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小人作祟
待掌櫃的把月嫦拖出去之後,守在外邊的店小二們就把菜一一地端了上來,擺放整齊,又問了要不要留人伺候,待蕭恆揮手後,才恭恭敬敬地退下。
想起剛剛的事,蕭恆臉色訕訕,連忙熱情地給元意介紹着各道菜餚的名稱,又殷勤地給她佈菜,元意一直笑眯眯地聽着,不時點點頭,每當蕭恆給她夾菜,她越發地和顏悅色。蕭恆信心大漲,伺候得愈發熟練,不管元意的目光哪道菜餚上,他都能第一時間給她夾過來。
看到這一幕,另開了一桌的素梅、臘梅和蕭全等人紛紛側目,暗自咋舌。本來對元意尚有一絲不服氣的蕭全,這下是徹底地折服了,日後抱緊了少奶奶這大腿,日後的日子肯定好過許多。這樣想着,對於素梅和臘梅兩人愈發地客氣了。
這一頓飯就在異常和諧的氛圍中落幕,等到兩人回到府上已經過了午時。兩人去正院與雲氏請安,卻被李嬤嬤告知她已經午休,兩人託李嬤嬤在雲氏醒來後稟告一聲,才雙雙回了流軒院。
這纔剛踏入院門,就見一個青衣婢女慌慌張張地跑來,跪在蕭恆面前,滿臉的淚水,道:“少爺,花姨娘病了,想要見您。”
蕭恆在想今天怎麼回事,一個兩個地給他添堵,他纔剛把元意哄好,另一個女人又湊了上來。他心中不耐,越過那婢女,淡淡道:“既然病了就去叫大夫,爺又不是神仙,看了一眼就能好。”
那婢女見蕭恆臉色不喜,連忙替主子辯護,“姨娘這些天思念爺,昨兒個對月感懷,因晚風寒涼,才傷了身體。少爺,看在姨娘對您一片癡情的份上,您去看看她吧。”
這些女人就愛那癡情當藉口耍些小把戲,他以前還有耐心看着她們逗樂,現在哪有什麼心情。他冷冷地瞥了那婢女一眼,道:“花眠這是什麼意思,少奶奶纔剛進門呢,她就傷懷生病,難不成是對少奶奶不滿?”
那婢女被蕭恆這說法嚇了一跳,連忙磕頭,直說不敢。她昨晚就一直勸花姨娘擔心身子,誰知她硬是穿着單衣站在窗邊吹風,第二天就染了風寒。她知道花姨娘這是想少爺了,想借此見少爺,未嘗沒有給少爺添堵的意思。現下被少爺一語道破,就怕花姨娘弄巧成拙,非但沒有得到憐愛,反遭厭棄。
元意在一邊冷眼旁觀,看着婢女的神色,心中猜到了七七八八,眼神微微一冷。她轉頭看向蕭恆,道:“爺和我一道去看看吧,畢竟是伺候過您的舊人,沒的讓人寒心。”她又看跪在地上的婢女,問道:“你起來吧,請了大夫了沒?”
那婢女沒想到事情會有如此發展,驚喜地道了一聲謝,又道:“回少奶奶的話,已經叫人去請孫大夫了。”元意點點頭,跟着她往後面的院子走。
蕭恆急得搔頭抓耳,想要向她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煩躁地踹了一腳身邊的蕭全,也跟着去了。
元意從未來過後面的院子,趁此機會,仔細地打量了一通,發現這裡雖然沒有前方得疏朗大氣,卻身在婉約小巧,亭臺假山俱全,曲徑通幽出別有洞天,倒是個事宜居住的好地方。
那婢女在一顆桃花樹前停下,進了旁邊一個房間,同時對裡面喊着,“姨娘,少爺和夫人來了。”
元意進了裡間,才發現裡面聚了不少人,正坐在畫面花牀前對她噓寒問暖,聽到喊聲,俱是連忙站起來,盈盈地福身,請安的聲音柔得幾乎能掐出水來。雲硯笑得一臉溫婉和煦,對蕭恆道:“爺來了,花妹妹正盼着您呢。”
蕭恆瞥了她一眼,桃花眼微眯,不置可否,看向正躺在牀上的花眠。此時的花眠一臉蒼白,沒有了之前在元意麪前的張揚和倨傲,眉眼含情,乖順得像家養的小貓。看到蕭恆的目光,她眼裡含淚,叫了一聲,“爺,您總算來看妾身了。”
他這一聲卻讓蕭恆神情一怔,不由地想起,意兒似乎從未在他面前自稱過妾身,他不由看向身邊的元意,眼中若有所思。
蕭恆這副樣子,看在其他人眼裡,卻是他被花眠觸動了舊情,但是忌諱元意在一旁而沒有表態,於是各個心中都有了一番計較。至於花眠,臉上更是飛起一抹薄紅,病如西子的面容中更添了幾分豔色。
元意不動聲色地把個人的神色盡收眼底,臉上掛着淺淺的笑意,看向花眠道:“既然是風寒,那就需好好地靜養,別拖成大病。”
花眠淡淡地瞥了元意一眼,礙於蕭恆在此,笑得虛僞無比,“多謝少奶奶關心,奴婢一定會好好地養好身子,不會讓一些小人得意了去。”
看到她眼底的挑釁,元意臉色一淡,移開眼,對着衆女吩咐道:“你們都回去吧,別都聚在這裡,以後沒事也不要來打擾花姨娘,也免得過了病氣。”
衆人揣摩着元意這番話的意思,卻沒忘禮節,齊齊俯身,道了一聲是。
元意纔沒理會自己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被人怎麼揣摩,等到孫大夫來了,確診的確是傷寒之後,才和蕭恆離開。走之前,她還帶上了孫大夫,主要是想讓他再順道給芭蕉看看,別一時不注意,落下了病根。
孫大夫是一個留着山羊鬍的中年男子,被請了在蕭府給主子們看病,他的醫德和醫術皆是不錯,對於她三番兩次使喚着給一個奴婢並沒有生氣,認認真真地給芭蕉看了之後,前來稟告元意道:“少奶奶不必擔心,您那奴婢的身子骨不錯,恢復的很好,大概十天半個月就能痊癒,對以後的生活也不會有影響。”
元意鬆了口氣,吩咐櫻桃去了一封銀子給孫大夫,送他離開後,纔有時間和蕭恆睡一趟午覺。
等到再次醒來之後,蕭恆已經不見了人影,不知去了哪裡,她也沒問,而是取了綢莊的賬本來合算,還剩下一點時候,臘梅就來稟告,說是李榮到了,元意應了一聲,直到算完了纔出去。
元意剛進了大堂,一臉忐忑不安的李榮就急急忙忙地跪了下來向她請罪,“奴才管教無方,請姑娘恕罪。”
她也沒讓他起來,就這麼跪着,在上首坐下,手指在茶蓋上輕移,漫不經心道:“那你可知道自己罪在何處?”
李榮很快就接口,道:“奴才不應該任由張力尸位素餐,飽食終日。”
元意不置可否,繼續道,“還有呢。”
李榮的額頭滲出了汗水,半天沒有蹦出一句話,眼看元意的臉色愈來愈難看,連忙磕了一頭,道:“奴才愚笨,請姑娘明示。”
“你是真蠢還是假傻。”元意終於冷笑出聲,把賬本一把摔在他的面前,冷聲道:“你自己看看。”
李榮拿起賬本,一一地翻過,臉色霎時變得蒼白。
“這假賬手段做的真高明,要不是一般人,還真會被你糊弄了去。”元意眸光一厲,寒聲道:“你說說,去年虧空的五千兩哪兒去了。”
元意算完賬之後,心裡震驚不已,她知道綢莊的生意好,但是沒想到好到這種地步,除去平常的資金週轉,和交到主家的每月一筆不菲的利潤,一年下來,還能從中貪了五千兩,真是一筆觸目驚心的數字,簡直比尚書一年的俸例還多一倍有餘。
這一下,李榮的身子都快貼到地上去了,他不敢在隱瞞,急忙解釋道:“姑娘明鑑,這五千兩並非奴才貪去的,而是張力挪用了。”
見李榮這老油條終於鬆口,元意心裡鬆了一口氣。她倒是沒有懷疑他這話的真實性,因爲張力正是一年前才道綢莊管事的,之前的幾年的賬本她也看了,李榮雖說不是乾淨的,但是剋制得好,尚且在她的容忍之內,她也不想與他計較。
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她明白,要想下人用心幹活,有些事雖然明白,但是也不宜苛責。更讓值得讓她注意的是李榮這個人,把主子的心思摸的極準,就算他的手腳真的被發現了,與他的功績比起來,也不過是無傷大雅的小毛病,根本就不能傷筋動骨。而且,他的賬本做的簡直是完美無缺,若是她前世學過會計,還真會被這個古人給蒙了過去。
“爲什麼替張力做假賬,給我一個原諒你的理由。”因爲做假賬的手段如出一轍,元意就知道是李榮的手筆。
李榮這才擡頭看向元意,長嘆道:“奴才的一家子都捏在太太手裡,不得不如此。”
他這會算是明白了眼前四姑娘不是沒見識的婦人,不僅算賬的手段高明,連心思靈透的很。她能算出去年的賬目,沒道理算不出前幾年的。既然她不拆穿,就說明還打算用他,那他也索性賭上一把,若能就此棄暗投明,說不定還能得到意想不到的驚喜。
於是他從袖子裡拿出一本早就備好的賬本,讓一旁的奴婢奉上去,道:“姑娘,這是張力去年挪用銀兩的證據,請姑娘看在奴才將功補過的份上,饒了奴才這次,以後奴才一定兢兢業業,爲姑娘效犬馬之勞。”
元意也沒看賬本,擱置一旁,看着底下的李榮,終於緩和了臉色,道:“先起來吧。還是那句話,我從來都不會虧待爲我忠心辦事的人,以後該如何行事,你回去好好想想。”
“謝姑娘寬宏大量,奴才告退。”李榮鬆了一口氣,又是長身一揖,才恭恭敬敬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