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逼宮之變
“朕不喝。”明啓帝隨手一揮,就把睿王手上的藥給打翻了,“你們都巴不得朕死,說不定藥裡面都下着毒。”
睿王和魏公公連忙跪了下來,不停地磕頭,睿王更是忍住臉上的滾燙,開口道:“父皇息怒,兒臣不敢做出如此不忠不孝之事。兒臣只盼您身體康健,庇護兒臣與百姓一生順遂。”
明啓帝閉上眼睛,重新躺回去,沒有理會跪在地上的睿王和魏公公。突然,宮殿外邊傳來一陣喧譁之聲,睿王眉頭一跳,就有太監進來稟報,“皇上,宮門進來了一隊不明身份的兵馬,正朝着乾正殿而來。”
宮殿內死一般的寂靜,呼吸可聞,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龍榻上的明啓帝。明啓帝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用力地拍着牀榻,怒斥道:“逆子”
眼看明啓帝呼吸不順,睿王壯着膽子起來,連忙拍着他的後背給他順氣,一邊對魏公公道:“有賊人逼宮,魏公公,快帶父皇離開。”
明啓帝的視線掃過睿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推開了睿王,對魏公公道:“魏明,替朕更衣。”
魏公公重重地磕了一頭,“奴才遵旨。”
他起身到了架子上,捧着深紅色的龍袍走到榻前,此時明啓帝已經站起來,身子提拔如山巍峨,絲毫不見之前的頹氣,眸光一掃之間,便是雷霆之勢,那副氣勢逼人的模樣,讓睿王差點以爲他的病情不過是一場騙局。
然而並非如此,在明啓帝邁步的時候呢,他甚至還踉蹌了一下,睿王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他纔不至於摔倒。
明啓帝揮開睿王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到宮殿的門口,他蒼老的身軀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旁邊是瑰麗精緻的宮燈,下邊是上百級的臺階,在渺茫的夜色中,突然有種悲壯而悽愴的力量。
不知爲何,睿王心裡有了一絲的悲哀,這一幕他久久地存在心底,直到他垂垂暮年,站在同樣的地方望着萬丈山河,才明白心裡的那絲悲哀到底是爲何。
“乾兒。”明啓帝叫了他的名字,並不是冷冰冰的封號,讓睿王瞬間回過神來,連忙走到他身邊,聽他說話,“你說說,進來的,是你哪一位皇兄”
儘管睿王心中有了猜測,這時也不敢多說,頭上漸漸滲出了汗水,頷首道:“兒臣不知。”
明啓帝輕笑了一聲,不知是諷刺還是什麼,最後他才若無若無地說了一句,“你們兄弟當中,還是你最聰明。”
睿王的背後都溼透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而此時,燃燒的火把漸漸地逼近,一羣黑壓壓的官兵停在臺階之下,爲首的一個身着紅色蟒袍的男子擡起頭,火光映在他的臉上,露出他蒼白陰鬱的面容。
“原來是你,果然是你。”明啓帝連說了兩聲,胸口劇烈地起伏,指着太子魏泰,顫巍巍道:“朕殯天之後,你就可登基,爲何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兒臣何曾想要遺臭史冊,還不都是被父皇你逼的。”魏泰冷笑一聲,一步步地邁上臺階,“若是父皇你讓本宮繼任皇位,兒臣何至如此。”
明啓帝嘲諷一笑,“你偷看了遺詔”
“父皇特地在我們面前存放遺詔,難道不是讓兒臣偷看的嗎”魏泰冷笑不變,走到距離明啓帝還有十幾級臺階的距離,就停住了腳步,就像每日上朝是仰望他一般,語氣忽然變得誠懇,“父皇,只要你廢棄舊旨,重立兒臣爲帝,兒臣擁您爲太上皇,讓您頤養天年,如此可好”
明啓帝只是靜靜地看着他,並沒有說話,魏泰開始急了,若是能夠勸服明啓帝,他自然不想大動干戈,於是他對睿王道:“三弟,你幫本宮勸勸父皇,等本宮登基,定然封你當世襲罔替的王爺,還是說,你是想在二弟那個僞君子之下討生活”
睿王身形一震,太子已經偷看過遺詔,難道說,遺詔中的下一任皇帝,就是定郡王難怪父皇病體垂危,定郡王卻安之若素,不管如何,他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不甘和幽憤讓睿王一時迷了心神,一時沒注意場上,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定郡王不知何時也帶着大部隊人馬進來,與太子的人一東一西,成掎角之勢。
定郡王上前一步,朝明啓帝行禮,“兒臣救駕來遲,請父皇恕罪。”他一臉坦然,控斥地看着魏泰,似乎他就是忠心爲君的皇子似的。
“好好好,你們都來齊了,也不枉費朕培養你們一場。”沉默許久的明啓帝突然開口,連聲道了幾聲好,突然轉頭看向睿王,似笑非笑道:“乾兒,你就沒有安排人救駕嗎”
睿王眼中暗光一閃,擡頭向前看去,就見前方整整齊齊地走進一隊身穿鎧甲的士兵,士兵之前,一個是面容俊朗的蕭恆,另一個人,卻是掌握了大魏三分之一兵權的永寧伯。
行至御前,兩人紛紛翻身下馬,嚮明啓帝行禮。
明啓帝看着三方對峙的人馬,大笑一聲,“真不愧是朕的好兒子,連逼宮之事都敢做。”他的視線在三人臉上掃了一圈,道:“你們可還有話說”
魏泰與魏乾都沉默不語,反倒是定郡王此時開口,道:“父皇冤枉,兒臣並非逼宮,只是爲清君側而來。”
“你以爲朕給你寫了傳位聖旨,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在場的人都因爲他的一句話臉色大變,明啓帝臉上浮起一抹怪笑,“事實上,這樣的聖旨,朕寫了三份,不過是署名不同罷了。”
不管是魏泰還是定郡王,臉上都是一黑,沒想到薑還是老的辣,最終還是被明啓帝擺了一道。而睿王則是一臉複雜,他的猜測,果然沒錯。
明啓帝身體本就衰敗,支撐了許久,如今已經漸漸氣弱,他叫了一聲魏公公,讓他拿出一個錦盒,打開之後,露出三份紅色龍紋的聖旨。
衆人的心絃猛然地繃緊,一動不動地看着明啓帝。明啓帝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拿起一封做了特殊標誌的聖旨,當着睿王的面,毫無顧忌地打開,“朕即位四十有九年矣,海內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萬邦鹹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聖,功更盼後人。皇三子”
嗖嗖的兩聲驟響,從臺階下射來兩支利箭,噗噗地射中明啓帝的胸膛,時間瞬間凝結,溫熱而猩紅的鮮血飛濺,凝結在睿王尚未褪去狂喜的臉上,霎時,血色染紅了夜空。
“護駕”一道尖利的嗓音在空曠中喊起,魏公公抱着明啓帝倒下來的身體,高呼道:“新皇是睿王,快捉拿叛賊呃”
嗖的又一道利箭,從魏公公的身上穿過,像是鋸子劃過金屬般尖利的聲音驀然拖長,而過戛然而止,那樣突兀的銳利,卻是劃過每個人的心底,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痕跡。
隨着魏公公的倒下,之前呆住的衆人仿若被驚醒,兵刃之聲在空曠陰森的皇宮想起,丟落在地的火把順勢燃燒,烽煙蔓延而起,火紅照亮了夜空,宛若天明。
魏泰收回手中的長弓,立馬拾級而上,直去魏公公手中的錦盒,然而睿王比他更快,像是迅速把屬於他的傳位聖旨藏回衣裡,比魏泰先一步撲向錦盒。
“魏乾,本宮命令你,快鬆手。”魏泰這是抓住了錦盒的一端,與魏泰僵持,臉色陰沉地可怕。
“大皇兄,你未免太天真了,本王纔是父皇親命的真龍天子,你憑什麼命令本王。”魏泰眸色閃過一抹厲光,“你已經是強弩之末,勸你還是快快放棄。”
魏泰冷笑一聲,“聖旨未曾宣完,本宮是太子,就是名正言順的真龍天子,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他手中的力道不鬆,繼續搶奪着手中的錦盒,忽而破空之聲從遠而來,兩人敏感地往旁邊一滾,一隻利箭深深地釘在木柱上,若是他們不及時躲開,那一箭就可以兩人一網打盡。
然而,也正是這麼一滾,錦盒被磕開,散落出兩張紅色龍紋的聖旨。魏泰視線一凝,連忙伸出手,抓住他跟前的一張聖旨,再想那另外一張時,已經有另外一隻手把它拿起,他擡頭一看,竟是定郡王。
定郡王脣邊勾起一撥淡薄的笑容,俯下身子,伸手欲要搶過魏泰的聖旨,但是魏泰反手抽出一支利箭,向定郡王投擲而去,趁着定郡王躲閃的功夫,逃竄而起。
睿王晃過神,摸了摸額頭磕出的鮮血,眼中寒光駭人,對着下邊喊道:“從遠,快給本王把聖旨奪回來。”
蕭恆的臉上染着鮮血,背後是吞噬的火光與黑紅的黑夜,長袍在晚風中獵獵作響,他手持長戟,從臺階拾級而上,宛若殺神降臨,雷霆出擊,長戟一鳴,直直地刺向魏泰抓着聖旨的手。
魏泰瞳孔一縮,迅速地向旁邊一滾,躲過了這一槍,但是肩膀還是被劃傷,踉蹌了一步,眼看蕭恆一擊不中,再次出手,魏泰心中大駭,高聲道:“蕭恆,你莫非不知意兒在本宮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