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 擊鼓傳花
閘蟹是沿海食物,在保鮮技術和運輸技術不發達的古代,內陸人想要吃到閘蟹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普通一點兒的人家幾乎沒有機會吃上,至少元意就看到席上有不少姑娘面露疑惑和尷尬之色,看着面前的閘蟹無從下手。
元意對此早有準備,她是宴請,又不是刁難人,所以早就有準備,“蟹殼鋒利,若是哪位姑娘不熟悉的,可以讓後面的侍女幫忙卸開外殼。”
衆人這才明白爲何那些侍女爲何沒有離開,原來是等着替她們撥蟹殼呢,因着侯爺夫人貼心的安排,大家對她又喜歡上一層。
有了元意的吩咐,身後站立的侍女行了禮之後,便開始主動替大家剝蟹殼,這時候大家才知道和螃蟹一起呈上來的工具竟然是專門用來剝殼的蟹八件,只見那侍女動作行雲流水,一會兒的功夫就把蟹肉完完整整地剃了出來,放在了青花瓷的碟子上,十分地誘人。
席間除了讓侍女服侍的,還有一些親自動手的姑娘,比如說花矖,此時她正暗暗慶幸,這大閘蟹定國候府前幾日曾給他們家送過幾只,趁此機會母親讓她學瞭如何用蟹八件吃蟹,如今沒想到正好用上。
感覺到旁邊若有若無的視線,花矖微微一笑,視線往左邊一掃,笑容頓時就凝注了。只見王靜言的用着比她還要流暢優雅的手法有條不紊地除着蟹肉,好像吃過上千遍似的,毫無滯怠,她心裡剛剛升起的自豪立馬就消失無蹤。
元意雖然也會用蟹八件,但是她懶得沾手,便讓櫻桃代勞了,趁着空隙觀察各家姑娘的儀態,發現有好些個姑娘還是挺在行的,她的視線在王靜言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不管是侍女動手還是親自動手,蟹肉都已經剔除出來,元意的饞蟲已經被勾出來了,笑道:“大家別客氣,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記得在吃之前喝碗薑茶。”
她沒等其他姑娘客氣,率先端起薑茶向她們舉了舉,溫熱的薑茶從喉間順滑而下,暖到胃裡。
秋天的閘蟹肉質鮮嫩豐滿,堆在碟子上散發着誘人的香味,元意用醋、酸辣醬調和爲醬料,把蟹肉往裡面一蘸,再送進嘴裡,微微的酸辣加上質感十足、新鮮爽口的蟹肉,口頰留香,讓人恨不得把舌頭給吞下去。再樂滋滋地倒一杯花雕一飲而盡,箇中滋味,簡直是天上人間。
因爲元意的親和,諸位姑娘也不拘束,學着元意的樣子調味吃蟹,被美食俘獲的小姑娘們雙眼都亮了起來,臉蛋紅撲撲的,格外地嬌憨可人。
看到她們吃得歡樂,元意心裡更是喜歡,樂得和她們聊些閨中話題,一時間歡聲笑語,鶯燕一片,連花園中的美景也比不上女孩們青春璀璨的辰光和笑顏。
也不知道是誰開的頭,說要擊鼓傳花,以菊花爲題,作詩一首,若是做不出來,則要自罰一杯。此刻氣氛正是熱烈時候,這個提議便得到了大多數人的附和,元意一直沒有作詩天賦,一聽這個就頭大,但她不能打擊大家的熱情,便說道:“也好,你們年輕人玩,我來配樂如何?”
她們本來就沒想把侯爺夫人拉過來一起玩,如今卻得到了意外之喜,連忙笑着應好。她們可看出來了,侯爺夫人就喜歡她們活潑自在的模樣,自然也不會強行拘束着性子,就連一直表現沉穩的王靜言,此時也與左右談笑風生,露出小女兒的嬌態。至於花矖,她的性子本來就活潑,剛纔的提議就從她那兒來的,想來便是她的主意。
櫻桃指揮人把古琴和琴架都拿了過來,撤了案幾,焚香,伺候元意淨手,這時候芭蕉也從庫房拿來了一個紅色的繡球,遞給了坐在首位的王靜言。
元意想了想,便彈了最喜歡的《廣陵散》,前期舒緩,漸漸急驟,用來擊鼓傳花再好不過。雙手微擡,隨着鏗錚的一聲輕響,悠揚的琴音頓時從她修長的手指中流瀉而出,王靜言先是微愣,很快就反應過來,迅速把手中的繡球往下一位姑娘丟過去,一個傳一個,等到繡球傳了一個來回的時候,正是"gao chao"急驟的時候,元意猛然手指,場中頓時一靜。
“誒,怎麼停了?”
一個遺憾的聲音從席間傳來,元意和衆人看去,卻見一個臉蛋紅潤,小臉微圓的小姑娘一臉失望地看着元意,她的臉上還帶着些許陶醉和迷茫,看起來格外可愛。
最主要的是,她懷裡正牢牢抱着繡球,而她身旁的王靜言一臉的哭笑不得,開口替大家解惑,“顏姑娘接到繡球後就抱在懷裡,只顧着聽侯爺夫人彈去,忘了傳給我。”
那位抱着繡球的顏姑娘頓時鬧了一個大臉紅,尷尬地看着手中的繡球,再看向元意,不好意思道:“小女素來愛琴,一時入了迷,還請侯爺夫人見諒。”
元意撲哧得一聲笑了出來,“你可是少筠口中那位琴癡侄女兒顏婉玉?”之前少筠曾和她說過她家大哥有個女兒,喜愛鑽研古琴,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顏婉玉也聽過自家小姑姑和侯爺夫人交好,此時聽到侯爺夫人口氣熟稔,立馬就放鬆下來,微微羞赧道:“正是,讓侯爺夫人見笑了。”
元意不在意地擺擺手,“無妨,人生難得一癡,如此很好。”她清亮的眸子轉了轉,撫掌一笑,“不如這樣,就不罰你賦詩,你來替我給大家奏琴如何?”
“謝謝侯爺夫人。”顏婉玉眼睛一亮,樂呵呵地謝了元意。態度落落大方,一點兒也不扭捏,看來是極爲愛琴之人。
王靜言看着被塞在手裡的繡球,眼神有些複雜,顏婉玉才十四歲,按條件來說應該不可能會被侯爺夫人看上,但是也說,萬一侯爺夫人想要親上加親呢?
由不得她多想,連忙把繡球重新丟過去,那廂顏婉玉已經開始彈奏,是格調輕鬆活潑、輕鬆明快的《陽春白雪》,《陽春白雪》極其難彈,指法繁複,節奏急促,感情充沛,一般人還真不敢挑戰。光從此刻聽來,顏婉玉的技藝當得上是頂尖,隱隱約約還超過了侯爺夫人,果然是天才。
元意並沒有多想,反正她的特長並非彈琴,相比於鑽研一琴的顏婉玉來說,不能匹及也是應當的,此時她既免了勞力,又能賞曲,不知道有多快活。
隨着繡球的傳遞,曲子已經斷過好幾回,在場的姑娘都出身不俗,作詩自然拿手,就算是不會作,在參宴之前想必也會有所預防,總會備上幾首,故而個個都未曾被罰過酒。
繡球傳了好幾回,終於傳到了花矖手上,她臉上露出了一抹笑,一點兒也不怯場地站出來,先是對元意福了一禮,才道:“侯爺夫人,光是作詩太沒滋味兒,不如多添幾項如何?比如作畫、行書等等。”
元意也有此意,難得有個觀看古代才女一展所長的機會,單是作詩太無趣,正好把長亭那邊的筆墨紙硯都搬過來,正好起到考察的目的,她朝櫻桃示意了一下,才笑着打趣花矖:“你莫不是比不過其他姑娘,纔想着另闢蹊徑?”
花矖也沒有羞惱,反而笑嘻嘻地朝之前做過詩的幾位姑娘規模怪樣地揖了一禮,笑道:“還真被侯爺夫人給說中了,諸位姐姐的詩實在妙極,相比之下拙作實在黯然失色,難登大雅之堂,只能另外出彩了。”
席間的姑娘也沒有計較,反正多幾項選擇也是好的,至於做過詩的也是笑盈盈,別人家誇獎了,自然長臉。
元意也覺得花矖會說話,這時候侍女們已經把東西都搬了過來,花矖拿了一張宣紙開始作畫,從她的落筆描繪,竟然是工筆。
“阿矖作畫需要的時間不短,你們也不好光看着,這樣吧,你們邊玩邊等如何?”
衆人對元意的提議沒有意見,重新傳球,有了花矖的前例在,大家的花樣漸漸多了起來,有投壺、寫字、唱曲兒的什麼都有,甚至還有武將家庭出身的姑娘舞劍,五花八門,趣味十足,元意一邊吃着零食,一邊看着衆人賣力表演,樂不可支,同時忍不住暗暗感慨,想當初她也是這樣過來的,如今換了位置,滋味各不相同。
當初皇后請她們去嫏嬛別院賞花的時候,心情不知是否與她此刻相同。看着一羣水靈靈的姑娘彈琴作畫,嬉笑耍鬧,想要心情不好也難。那皇后還堅持不懈地逗她,看來也是另一種惡趣味了,說到底是閒得慌,才以此爲樂,害得她還覺得皇后亦正亦邪,不敢接近,其中多有誤會。
不過,想到皇后致力挖坑讓人跳的做法,似乎也不是一般的惡劣,若不是她手段高明,不知道栽了多少次了。
算了,越想越心塞,她還看鮮嫩的小姑娘表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