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冤家們(二)
四月二十三日,是定國候府上龍鳳胎的生辰,車水馬龍,客如雲來,前廳是大人熱鬧的場所,雙胞胎稍稍露面之後,便被丫鬟帶回了後頭。
“小丸子,你小心點兒,別摔倒了。”小丸子向來走路都是蹦蹦跳跳,剛剛跨門檻的時候差點兒就摔個狗啃泥,把鴻奴給嚇了一跳,幾步上去扶住她,纔沒讓她的大牙門給磕掉。
“謝謝哥哥。”小丸子朝鴻奴露出一笑,繼續蹦蹦跳跳地朝裡面走去,難掩興奮地大喊道:“曜哥哥,我回來了。”
這次雙胞胎生辰,不僅大人來參宴,不少親近的人家都帶來了孩子,柳清揚的兒子卓峻熙,顏少筠的女兒陶淑嘉、兒子陶妙涵,元柔的大女兒周舒穎,還有兩個身份貴重的龍子龍孫,當今皇弟、淑貴太妃之子魏泓曜和皇后嫡子魏軒浩。
正在和魏軒浩說話的魏泓曜擡起頭,看到衝撞而來的小身影,俊雅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連忙起身,“這麼快就回來了?怎麼不在外邊陪着外公和四姨母。”
小丸子摟住魏泓曜的腰,嘟了嘟嘴,“天天見的,有什麼好陪的。倒是你,曜哥哥,咱們好久沒見了,小丸子好想你。”
魏泓曜雖然極力抑制着情緒,嘴角還是抑制不住地露出樂呵呵的笑容來。他這個表妹從小就黏他,外人都說她性格嬌蠻,但是在他面前卻是乖巧無比,讓他終於有了當哥哥的滿足感和幸福感,讓他每一次都忍不住比上一次更寵她一點兒。
“你放心,來年皇兄讓我到宮外開府,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天天見了。”來年他也滿了十週歲,半大的小子在宮中住着也不方便,如今戶部已經着手爲他選址建府,到時候他可以和母妃一起搬出去,從今以後可也隨意到外公家和姨母家了。
“真的嗎?”小丸子興奮地跳了起來,雙眼亮晶晶的,“以後我要去你家住,這樣我們就能夠天天在一起了。”
“不行。”還沒等到魏泓曜說話,一直板着臉站在一旁的魏軒浩終於忍不住了,他梗着脖子,憤怒地看着小丸子,“父皇說了,你是我媳婦兒,不能和別的男人住在一起。”
小丸子不解地皺了皺眉頭,顯然不明白這個只見過幾次面的惺子爲何會如此憤怒,“媳婦兒?那是什麼?哥哥,那是什麼?”
那邊的淑嘉和舒穎俱是十歲的姑娘,對於男女之事隱隱約約有些知曉,此時聽到這樣直白的問話,俱是羞紅了臉,連忙拿着團扇遮臉,不敢看人。
而被小丸子抓包的鴻奴也是燒得一臉通紅,吭吭哧哧地說不出來話來。這時候一直在看戲的卓峻熙大笑起來,拍着大腿,極爲不正經地說道:“小丸子妹妹,媳婦兒就是妻子咯,就像你爹爹和阿孃一樣,兩人每天都可以住在一起哦。”
“表哥,你別亂說話,教壞孝子。”看到自家表哥又在耍壞,陶妙涵頭疼地看着他,他的姨夫是正人君子,姨母雖然潑辣了些,但也不是不着調的,怎麼生出的表哥竟是一肚子壞心思。
卓峻熙睨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難道我說的不對?鴻奴,你說是不是?”
對上自家妹妹好奇的目光,鴻奴心中暗惱,瞪了卓峻熙一眼,自家妹妹如此純真無邪,怎麼能隨便什麼話都告訴她。此時鴻奴顯然選擇性忽略了自己斜候是什麼德性了,那可是比小丸子還要坑爹的存在。如今他要當一個好哥哥,自然是要爲妹妹清掃一切不端正的思想了。
“妹妹,你別聽卓哥哥亂說,這些是大人的事,你孝子不用知道。”
但是小丸子顯然並不領情,只見她鄙夷地看了鴻奴一眼,不悅道:“哥哥,我又不是三歲孝兒,我都明白了。我決定了,長大以後,我要嫁給曜哥哥。”
鴻奴頓時傻眼了,而卓峻熙而是拍着案桌哈哈大笑,“鴻奴,你也有今天,我總算知道了,任你怎麼狡猾,還有小丸子妹妹治你呢。”他又看向小丸子,目光盈盈,“小丸子妹妹,你真可愛。”
小丸子被捧得心花怒放,“卓哥哥,真的嗎,我是不是比你還要漂亮?”
卓峻熙被噎了一下,不知道這小丫頭是什麼樣的邏輯,雖然他認爲他是天下第一俊美,但是看在小丫頭生辰的份上,他還是大方地點了點頭,“是的,小丸子妹妹最漂亮了。”
得到漂亮哥哥的承認,小丸子高興地快要飛起來,繞着魏泓曜轉圈,“曜哥哥,你聽見了我,我這麼漂亮,嫁給你不吃虧吧。”
魏泓曜雖然在宮裡長大,但是因爲元柔保護的好,心思還是單純的很,哪裡像小丸子那般整體央求着家裡人帶出去玩,市井之言不知道聽了多少,古靈精怪得很,所以他不是很懂婚嫁的含義,教導他的師傅也未曾說過,未曾開竅的他便比不上小丸子了。
但是聽到了卓峻熙說得兩人每天都可以住在一起,正中他下懷,於是也十分高興地答應下來,“好呀好呀。”
魏軒浩看着兜兜轉轉一圈之後又回了原點,頓時急了,跺了跺腳,小臉蛋開始發紅,“不行,小丸子只能嫁給我。”
看到自己的侄子這樣難過,魏泓曜頓時猶豫起來,除了小丸子,這個小他五歲的小侄子就是他最親近的人了,皇后對他向來寵愛,就算是生了小侄子之後也絲毫不減,愛屋及烏的他也很喜歡小侄子。
孝子最是敏感不過了,更何況小丸子這樣鬼靈精的,察覺到魏泓曜的遲疑,她立馬就不高興了,也顧不了阿孃叮囑的話,對這個傳說中的嫡皇子不客氣起來,“我們又不熟,我爲什麼要嫁給你。”
魏泓曜皺了皺眉頭,和魏乾有八分相似的五官頓時顯得威壓起來,“父皇說了,他和蕭侯爺指腹爲婚,你長大後就要嫁給我的。”
聽到她家的爹爹也答應了,小丸子立馬就被唬了一跳,白嫩嫩的小臉皺成了包子褶,她咬了咬脣,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一下,說道:“不行,大人說話都不算數,咱們孝子之間的事情孝子之間解決。我不能嫁給你。”
“不對,我父皇是皇帝,君無戲言,一言九鼎。”魏軒浩顯然沒上小丸子的當,據理力爭。
小丸子沒算太無知,自然知道皇帝是最大的官,她家的爹爹都要聽他的話。只是她不喜歡惺子,只想嫁給曜哥哥怎麼辦?
她轉着腦袋,想找人幫忙,只是兩個姐姐紅着臉不說話,哥哥又被卓哥哥捂着嘴,而陶哥哥又不熟,她該找誰呢?
忽然,她的眼睛一亮,把一直窩在軟榻上啃着鳳梨酥、毫無存在感的弟弟拉過來,推到魏軒浩的面前,笑眯眯地說道:“惺子,你看我弟弟漂亮吧?”
魏軒浩擰着眉,上下打量眼前的男孩,五官精緻,和小丸子一模一樣,只是顯得更加白胖細嫩一些,此時正兩手抓着鳳梨酥小口小口地啃着,臉上沾着不少點心屑,就算是被拉過來也不出一詞,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偶爾看過來的視線露出茫然和懵懂,顯得無辜可愛極了。
他知道這是雙胞胎弟弟小糰子,據說很懶,他向來討厭不勤奮的孩子,現在一看,也挺順眼的嘛。
於是他誠實地點了點頭,“漂亮。”
小丸子更加興奮了,“既然你喜歡,那我把弟弟嫁給你好了。”
“那、那怎麼行,他是男的。”魏軒浩驚呆了,他從來就沒聽過有男的嫁給男的,難道是他身居深宮,孤陋寡聞了嗎?他左顧右盼,發現卓峻熙和鴻奴哥哥都是赤紅,只是前者似乎在憋笑,後者好像很憤怒的樣子,難道有什麼不對的嗎?
“當然可以啦,當時我和弟弟都在阿孃肚子裡,他們指腹爲婚,當然也包括弟弟啦。”
小丸子一臉理所當然,讓魏軒浩也開始懷疑起來,她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只是……他爲難地看着像小松鼠一樣啃着點心的小糰子,他未來的妻子是一個懶蟲和貪吃蟲,好像很麻煩的樣子。
“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妥當。”
小丸子開始不耐煩了,“你不是喜歡我漂亮嗎,我弟弟和我一樣漂亮,嫁給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快點說,行還是不行,唧唧歪歪的,你還是不是男子漢了。”
不管哪個年齡層,都不容許別人質疑自己身爲男性的自尊,於是魏軒浩惺子憤怒了,小胸脯一挺,義氣幹雲,“好,我娶你弟弟。”
“這不就得了嘛。”小丸子大鬆了一口氣,拍了拍小糰子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弟弟,你以後要好好和惺子過日子,知道嗎?”她也不需要小糰子的答覆,乾脆利落地把自己親弟弟給推給魏軒浩,自個兒投入曜哥哥的懷抱了。
魏軒浩猝不及防被軟綿綿、全身泛着香甜糕點味道的小糰子撞了滿懷,嘴巴在小糰子的臉上啃了一口,吃到一些點心屑,甜甜的,美味極了。
他抿了抿嘴,摸了摸小糰子的小腦袋,鄭重地承諾道:“小糰子,你放心,以後我會努力學習,長大後拿俸祿養你,你想怎麼睡就怎麼睡,想吃什麼我都買給你。”
這時候小糰子的鳳梨酥啃完了,他拍了拍小肚子,滿足地抿了抿嘴,終於給一直唱着獨角戲的魏軒浩施捨了一個眼神,“比我姐姐還蠢的傻瓜。”
魏軒浩抱着在說完話之後就靠在他肩上沉睡過去的小糰子,俊秀的小臉上露出茫然的色彩,小糰子是什麼意思,他、他究竟有沒有答應嫁給他?
然而註定沒有人回答他,因爲鴻奴已經掙脫了卓峻熙的禁錮,正追着他滿屋子跑,而陶妙涵插在中間勸架,吵吵嚷嚷的,更顯得卓峻熙放肆的笑聲格外響亮,仔細聽着,就像是看了好戲的舒暢和愉悅,竟是格外地欠扁。
太傅說得對,這個世界,果然是太複雜,惺子魏軒浩抱着小糰子熱乎乎的小身子悶悶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