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 兩世心結
“意兒,你醒了?”蕭恆大喜,連忙衝着外邊大喊,“快來人,御醫快進來。”
外頭的人以爲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急忙忙地進來,進來才知道原來是元意醒了,正無力地睜着眼。御醫連忙讓鬧哄哄的人出去,他則拿了醫箱坐下來替元意診脈,大約有了一刻鐘,他沉吟着移開,讓王太醫接着診斷,兩人對視一眼,皆是有了論斷。
蕭恆一直都屏着呼吸,直到王太醫鬆開手,他才顫抖着聲音問道:“卓御醫,王太醫,拙荊的身體如何?”
這回是王太醫開口,他道:“少夫人雖然醒了,雖然有利身體,但也並非大吉大利,依舊有滑胎的脈象,還需要再留看幾天。”
卓御醫在一旁附和,蕭恆心中一沉,“那她的身子如今可否挪動?”終究是住在鳳棲宮,沒有在家裡方便,而且他身爲外男,今晚留在這裡已經是特例,明日怕是不能再留了。
王太醫知道他在思量什麼,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千萬使不得,少夫人如今受不了丁點兒的刺激的。”
蕭恆苦澀一笑,朝卓御醫和王太醫揖了一禮,“拙荊就勞煩兩位大人了。”
“都督大人不必客氣,我們再去讓人藥碗藥來。”
等到外人全部都出去,蕭恆才緊緊握住元意手,柔聲問道:“你現在怎麼樣,疼不疼,有哪裡不舒服?”
元意費力地睜開眼睛,蕭恆擔憂而焦慮的臉龐映入眼簾,她眨了眨眼,“我這是怎麼了?”
纔剛一說話,肚子就一陣抽痛,想到方纔御醫的話,她臉色一白,連忙摸向小腹,驚慌不安地看向蕭恆,蕭恆連忙安慰她,“沒事兒,你剛剛不過是暈過去了,不用擔心,只需在宮裡好生養着。”
元意冷靜了下來,大概理清了前因後果,她剛剛因爲身體受創而昏迷,大約是因爲身體機能的自我保護,所以腹中胎兒不穩,輕易受不得刺激。按照剛剛御醫的話來說,她目前還未脫離危險期,胎兒能否保住還有待觀察。
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個結果的元意呆住了,心中又悔又恨,別過頭默默地流着眼淚。
蕭恆被她默默無聲的抽泣給刺得心中一疼,連忙湊過去輕哄道:“意兒你別哭,萬一影響了胎兒該如何是好。有御醫看着,一切都會好的。”
想到太醫說受不得刺激,元意生生忍住了哭泣,心中卻一陣陣的難受,她忘不了昏迷之前蕭恆的眼神,陌生冷漠,他該是怨上了她。
“你剛纔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蕭恆先是一笑,但是看元意的情緒有些不對頭,立馬就反應過來,“我那是唬你呢,咱們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風雨雨,難道你現在還在懷疑我的感情?”
元意心中一滯,依舊揹着他,“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她還是相信蕭恆的對她的心意的,那麼只有另外一種解釋了,設身處地地想想,若是蕭恆私下做出了傷害自己的事情,她也會生氣的。
“既然知道我會生氣,又怎能作踐你自己。”蕭恆的臉色很難看,但是爲了不刺激她,還是勉強擠出了笑容,“你怎麼下得了狠手。”
只要一回想元意臉色鮮血淋淋的模樣,他都心如刀割,恨不得打她一頓,簡直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兒,她這樣走,讓家中男子情何以堪,難道他們位極人臣,就沒有本事護着一個女人嗎。
元意有些心虛,已有些懊悔,不敢看他,“這副容貌不知惹了多少禍事,我早想毀了,若是早些下來決心,也不會惹來今日的事端。”她的聲音微微一頓,有繼續說道:“我如今變醜了,你怕是厭惡了我吧。”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蕭恆又氣又急,元意平日裡看着挺通透的一個人,怎麼就鑽起了牛角尖,對容貌之事耿耿於懷,“就算你只是清秀之姿,那泰朗也不會放過你,他是存心要刁難,不過是拿你當了藉口。”
元意的手攥緊了被單,腦海中亂成漿糊,容貌是她兩輩子的詛咒,因爲這副相貌不知道惹了多少麻煩,故而一直存着心結,累積之下才有了這一次集中的爆發。
她一直都在想着,若是她的相貌只是尋常,上輩子是否不會落得淒涼而死,這輩子也不會招惹這麼多的爛桃花,一身的是非官司。
許久沒有得到元意的回答,蕭恆顧不得忌諱,脫鞋爬上牀,只見她雙眼空洞,像是失了魂似的,連他靠過來都沒有反應。他心中一突,連忙碰了碰她的臉,顫抖着聲音道:“意兒,你怎麼了,別嚇我。”
他雖然是正經兒的公子哥兒出身,但是走南闖北下來,見識也廣博起來,知道有些人會因爲刺激過大會走失了魂魄,雙眼空洞無聲,他就怕元意鑽牛角尖鑽得狠了,把自己給束縛了。
正在他惶然之時,元意的眼睛突然動了動,他如蒙大赦,像是虛脫了一般全身痠軟,緊緊地摟着她,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也是貼近了才知道,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緊緊地繃着,身體在微微顫抖,這已經是極度的害怕纔會如此失態。
元意心裡頓時難受起來,回抱着他,“對不起,我也再也不會了。”每次遇到她的事情,蕭恆總會失態,但是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擔驚受怕,說起來是她的錯,若是娶了旁的女子,他也許沒有這般累。
放在她腰間的手移到她的小腹上,蕭恆的總算回了一絲血色,“你這天你在宮裡好生養着,孃親會留在宮裡照顧你。”
這個時候,不管蕭恆說什麼,元意都會應一聲好,更何況是養胎這麼重要的事情。其實不能回府上還更好,太醫都在宮裡待着,若是有什麼也好請太醫。
王太醫很快就差了宮人重新送來了湯藥,黑乎乎的幾近粘稠,比一般的安胎藥還要難喝上十幾倍,都不知道他們往裡面放了什麼東西,但是良藥苦口,爲了腹中的胎兒,元意還是忍着反胃喝了下去,而後精神漸短,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蕭恆已經不見了人影,只剩下雲氏在守着她,皇后也來看過她,不過很快又被勸走了,倒是王太醫和一些醫女得了命令一直守着,每天湯藥不斷,若不是腹中的疼痛稍減,她幾乎以爲自己是瀕死之人。
因爲身處後宮,蕭恆再也沒有來見過她,但消息卻日日不間斷,元意期望能夠養好身體,也不敢放縱思念,只能強忍着,心無雜念地配合着太醫用藥,纔不覺得日子難熬。
身處深宮的元意並不知道,外頭因爲她的事情已經鬧翻了。
在與大魏和突厥一戰中,大魏作爲戰勝國,還拘留了不少突厥的重要人物,和對方談和不過是不想生靈塗炭,不想那突厥王竟然步步緊逼,存心刁難不說,竟然還逼得官家夫人羞憤自毀。
若是尋常的官家夫人也就罷了,偏偏這個夫人的身份還不簡單。她是理學大宗朱衛律之孫,前禮部尚書之女,禮部尚書之兒媳,更重要的是,她還是一力打敗突厥的主將蕭都督之妻,這一個個的名頭砸下來,就算是皇帝也要禮遇三分,更何況別人。這陣子,通過沸沸揚揚的傳言,大家也知道最近京城頗是熱門的油畫還是她受創,如此德才兼備的女子,想到她所受的侮辱,但凡有點兒血性的人都坐不住了。
這不僅是欺負一個女子的那麼簡單了,折辱的是大魏的顏面。所以不管是文人還是武官,對突厥人深惡痛絕,恨不得處之而後快。
正是在這樣的羣情憤然的背景之下,某日出宮的突厥王泰朗遇刺了。當時他和使臣正在大街上,百姓被人煽動地把他們圍起來,混亂之中有人使用了暗器使之重傷,若不是使臣反應快,及時救治,恐怕人活不活的下來還是未知數。
本來還有幾分心虛的突厥人不幹了,直接鬧到了皇帝魏乾的面前,張口就說是蕭恆刺殺突厥王,要他給個說法。
魏乾正在氣頭上,恨不得把突厥人掃地出門,但是礙於身份不能做出如此沒有風範的事情,面子上事情做得十足,一邊妥帖地請太醫給泰朗治傷,一邊和突厥人打着官腔,要求他們拿出證據。
但是突厥人怎麼會有證據,如果有證據早就殺上門了,又何必要鬧到皇帝面前。一些天下來突厥人也察覺到了處境的不妙,只是突厥王尚且不醒,他們拿不了主意,只能拖着,每日都要鬧騰一遍,讓文武百官看足了笑話。
魏乾又豈會容忍讓突厥人如此放肆猖獗,正想着怎麼處置這些人時,辭官在家的蕭恆讓暗衛給他遞了一個摺子,才讓他終於露出了笑顏。若是摺子中的計劃能夠成功,可比現在就和突厥人議和還要妙,不僅得了好處,還能解氣,也不枉他今日對蕭恆的縱然和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