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後一次約會

一坐下,我便開門見山:“你到底是誰?”

馬榮佳說:“你連一杯咖啡都不想跟我一起喝嗎?”

我說:“你知道我只想知道真相。”

馬榮佳說:“我是馬榮佳!”

“可卻不是我認識的那個!”

馬榮佳問:“兩個人的樣子一模一樣,你怎麼分辨出來的。”

我說:“因爲警察在死者的衣服夾層裡找到了馬榮佳向我求婚的戒指和那一天他給我拍的照片,說明他是在向我求婚不久後被人殺死的,我記得那天他的左手中指纏着繃帶,他告訴我他的那根手指骨折了。而在屍體旁邊還有一條雙子座的星星項鍊,我記得NANA應該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項鍊。”

“而你看過驗屍報告,屍體的左手中指有骨折的現象。所以,你就推測,我殺了真正的馬榮佳,取代了他,而在殺人時卻不小心遺落了那條項鍊。”他笑笑,幫我在咖啡里加上糖,“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半袋糖。”我看着他,他繼續說:“到現在,你所有的習慣我都記得,可是你卻從未真心的愛過我。”

我想要拿起小匙要攪拌時,馬榮佳卻先拿起來幫我攪拌,他一邊攪拌一邊說:“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約會了,給我最後一次照顧你的機會。”

照他這樣說,我一直認識的馬榮佳是他,那麼死者是誰?難道我的推理是錯的?可三年前向我求婚的人是誰?真相到底是什麼?我疑惑的看着馬榮佳。

馬榮佳說:“你很迷惑,是不是?”

我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馬榮佳說:“你有一個孿生弟弟,你一定知道孿生子之間會有心理感應。”

我問:“死的人是你的孿生兄弟。”

馬榮佳說:“是我的孿生弟弟,他叫馬榮華。我們長到三歲的多的時候,他還不會說話,醫生診斷他有先天性智障,我Daddy不想讓然知道,他又個傻兒子,就叫人把他送到了孤兒院,對外宣稱只有我一個兒子。誰知道當時只是醫生誤診,我這個弟弟只是大腦發育較慢,並沒有病,而且他長大後變得很聰明,並且拿到了全額獎學金到法國的商學院讀書。把他送走時,我還小,一直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弟弟,我一直是家族中唯一的繼承者,我的生活一直都是那麼平靜有序。可是孿生子之間的心靈感應就是這麼奇妙,分隔得再遠,也終會相遇。四年前……”

我說:“你們相遇了!你怕他分薄你的財產所以殺了他?”

馬榮佳搖搖頭,說:“原來在你心裡我竟是這樣的不恥。”

對於馬榮佳的話我並不認同,我說:“你幫毒販洗黑錢,又找人偷‘真愛之心’,說你不貪,很難!”

馬榮佳沒有想到我會調查他,擡起頭看着我:“雖然說無奸不商,但是世人哪個不是爲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呢?你自己不是也經常踩界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道理,我不想跟他進行過多的爭辯,我說:“這不是約會的重點。”

馬榮佳說:“你根本不會在乎我是怎樣的人!”

我說:“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

馬榮佳苦笑了一下:“你從來都沒有變過,所以纔會出現這樣的悲劇。”

我疑問道:“跟我有什麼關係?”

馬榮佳說:“你不是想知道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誰嗎?”

我問:“講重點吧!”

馬榮佳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說:“本來我們可以一起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只可惜我們犯了同樣的錯誤——同時愛上了同一個人,一個根本不懂愛的人!”

我試探着問道:“這個人是我?”

馬榮佳點點頭,繼續說:“我們兩個人都愛上了你,而你卻只能愛一個人。”

“既然跟我在一起的人是你,如果是爲了我,爲什麼死的人會是他?”我問。

馬榮佳笑笑:“因爲我愛你,但是我更愛我自己,而他卻愛你超過了他自己。”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故事,馬榮佳的話讓我更疑惑了?我說:“既然是始作俑者,我有權知道故事的全部。”我急於知道整個經過,馬榮佳卻像擠牙膏一樣慢吞吞地說着,我決定不再打斷他。

馬榮佳繼續說:“我在法國第一次見到你時,我便愛上了你。我一直認爲像我這樣的人不可能會真心地愛上一個女人。我也從來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無論是樣子還是喜好都一模一樣的人。一件東西可以共享,可以謙讓,可是人和感情卻不行。從表白那一天起,你就從來沒有注意過他的存在,他一次次嘗試走到你面前,你卻一次次與他擦肩而過。雖然你視而不見,他以爲我和你一樣看不到他的存在,可是誰也不會忽視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從他第一次出現在我的世界,也許他根本不會威脅到我的生活,我都必須警覺。不過,事實證明,我的做法是正確的——你的漠視,他就明白了他從出生那一天就是多餘的,世界上只能有一個馬榮佳,我們兩個註定只能活一個。於是他便費盡心思取代我。他以爲同樣的兩個人,我在你的心裡,而他卻不在你的眼裡。其實,他只是不知道那是因爲我在你心裡根本沒有位置。”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任何人,可是有些事做與不做,總有人會受傷害,我靜靜地聽着馬榮佳講述這個故事:“爲了取代我,他模仿我的一切,甚至接近NANA,讓NANA以爲我腳踏兩隻船。”

“怪不得NANA總是故意針對我。”

“有多可笑,我並沒有生氣,我反倒覺得有這樣一個影子,讓自己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出類拔萃,是一件很驕傲的事情。因爲我擁有的一切,包括你,他都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即。不管如何努力,他都只是一個影子而已,他永遠都不能取代我,因爲我以爲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一切?”

“我答應他只要他永遠不出現在我父親面前,我就讓他取代我,和你在一起。”

“他答應了你,可是你卻沒有履行諾言。”

“因爲我喜歡他做我的影子,更因爲我以爲自己掌握了一切,我可以遊走於你跟NANA之間,想盡齊人之福,因爲NANA是一個跟你完全不同的女孩,可是卻跟你一樣讓人依戀。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百般算計,卻沒有算計到兩件事。”

“什麼事?”

“第一件就是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我並沒有否認,雖然那時候我們是幸福的。

他接着說:“在我們的愛情中,你總是很被動,我安慰自己那只是你個性使然。在我的心裡,你一直是我妻子的最佳人選,而NANA我只把他當做情人。我知道即使我把你讓給弟弟,只要你知道他只是我的影子,你就會選擇我。可直到當你在酒吧中撞到我和NANA在一起時,我看到你毫不在意的反應,我才知道我錯了。”

“所以你決定送個順水人情給你弟弟。”

馬榮佳點點頭:“其實,當我自己做出這個決定時,我也被自己嚇到了。不過,那一刻,我也終於明白,我最愛的還是自己。對於這個弟弟,即使不愛自己,得到自己愛的人,也是一個安慰獎吧!”

“可是沒有想到在他像我求婚時,我拒絕了,還提出了分手。因爲得不到我,所以他決定不再履行你們的約定。”

“你爲什麼就認定了是我殺了他?他始終是我弟弟。”

“不是你殺了他?對了,你說有兩件事是你沒有意料到的,另一件是什麼?跟你弟弟的死有關是不是?”

“我知道你拒絕了他,就想勸他跟我回家,因爲他不只是我的影子,還和我血肉相連。而且我Daddy不知道經歷了什麼,開始一心向善,甚至派人尋找弟弟。”

“所以那時候我收到你的信,你們一起回到了**。”

“沒有!他迷戀你,已經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

我看着馬榮佳,想象着那個深愛着我的陌生而又熟悉的人。

馬榮佳接着說:“弟弟說,只要能看見你就是幸福的,他堅持要留在有你在的地方。”

“那他爲什麼會死在**?”

“如果讓Daddy知道自己的兒子走火入魔地愛上了一個女人,一定會很傷心。所以我一直沒有跟他說過我已經和弟弟相認了,我想總有一天他會放手的。可是沒有想到再見到他的時候,只剩下了一具白骨,我還不知道該如何向父親交代。”馬榮佳的確是個很孝順的人,而且他沒有必要騙我。

“這樣說,他不是你殺的,可是他的確死了。”

“本來我也奇怪,可是在昨天我收拾NANA的遺物時,明白了這一切。”

“就是你沒有意料到的第二件事?”

他點點頭,問我:“NANA本來是你最好的朋友,她因爲我而針對你,可以理解,可是她突然像是便了一個人似的,在你面前變的勢利、跋扈,甚至有時候不計形象,你從來沒有覺得奇怪嗎?而NANA剛死,我卻讓展覽如期舉行,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說:“你要監守自盜,所以纔要不肯推遲展覽會,因爲在你的心裡錢比感情更重要。”然而,對於NANA的變化,我無話可說,也的確從未想過。因爲我一直覺得每一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存在方式的自由,不應該受到任何人和事的干擾,當然我們也不應該去幹擾別人。不過,現在想來着這只不過是我漠視別人的藉口而已。

馬榮佳說:“我真替江墨謙感到遺憾。我的確是無往不利,而你卻從來不知情爲何物。你不殺伯仁,伯仁卻皆因你而死。我現在真應該慶幸可以提早看透,因爲在愛情裡受傷的,永遠是認真付出的人。”

我更疑惑了,問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馬榮佳嘆了一口氣,說:“我是自私,可是無論是對你還是NANA,我都是真心的。”

“你的意思是NANA做了你不能忍受的事情。”

“你說的沒錯,我是想監守自盜,可是我沒有想到NANA竟然死了,於是我決定推遲展會。”

“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

“我去警局取驗屍報告,我怎麼都不會想到睡在我枕邊三年的人竟然是一個人妖?”我看到馬榮佳的眼裡掛上了一絲憂鬱。

“你是說NANA是變性人!”我聽到這件事的時候很吃驚,我想馬榮佳也一定很痛苦,所以纔會對NANA的死不聞不顧,有過愛才有恨。

“你很吃驚,對不對?可是你知不知道,他爲什麼不再做男人?”馬榮佳看着我說。

我也看着馬榮佳,因爲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馬榮佳見我不說話,繼續說:“NANA死的這幾天是我這輩子最痛苦的日子,我不是恨她騙我,而是笑自己傻,我一直以爲自己算計了所有人,可是沒想到自己也困在謎局裡。”

他突然笑了起來:“這場遊戲中,我們機關算計,到最後什麼失去了,而你什麼都沒有做過,卻笑到了最後。”

“我只想知道真相是什麼?”

“昨天,我在NANA遺物裡發現一個日記本,我想知道這個人妖到底有多少事情瞞着我,其實,我只是想知道他和我在一起只是爲了錢,想用他的卑賤來安慰自己挫敗的心靈。沒想到,我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當我知道一切真相時,反而很同情他。”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NANA的原名叫田維漢,是法籍華人,他本來是個Gay,可是知道遇到你,一切都改變了?”

“你的意思是他……愛我?”雖然是自己親口說的,但是簡直難以置信。

馬榮佳看着我說:“你從來不知道你自己有一種很特殊的魅力,能夠讓幾乎所有見過你的人愛上你。田維漢在日記裡寫道,他曾以爲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是騙子,只有男人才能給他安全感,可是五年前的一個夜裡,要傷害他的竟然是他一直想要依賴的男人,而出手救他的竟然是他厭惡的女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對他既沒有歧視也沒有憐憫,和你在一起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平等。他才明白這個世界上的人不分男女,都有好壞,可是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一個你這樣的人,你是那樣的特別,在你的世界裡沒有分明的界限,你做的一切都是遵從你的心。我們都以爲你不會愛,其實是因爲你的愛是平等的,如果硬讓你去愛上誰就太自私了。”

我苦笑了一下,說:“把我說的不食人間煙火似的,何必浪費時間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都不想知道!”

馬榮佳說:“愛情是自私的,是專屬的,這一點可能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不過,田維漢的確是偉大的,他愛你,卻從未想過要你愛上他,作爲你平等的愛當中的衆生之一他已經滿足了。你救了他,他人生唯一的意義就是守護你。爲了愛你,守護你,田維漢做了變性手術,順理成章地呆在你的身邊,爲你處理掉一切不必要的騷擾,直到那個對的人出現。”

“那個對的人還沒有出現,卻遇到了你們兄弟倆。我們都以爲自己做的是最理智的事,可是這一切只有他一個人看透。爲了不讓我受到傷害,所以他替我去承受一切。”我試着去了解NANA的心意,也許他是這樣想的吧。

馬榮佳點點頭,接着說:“他太瞭解你,瞭解你不會愛我,瞭解你太自負,瞭解你經受不住失敗,所以不是我遊走在你和他之間,而是他遊走在我們三個人之間。”

“他成功了,我沒有接受你或者你弟弟,他爲什麼還……”

“或許是同樣的癡戀吧!他知道弟弟不會輕易放棄的。”

“所以爲了讓我徹底的擺脫你們,他留在了你身邊,甚至殺了你弟弟。”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可是那條雙子座的項鍊是獨一無二,它本來是要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和他的那一條是一對,你的那條上面有一個N字,而他的那條上有一個A字。雖然我們回到了**,但是他一直了解這你在法國的一切,可他並不知道弟弟一直跟着你。後來,他無意中發現了弟弟跟着你來到了**,就約他出來攤牌,殺了他。”

我的眼睛溼潤了,因爲我知道如果只是爲了脫罪,馬榮佳不用編這樣一個複雜的故事來騙我。馬榮佳遞給我一張紙巾,對我說:“過兩天,我會叫人把田維漢的遺物拿給你,他的屍體還在警局!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說完,他便站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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