘆回首,
思念悠悠愛恨滿樓。
我在等,等你的雙手,
我在等,等你的溫柔,
等待的花朵遺忘了邂逅,
是誰的容顏淡忘了愛的守候,
多少次夜色闌珊,
孤燈伴我幾多愁。
風雨中執手相看從頭,
那些花季曾經有幾人回首,
爲什麼光陰逝去歲月如稠,
爲什麼濁酒難嚥獨入我喉,
風雨中,
漫天灑下誰的溫柔……
(這首歌詞首發相曉云溪的空間,後來我的小說《青春流香》曾經借用,這裡偷一回懶,再次借用,希望朋友們不要笑我哈。)
“琴魔!”幾乎所有的人都失聲驚呼.
的確,在這世上,還能有什麼人的歌喉能與琴魔媲美呢,更有什麼人的與琴聲能比琴魔更加曼妙動人呢。
戰場上的人癡癡地佇足仰望,他們的心飛越了萬水千山,飛越了人世恩怨,來到了心愛的人身旁,如果可能他們寧願放棄一切,就這樣永遠與心愛的人廝守終老。
沒有人有理由比蕭雷更應該沉迷其中,但他知道這是他心愛的如玉妹妹給他創造的唯一機會,如果他不能把握,那麼如玉的一腔苦心將化爲烏有。那一聲聲都是對他愛的呼喚。他知道這時候他只要放棄他的兄弟們,他就能和他的如玉妹妹殺出重圍,從此兩人還可以相親相愛,再續前緣。而這些不正是自己二十年來日思夜盼的嗎?
時機稍縱即逝!
然而,蕭雷只說了一句,“風大哥,你快帶兄弟們撤離,我們父子來掩護你們。”說時遲那時快,蕭雷攜着蕭琰,父子二人的身影如飛鳥投林一般直撲馬隊中央。
馬隊裡的人呆若木雞地看着蕭雷,他們依然沉醉在如玉的歌聲裡,蕭雷更不怠慢,運起水乳交融的盤龍功,橫掃千軍,只見一道道氣機宛如龍形,在風沙中橫衝直撞,馬上乘者只覺身體四周亂流涌動,彷彿置身在驚濤駭浪之中,瞬間便被蕭氏父子強悍的氣機掃得如風中敗絮一般.
莫文強大驚失色,想要上前阻擋,誰知他拼着全力發動的無相功,剛和蕭氏父子略一接觸,便悶哼一聲,如被雷擊,向後疾飛.
王立雄見勢不妙,伸手想接住莫文強,豈知蕭氏父子的氣機實在太過強悍,他縱然全力出手,依然無法與之抗衡,他只覺全身一麻,隨即萎頓在地.
蕭琰輕蔑地看了看莫王二人一眼,“兩個老賊,今天就鐃你們一死,快點滾吧.”
莫王二人相顧駭然,哪裡還敢有半點遲疑,滿面羞慚地爬起來,卻哪裡還敢有半點異動.
蕭氏父子僅僅幾個起落,他們已經到了青衫少年的身旁。
胡心重傷之後,勉力站起來,還沒等他出招,,便被蕭雷手起一掌,猶如摧枯拉朽,身體斜斜飛出,竟然比彈丸還疾,一連撞折八匹戰馬,方始墜地,眼見是出氣多進氣少,早已萎頓在地。
旁邊一個白髮老者也疾掠過來,蕭琰眼明手快,左手遞出,強大的氣勁直
接把他轟得倒退幾步,一頭栽倒,就此斃命。
青衫少年突見蕭氏父子闖到,剛要起身,蕭雷的身影已經在他眼裡定格,一股強大的氣機立即像一堵大山一樣壓制着他,他想動,卻不能移動分毫,就在這電光石火間,蕭氏父子水乳交融的盤龍功已經印上了他的胸口。
蕭雷低聲喝道,“小子,我不管你是誰,只要你動一動,我就殺了你。”
少年的臉上掠過一絲懼色,但僅僅一瞬間,他又恢復正常。“哼哼,你殺了我,你自信你能殺得了我嗎?我的蕭大掌門,還是回頭看看你那些勇敢而忠誠的屬下吧,他們都將是你的殞葬品。”
蕭雷已經聽到了身後的喊殺聲,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布氏弟兄領着弟兄們殺了過來。他無奈地搖搖頭,這些患難與共的兄弟怎麼會捨得放下他呢,一如自己不會捨下他們一樣,看來這一次自己又錯了。他無奈地鬆開蕭琰的手,“琰子,快去和布叔叔他們會合,快!”
蕭琰遲疑地看着他爸爸,蕭雷一跺腳,“傻孩子,快和布叔叔他們一起殺出去,我有人質在手,不會有事的。”
“好,爸,你多保重,我去了。”蕭琰返身衝向馬隊,馬隊裡的高手都被剛纔他們父子二人聯手發出的威勢震驚了,沒有人敢上前阻擋,蕭琰很快就衝到布氏劍陣旁。
“哼,蕭雷,你以爲你已經贏了嗎?”青衫少年嘴角充滿了諷刺,“其實,你早已輸了,而且是輸得一敗塗地。你已經失去了親人、失去了愛人、失去了朋友,而且,你必將失去一切!”
“蕭某即使什麼都失去,但是卻能得到你!”蕭雷掌上的力道又增加了幾分,“我蕭某自問頂天立地,你到底是什麼人,要對我蕭家趕盡殺絕。”
少年冷冷的說,“我是誰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原蕭家將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哈哈。”
“那好吧,就讓我先看到你在我的眼前消失。”蕭雷知道說什麼也沒有用了,他的掌力一吐,以殘存的所有功力,全部震在少年的胸口。
少年悶哼一聲,鮮血狂噴,不料蕭雷也是虎口巨震,他觸手之處瑩光迸現,不但堅逾金鐵,而且反震的力道更是大得驚人,很顯然少年的胸口一定有什麼術法加持的秘密武器,而且這個加持術法的人修爲之高,世所罕見,絕對還在海固子之上,要不然以蕭雷的境界應該早就有所察覺,可見這個人處心積慮,就連垂死的一着也籌劃的恰到好處,若是普通的強者一定會就此喪失先機,從而陷入被動,但是盤龍大俠,久經險陣,臨變不亂,他的掌力一吐再吐,死死壓制了瑩光的反噬,隨即反手一把抓住少年的青衫一拉一扯,青衫片片散落,裡面赫然露出一枚黃牌。
黃牌上的瑩光已經被盤龍功強大的氣機摧殘殆盡,變成了一塊毫不起眼的金牌。
這枚黃牌蕭雷只見過一次,那一次是他一生中犯下的第一個錯誤,這麼多年,他一直想淡忘,可惜他忘不了。而今天他終於爲他當年的不小心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因爲這個黃牌代表着一個超級而神秘的存在,黃牌上四龍盤旋,與他的盤龍大旗非常相似,所不同的是,它的中間不是一個“蕭”字,而是兩個黑色的字,“必殺”!這麼多年,蕭雷一直在努力思考它們之間的異同,可惜一次又一次他都沒能找到答案,或者說他不敢直面這個結果,但是,今天,他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殘酷的現實!
蕭雷只覺得天旋地轉,他突然感到很累很累,他真的要休息,好好地休息,永遠地休息下去。然而他還有好多好多的心事未了,他無力地睜開眼,想再看一看這個讓他留戀的世界。
一眼,一眼就夠了。
就是這最後一眼,蕭雷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向他飛來,那白色的衣衫,白色的長髮,還有如雪一樣白色的嬌顏,是那麼的熟悉又是那麼的遙遠,遙遠得就像是一個永遠也無法觸摸的夢境。
那是如玉,是他朝思暮想,魂縈夢繞的玉妹!
“玉妹,玉妹,對不起,我再一次讓你失望了,我要走了,真的走了,我走了,我說過我們來世還會在一起的,在那彼岸花盛開的地方,我會等你,一直等到你的笑容綻開比彼岸花更美的笑靨。玉妹,我等你!”蕭雷的眼睛慢慢合上,那個白色的身影漸漸模糊。
就在蕭雷倒下的一剎那,蕭琰的身形向前飛掠,那一瞬間他爆發出了無窮無盡的力量,身形如鬼似魅,左右飄忽,從堵在他面前的無數高手的空隙中穿過。那些人只覺眼前一花,蕭琰已經像透明的影子一般來到了蕭雷身邊,他柔弱的雙手接住倒下的蕭雷,緊緊地抱住,他的眼中仍然沒有一滴淚,有的只是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