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笑了一陣,獨孤信又道:“對了,葛王有令,要你即刻去趟廣阿。”
宇文泰一皺眉頭:“何事這般緊急?”
“似是吐斤洛周派了人來,有急事求葛王。葛王一時不決,便要齊集衆將商議。”
宇文泰“哦”了一聲,待要動身時,一個將佐急急跑來,正是先前跑去府庫尋布料制旗的那位。
那將佐氣喘吁吁,叫道:“將軍!府庫裡搜了一遭,不但尋得合適布料,順帶着還發現了一處秘道。帶人下去一探,嘿嘿,這秘道里頭竟然有間密室。”
“秘道?密室?”
那將佐甚是興奮,嚥下一口口水,笑道:“難怪滿城都找不到柏人縣令,原來這廝同着兩個婆姨,就躲在密室之內。這廝明明餓個半死,偏不知囤些吃食,倒不忘搬來一大堆金玉銖錢在側,哈哈,簡直笑死個人。”
獨孤信聽着有趣,忍不住笑出聲來:“還有這等人?簡直蠢不可及!”
“可不是?”那將佐連連點頭,又轉向宇文泰,問道:“將軍,這廝如何處置?”
宇文泰全無笑意,一字字道:“不獨貪佞,更皆蠢夯,這麼個玩意兒留他何用?砍了!”
那將佐一滯,“哦哦”兩聲,又問:“那麼他兩個婆姨。。。”
“一併砍了!”
宇文泰說話時,目光如電,語氣大是冰冷,那將佐看在眼裡,禁不住打個寒戰,不敢再言,匆匆下去了。
獨孤信倒是有心勸阻,可眼見宇文泰面沉入水,不由得暗暗嘆口氣,閉上了嘴巴,忖道:黑獺哪裡都好,可自打五原之變,宇文郎主罹難,後來又在陰山上喋血一場,現下似乎。。。似乎變得有些好殺呢。
。。。。。。
當下宇文泰便與獨孤信騎馬而去,不久到了廣阿。
入得州衙,叛軍衆將雲集。上首葛榮盤膝而坐,正自撫須沉吟,見宇文泰進來,大笑道:“黑獺來得正好!你來與孤說說,是北上幽燕呢?還是南下冀州?”
宇文泰一問,才知緣由。
且說吐斤洛周得安州戍兵響應,成勢後復又揮軍南下,佔據了燕州上谷郡(郡治沮陽,今河北懷來縣),威脅整個幽燕之地。其勢力壯盛,更在葛榮之上。
元淵視吐斤洛周爲心腹大患,撇下河北的葛榮不管,親率大軍北上攻伐吐斤洛周。葛榮竊喜不已,趁機縱兵四出,攪得河北大地雞飛狗跳。
到底元淵麾下乃是平滅六鎮大亂的得勝之軍,銳氣猶存,幾戰下來,打得吐斤洛周損兵折將,龜縮沮陽不出。
吐斤洛周情急之下,遣使南來,懇請葛榮揮軍北上,以爲援救。更曰:若得南北夾擊,破元淵不難。事成之後,他吐斤洛周只取幽燕一隅,至於河北之地,盡付葛王之手也。
葛榮聽完,雖有些意動,又恐平白招惹了元淵這隻大蟲,一時躊躇,乃喚來衆將齊商。
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有說正該北上夾擊元淵,若得取勝,則一勞永逸也;也有說元淵如今給拖在沮陽城下,當趁此良機,南下攻伐冀州(州治信都,今河北邢臺)人口稠密之地,以擴大地盤,增強實力。
雙方各執一詞,誰也說不過誰,弄得葛榮愈發猶豫,這時忽見麾下愛將宇文泰前來,自然要問宇文泰何意。
宇文泰一心所想,正是擊殺元淵報仇雪恨,當下脫口而出:“所謂脣亡齒寒,今日若不救吐斤洛周,來日元淵得勝而回時,我等誰敢言能獨當其鋒?”
一語既出,振聾發聵,不少人大聲叫好。葛榮也在暗暗點頭,似已意動。
偏這時一人大踏步出列,厲聲道:“男兒當橫行天下,畏畏縮縮算個甚麼?今日不敢獨當元淵,明日不敢對戰魏軍,那當初又何必扯旗造反?不如早早散去,回鄉中老死算了。”
這人生得龍眉豹頸,姿體雄異,一張嘴便似雷霆一般,震得衆人耳朵裡嗡嗡作響。
宇文泰認得此人,姓高名昂字敖曹,一向膽力過人。其人勇悍絕倫,善使一杆馬槊,宇文泰見之,竟覺着猶在裴果與賀拔勝之上。
高昂說罷,葛榮眼睛一亮,心裡頭覺着此言大爲有理,可擡頭一看說話者乃是高昂,突然便臉色一沉,似是不大高興。
這時又一人出列,年紀尚輕,相貌英挺,宇文泰一看,卻是高昂四弟高季式。
高季式一拱手,朗聲道:“葛王!眼下我軍只得河北尺寸之地,轉圜尚難,若倉促間發兵幽燕,就恐落個後方空虛。萬一我軍正與元淵酣戰時,竟有魏軍襲取後路,到那時,只怕想回河北,也不可得。我意,還是南定冀州,先掃平河北爲上。”
葛榮心中一動,若有所思,但終究不置可否。
人叢中轉出高昂二兄高慎,身材中等,相貌亦是平平,一張口就是陰陽怪氣:“就怕葛王好心,巴巴跑去替吐斤洛周解圍,可人家心裡頭,嘿嘿,卻壓根不是這般想。萬一吐斤洛周只想藉機脫困,並不應約夾擊元淵,那。。。可就把葛王給害咯。”
葛榮悚然一驚,哪怕強自壓抑,不覺間眉頭已緊緊皺起。
“葛王!人心難測呵!”一聲斷喝,正是高家老大高乾出列,其人白麪有須,氣宇軒昂。
“就說吐斤洛周能與葛王暫時一心,共破元淵,那之後呢?”高乾冷笑不已:“真個元淵敗落了,他吐斤洛周的勢力本在我軍之上,到那時,他還肯屈身幽燕苦寒之所?倘若吐斤洛周真個無心覬覦河北膏腴之地,那他早該北去征伐遼西、遼東,何故急急揮軍南下,非去惹那元淵?”
葛榮如夢初醒,猛地站將起來,喝道:“孤意已決,即召各軍聚於廣阿,不日發兵南下,共取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