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 兵行險招
甲一臉上有明顯的掙扎,只是蕭恆揹着身子,並沒有看見,他心中慶幸了一番,卻也不敢再沉默,連忙說道:“前太子和突厥王以爲大人已死,準備攻打晉陽,夫人讓大人不要露面,儘快回去。”
蕭恆驚訝地轉過身,看向甲一,“你說什麼”
看到蕭恆脣角隱隱的血痕,甲一眼中染上憂色,剛想關心幾句,但是在蕭恆威迫的視線下,他不得恭恭敬敬地重複了一遍:“大人,突厥人要攻打晉陽了。”
蕭恆的依舊冷着臉,視線像是刀子一般割在了他的身上,甲一這才明白過來,大人要他說的,並不是所謂的突厥進攻吧。想起前幾日已經離開的三首領,他頓時領悟了過來,看來大人早就預料突厥人有動作,已經讓人回去做好了準備。
那麼,也只有另一點了,甲一深深地埋下腦袋,支支吾吾地說出從淺碧那兒聽來的說辭,“夫人說,她有辦法脫身,讓大人不要擔心。”
蕭恆臉色鐵青,憤憤地說了一句,“她有辦法,她能有什麼辦法”他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最後下定了決心,“不行,我要去見她。”
甲一被嚇了一跳,連忙阻止,“大人,這可使不得,城中遍地都是盯子,您一露面就會被盯住的。”他們這些人能夠自由活動,是因爲王城中不乏中原人,那些探子記不住他們的面孔,但是蕭恆就不定了,一進去就是甕中捉鱉,簡直就是送死。
“更何況,夫人如今的現狀,您也見不了她。”
連他和淺碧見面都艱難無比,更何況蕭恆。而且,夫人有心要瞞住前太子要娶她的消息,要是被大人知道了,非得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不可。
聽到甲一最後一句話,蕭恆的身體猛然一僵,他沉默了許久,纔對甲一說道:“十天,你把二百親兵召集起來,在十天之內把夫人和公子救出來。”
甲一的臉色一苦,十天,不會這麼巧吧。
蕭恆敏感地發現了他神情的異常,銳利的視線盯住他的眼睛,質問道:“你還有什麼瞞着本官”
甲一的身體一抖,連忙打掩護道:“沒有,如今二百名親兵散佈,屬下正在苦惱該如何把他們通知起來。”
蕭恆看着眼神躲閃的甲一,眼中閃過一抹晦暗之色。
在前太子府邸的周圍,開着一大片的紅豔的花朵,香氣馥郁,惹得羣蝶飛舞,是難得的風景勝地。而元意對此花更是情有獨鍾,在某次聽及侍女淺碧說起之後,就讓她每日摘採,用以沐浴淨身。於是,整府上下的人都會知道元意身邊的侍女淺碧,每日午後都會雷打不動地挎着籃子去採摘鮮花,侍奉主人。
而甲一便是藉此機會和淺碧相互聯繫,時間大約都是午後,只是今天,甲一之所以會來遲,是因爲淺碧沒有及時赴約,一切的源頭,就是元意所謂的婚禮籌備。
本來淺碧得了元意的囑咐,剛要出門傳遞消息,外邊就響起了奴婢的通報,“側妃娘娘來了。”
側妃娘娘,當然是那個對夫人仇恨極深的嫡姐元怡。想起了第一天時她瘋狂的模樣,淺碧頓時收回了腳步,回到元意的身邊站定,戒備地看着一身盛裝,款款走來的女人。
大半月沒有見,元怡依舊還是老樣子,甚至還更憔悴了些,但是,她的眼神已經沒有了初見元意時的瘋狂,平靜地就像是看到陌生人似的。
她這樣的反常,卻讓淺碧和元意愈加警惕了起來,會咬人的狗通常是不會叫的。
元怡進了房間,揮手就讓身後跟着的奴婢退下,那羣奴婢看了看元意身邊的淺碧,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聽了元怡的命令,誰也沒有看到,那一瞬間,元怡的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忌恨與怨毒。
“沒想到我們姐妹四個到頭來,最風光的,竟然是你。”
元華年紀輕輕地就守着一個毫無政治價值的小皇子在深宮裡孤老,元柔嫁了小官終日相夫教子,平凡度日。元怡以爲她的歸宿最好,雖然太子的名聲不怎麼好,但是以她的出身,外能抗衡太子妃,內能讓太子有所敬重,他日太子登上大寶,怎麼說也是一個貴妃之位。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她放棄了心儀的表哥進入東宮,受到的竟然是太子無盡的欺辱,最後,還被踢掉了孩子,連做母親的權力也沒有。表哥的背叛,家族的除名,最後,淪落民間的羞辱
曾經的種種歷歷在目,她是身份高貴的朱家嫡女,竟然遭受連連番的屈辱和折磨,而元意,一個卑賤的庶女,如今身居二品夫人,更是被她的丈夫,曾經的太子殿下,捧在手心裡千寵萬寵,如今,竟然還要娶她。
到時候,元意正,她爲側,眼前這個女人,這輩子都壓着她一頭。那大紅的嫁衣,她都未曾穿上過,憑什麼要讓她親手替她縫製。
元怡的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瘋狂和恨意,雖然很深,卻還是元意捕捉到了。她的眸光一閃,頓時改了主意,脣角蔓延出一抹鄙夷而難掩得意的笑意,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來這裡做什麼,這時候,你難道不是應該在繡房”
對於元意毫無緣故的咄咄逼人,淺碧微微詫異了一下,卻來不及多想,連忙擋在她的身邊,生怕元怡會發瘋傷人,如今夫人身體虛弱,可不像上次那樣能夠躲避及時。
出乎意料的是,元怡並沒有因此發怒,只是臉色微微沉了一些,諷刺地看着元意,“昔日你還是一副貞潔烈婦,誓死不從的模樣,如今殿下要娶你,你答應的倒是爽快。”
看出她眼底的懷疑,元意眼簾一垂,笑容淺淺,“我們孤兒寡母,若無依靠,如何能在這種吃人的地方活下去,況且”她的聲音微微一頓,特意擡眉看了元怡一眼,“太子既然有志奪回天下,彼時我可母儀天下,光宗耀祖,就連我的鴻奴,也能飛黃騰達,有何不好。”
“呸,就你一個庶女,也敢肖想皇后之位。”元怡被她勝券在握,志得意滿的模樣刺激的怒火一盛,沒繃住面具,破口大罵起來。
元意憐憫地看着她,似乎沒有發覺她的失態似的,繼續說道:“然而,事實上,待嫁衣完成之時,就是我成親之日。算算日子,也不過是天的光景罷了。”
元怡的臉龐頓時扭曲起來,眼神中重新出現了初見時瘋狂和恨意,這次她沒有衝上來,而是陰狠地看着元意,丟下一句,“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就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等到危險人物離開,淺碧才鬆了一口氣,不過她在一旁看了這麼久,也是一頭霧水,疑惑地看向元意,問道:“夫人,您這般刺激她,難不成是爲了讓她破壞嫁衣不成”
“怎麼會更何況這麼多人盯着,她一個失寵的側妃可破壞不了嫁衣。”
元意眉頭一擡,笑意淺淺地說道,她不知道在想着什麼,眼中閃着璀璨的光芒,那一瞬間的神采,頓時掩蓋了她病弱的憔悴和蒼白,整個人都變得鮮豔奪目起來。
難怪這麼多男子都對夫人傾心,這樣一個風華絕豔的女子,確實有讓男子念念不忘的特質。普通男子,求而不得,只當是一場風花雪月、年少懷情的豔遇。最爲棘手的是手握重權的男子,因爲有能力,因爲習慣征服,纔會有了層出不窮的手段和強迫。
譬如前太子魏泰,若是他未曾位高權重,也就沒有了她們今日的現狀。
淺碧在心裡感嘆一聲,她以前不是不因夫人的風華而羨慕過,覺得女子當如是。但是再看她的一番遭遇,還不如就當一個普通婦人,就算是平平淡淡地相夫教子,忙於家宅,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幸福。
“那夫人此番激怒她是何意”
元意可不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她的侍女就在心裡對她評論了一番,而且還深表憐憫,此時她正爲腦海中隱隱成行的謀劃而興奮,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淺碧的異常,而是頗爲耐人尋味地說道:“她如今已經陷入了迷障,與瘋子無異,而一個瘋子,可是什麼都做的出來。”
“可是,這樣一來,夫人你不就危險了嗎”淺碧越發地不理解了,若是到時不管不顧地傷人,夫人肯定是第一個目標,豈不是得不償失。
所以說,這只是兵行險招的一場賭博而已。就連她,也不敢保證她的計劃能夠毫無缺漏,她如今能做的,只能把計劃做得愈加周詳。最重要的,是要保護好鴻奴的安全。
元意把淺碧臉上的擔憂看在眼裡,心中輕嘆了一句,卻沒有讓她察覺到異常,不然她該更加不贊同她獨自脫身的法子。於是她的神情愈發地高深莫測,慢悠悠地說道:“所以,這就需要你讓甲一去找一個人。”
如果有他的幫助,計劃將會更加地周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