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到約定的時間,我就聽到五嬸在某一處的街頭悽悽慘慘的哭聲,“俺的閨女啊,你在那裡呀,你快出來看看娘呀”
我聞聲拉着李環環走到那處街頭,迷亂的人羣圍着哭成淚人的絕望的五叔五嬸嘰嘰喳喳,說什麼的都有,毒舌遍地,幸好,五叔五嬸聽不懂這羣高貴的冷血動物的普通話。不然,不知道她聽了會有多傷心,看着別人落難,發出這種聲音,真的讓人感到鄙夷。
他們纔不管別人的死活,只顧自己嘴上的快活,他們就是這種不積口德,有損陰德的人
“女兒幹了這種事,還有臉來這哭,也不怕丟人“
“你們看這樣惡娘,能生出什麼樣的好孩子來”
“來這的女人沒幾個乾淨的,都是做皮肉生意的”
“都是好吃懶做的鄉下人,以爲只要做了這種事,就能發家致富,能做城裡人,做夢吧,投胎投錯了地方”
“但願,這是個警醒,年輕的女孩乾點什麼不好,千萬不要來這裡了”
“對呀,這些垃圾都走掉,我們這裡才能清靜些,纔能有個舒心的環境”
他們喪失道德底線和活着的人應有的最後的極限與尊嚴,對着五叔五嬸指指點點,此刻,他們是最骯髒的人。
五嬸聽見人羣中不和諧的聲音,她聽不懂,她以爲,他們知道小翠妹子的下落呢,她撲上去抱住一個老女人的腿,急切的問道:
“你知道,俺閨女小翠去了哪裡對不對?你知道對不對,我們全家還等着她回去過年呢”
那老女人看着思女心切的五嬸哈哈大笑着說:“你們看着鄉下人,像瘋了一樣,好吧,我來告訴你,你閨女被壞男人拐騙啊走了,你找不到她的,快回你們鄉下去吧”
此情此景,我十分憤怒的衝進人羣扶起五嬸,拉上五叔說,“叔,嬸,咱們回去再想辦法”
“兒啊,那還有什麼辦法啊”五嬸再次攤在地上。
“沒有辦法也得想辦法,找出辦法,找出小翠妹子”我含着眼淚無力的說道。
李環環幫我攙扶着五叔五嬸準備往小旅館的方向走,我們剛轉身的時候,身後的人羣還不忘補上一句。
“我勸你們,找到女兒後,不要在讓她回到這裡遭罪,讓她做個好人”
“二蛋,他們跟鳥似的,說些什麼呢?”五叔茫然無措的問我。
“她們說祝願我們早日找到小翠妹子”
“這些人還挺好心呢”五叔抹着眼淚頗顯感動的說道。
“是……”我只好這樣違心的答應道。
“她們明明在罵人好不好!”李環環非常生氣的撅着嘴,我用眼神狠狠的瞪了她一下,她才懂得我的意思不再講話。
回到小旅館,五嬸便躺在狹小的牀上動彈不得,五叔掩面哭了很久,突然,說:
“要是過了今天晚上還找不到小翠,咱們就回鄉下去吧”
我以爲五嬸一睡着,誰知她一下從牀上坐起身來,異常憤怒的一腳把五叔踢翻在地,大罵:
“她邵小翠是不是你的骨肉,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狠心的話呢,我告訴你,過了今天再找不到閨女,我就死在這裡,你自己回鄉下過去吧”
“你以爲我不想找到小翠啊?我還不是不想拖累孩子,二蛋,已經幾天幾夜沒閤眼了,家裡未過門的媳婦還在家裡等着他回去呢,還有環環,你說怎麼辦吧”
我趕緊上前把五叔從地上拉起來,勸慰道,“叔,嬸,你倆咋還鬧起來了呢,我和環環的事都是小事,再說了,我要是找不到小翠妹子,我還怎麼有臉回山根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師父呢?”
“二蛋,叔,知道你有些本事,但你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啊”
“叔,我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就算是委屈,就憑我和小翠妹子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又能算得上什麼呢”
我看着憔悴的叔父嬸孃含着淚在心裡說,“叔,嬸,今天,我就在這裡起誓,假如,小翠妹子真的不在了,我邵二蛋就把你們當親爹親孃養着,到末了,給你們養老送終”,
這話我能想卻不敢講出來,因爲,我要給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時間漫步冬日裡的日薄西山,隔着高樓大廈的那一抹殘陽如雪,沒過幾會,便到了夜裡,我們四個人蜷縮在那間小屋裡各自沒有言語……
直到深夜,夜已經很深了,即便這城市燈火的深處,也已經很寂靜了,我叫起五嬸出門,五嬸很聽話跟在我身後出了小旅館的玻璃門,其實,我這是想到了一計,當然,這也倒不失爲一個好辦法,那就是上次我出活遇到的那個吊死鬼一樣,我守了幾個夜晚,那吊死鬼也沒有出現,可,她的死去多年的孃親到那裡一哭一喊,她就出現了,我也想讓五嬸用這種方式把邵小翠呼喚出來!
紅燈區的街街巷巷,還有這附近的一些地方,只要是深巷和陰暗的角落,我就讓,五嬸哭上一場,‘閨女啊,小翠啊,你在哪裡啊?娘來叫你回家過年了’。
走了半休,除了被罵了幾次,被瘋狗追了幾次,就在我和五嬸心灰意冷,走在一條深巷的盡頭,準備返回小旅館的時候,我驚聞一陣哭聲,那哭聲悽悽婉婉,婉婉又悽悽迷迷,女鬼的聲音,我聽得多了,不難聽出這就是女鬼的回聲,雖然,現在我還搞不懂是不是邵小翠的聲音,但卻感到莫大的希望。
清冷的月光下,那哭聲十分清澈,在這條深巷的某一陰暗的角落,如泣如訴,那聲音足以迷惑人性,可在我面前早已微不足道。
“是,是,小翠,閨女啊,娘在這裡,你快過來啊”五嬸好像聽到了哭聲,而且還聽得很清楚,她突然動身向那處聲音發出的地方跑去,五嬸剛跑幾步,那詭異的哭聲就聽不見了。
“五嬸”我一把拉住五嬸,不管那邊的哭聲是不是小翠,都不要驚了她,她一旦受了刺激,一時半會又不會出現的。
“二蛋,那哭聲一定是小翠發出的,孩子的哭聲連着孃的心,一定不會錯得,你讓我去看看小翠,她怎麼藏在那裡哭呢,也不出來看她娘我呢?”
“五嬸,或許小翠有苦衷吧”
我和五嬸說話間,那悽迷的哭聲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像是從未發生過一樣,五嬸,發瘋似的的到處尋找,沒一個陰暗的角落,無人的巷口,五嬸再怎麼哭喊,那哭聲再未出現。
即便這樣,我還是領着五嬸到處找,我要給她希望,最起碼還有小翠的消息,她還能接受,她還能……
天兒再次明瞭,已經死臘月二十八日了,雖然還是沒有找到小翠,但不能說沒有收穫,如果,昨晚,不是五嬸在,如果,她沒有那麼偏執,我完全可以接近那哭聲,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邵小翠,還是其它被害的無辜的人。
我把五嬸帶回小旅館,帶着李環環出去賣些吃得,早餐攤早就沒了,只能到商店賣些餅乾麪包之類的東西填充,餓了這麼幾天了,才發覺原來吃飽飯,是這麼幸福的事情。
我不能在五叔五嬸面前大吃大喝,但我真的餓了,所以在外面吃飽喝足纔買了些泡麪返回小旅館,回去之後,李環環給他們泡上泡麪,直到泡爛了,他們也沒有吃。
我坐在牀沿上,沉默良久,終於有勇氣說出來,“叔,嬸,今晚,我就能找到小翠妹子,請相信我”
“昨晚的,那哭聲就是你,小翠妹子的對不對?”五嬸問我
“對”我也不好撒謊。
“她一個大活人能藏在哪兒呢?“五嬸像是犯了迷糊,隨後,又說:
”除非,她死了,她死了“五嬸自己剛講完就狠狠的抽自己的嘴巴子。
五叔見狀一把拉住五嬸的手,痛苦不已的說:
”打我,抽我的嘴巴子,都是她爹我沒本事,我要是手裡有幾個錢,咱閨女萬不能到城裡打工,也不會鬧到現在找不到人的地步“
五叔抽着自己的臉更狠,巴掌聲在整間房間裡聲聲回想,我看他們這樣卻難以制止,我‘撲通’一聲跪倒在五叔,五嬸面前,心疼不已:
”叔,嬸,二蛋,給你們跪下了,求你們不要這樣,好嗎?讓小翠妹子看到了會有多傷心呢“
”二蛋,你這是幹啥,你快起來“五叔,五嬸撲到我身上我們三人哭成一團。
”叔,嬸,不管,小翠妹子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今夜,我都要把她帶回你二老面前,你們要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叔嬸,信你,也知道,你的厲害,可叔嬸不想爲難你,畢竟,你也還是個孩子“
”二蛋啊,不管,你妹到底怎麼樣了,俺和你叔都能接受,我們只有一個請求,那就是想再見你妹最後一面,這樣,好嗎?“
”好,嬸,怎麼不好,我妹子肯定也很想見你們呢“我說着說着就已泣不成聲,五叔五嬸強忍着悲痛卻要裝作堅強,她倆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更是未見過什麼世面的山民,他們已經預料到自己的女兒的結局,還能表達的如此守住自己,他們越是這樣,我越是感到心疼,我答應他們的一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