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所謂以後
魏泰對元意的訓斥不以爲意,反而愈發靠近了幾步,元意臉上不耐,看了看地形,剛要順勢逃跑,就聽到一聲冷冷的叫聲,“意兒,你在做什麼。”
元意循聲看去,就看到蕭恆冷着一張臉,抱着已經瞌睡的鴻奴,飛快地走了過來,把她拉到身後,臉色青黑地看着魏泰,淡淡地說道:“微臣有事,要攜內人一同離開,請太子殿下恕罪。”
出乎意料的是,魏泰非但不怒,反而頗爲和善地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本宮就不耽誤你們時間了。”
蕭恆的眼中露出了一抹詫異,卻很快就掩飾過去,他朝魏泰行了一禮,便一手攬着鴻奴,一手拉着元意離開。
魏泰看着兩人逐漸消失的背影,臉上勾起一抹淺淡的微笑,許久之後,他才淡淡看向旁邊的太監,“小溫子,讓剛剛經過的那些下人,管好自己的嘴舌。”
太監小溫子眼中閃過一抹驚異,卻還是恭恭敬敬地低下頭,應聲道:“奴才明白,一定不會讓他們傳出絲毫對蕭淑人不利的謠言。”
魏泰滿意地點了點頭,才轉身離開。
大概走了有一段距離,元意便甩開了蕭恆的手,自個兒走在了前面,上了馬車,神情冷淡地看着窗外,蕭恆此時臉色已經看不出絲毫異常,異常地平靜,開口讓車把式驅車回府,車廂裡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靜。
下了車,蕭恆也沒有與元意說話,只是把熟睡的鴻奴交給她,便讓下人把他的白馬牽了出來,絕塵而去。
和嘉公主成親沒過幾天,明啓帝突然病倒,休朝三日,再次上朝時,明眼人都能看出明啓帝身體的破敗,恐怕時日無多,頓時朝野之中,各人心事重重,愈發地緊張。
偏偏就這個敏感的時刻,皇帝竟然讓睿王監國,讓其幫理政事,把名正言順的太子棄之不顧,於是皇帝將會廢太子的傳言塵囂甚上,而睿王,將會成爲下一任的東宮之主。
蕭恆依舊忙得早出晚歸,不見人影,雲氏還在元意耳邊抱怨了好幾次,元意只能淡淡一笑,不置一詞,這日她剛從正院回來,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嘈雜聲,原來是蕭恆回來了,他正喝得醉醺醺的,因爲被蕭全攙扶着才勉強沒有摔倒。
“少奶奶。”蕭全尷尬地看着元意,又爲難地看着身邊的蕭恆,道:“少爺喝了不少酒,您能不嫩服侍他洗漱一番。”
畢竟名義上是蕭恆的妻子,雖然冷戰,元意也不會在這種時候任性,看了蕭恆一眼,便衝蕭全點點頭,“你先把他扶回廂房吧。”
蕭全鬆了口氣,他知道最近少爺和少奶奶吵架,連帶着少爺每天都冷着一張臉,喝起酒來也不要命,他就怕少奶奶不答應,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爛醉如泥的少爺。
元意讓廚房擡了熱水去廂房,此時蕭全已經出去,只剩下蕭恆一個人地躺在牀上,正在不適地翻着身子,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遠遠地就聞到一股酒氣,臭氣熏天。
最近蕭恆應酬多,廚房裡每日都準備着醒酒湯,元意皺着鼻子走進,把他扶起來,給他灌了一碗,剛要離開放碗,就被蕭恆抱住了腰,“意兒,別走,你別走,爺好想你”
元意身體一僵,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嘆了口氣,把碗交給素梅拿出去,她推了推蕭恆,開口道:“我不走,你先起來洗漱。”
蕭恆像向來就不是什麼好性子,更遑論喝醉了酒,抱着元意的腰不鬆手,耍賴着不想挪動,元意勸了許久,蕭恆依舊沒有反應,心裡來氣,使勁地掙脫開來,嚴聲道:“你走不走”
不知是不是感覺到元意的態度轉變,蕭恆終於嘟囔着鬆開了手,任由元意扶着他去了隔間,婆子們已經把洗澡水擡進來,水還有些熱氣,元意讓蕭恆站好,開始替他解衣服。
大概是因爲之前的翻滾,蕭恆的衣襟有些散亂,元意剛把他的腰帶解開,衣服就鬆鬆垮垮地散開來,元意皺着鼻子把浸滿酒氣的衣服丟開,走到他的正面,突然視線一凝,看到蕭恆鎖骨處有一個紅豔的脣印。
元意的腦子嗡了一下,神思突然脫離了軀體,飄忽在空蕩蕩的空中,茫然無措。在高空中,她看到自己的身體伸出細長白皙的手指,在他的鎖骨的紅豔處一點,脂香玉凝,帶着濃烈嗆人的味道,是夜色浮華的醉香。
究竟是在什麼情況下,纔會讓別的女子把口紅落在了鎖骨。想到某個可能,元意的心口突然絞痛,呼吸緊促,像是竭澤的魚,長大了嘴呼吸,卻割得肺部生疼生疼。
“爺以後再也不讓其他女子近身了,好不好”
那日的誓言猶響在耳,如今這樣鮮豔的痕跡更像是一個笑話,是對她裸的嘲諷,元意神色愈冷,有種想把推開的衝動,但是看着雙眼緊閉,毫無知覺的蕭恆,卻還是扶着他進了浴桶。
元意神不思屬,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麼心情替他洗完澡,又扶着他上了牀,她像是跑了幾萬裡一樣疲憊,全身都粘着汗水,心重千金,沉甸甸地難受。
最後她叫了丫鬟進來服侍,元意才恍惚地出了廂房,回房之後,看到鴻奴正在無憂無慮地熟睡,眨了眨眼睛,積蓄許久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她捂着嘴,壓抑地哽咽,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無助而痛心。
她早就該明白,男人的話,就不該相信所謂的以後絕不。有了開始,就有了一而再三而三。
整整一夜,元意都無心睡眠,睜着眼睛看了鴻奴一夜,直到天色矇矇亮,隔壁廂房傳來輕微的聲響,應是蕭恆起身上朝,元意才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凌亂而紛雜的夢境,元意出了一身的汗,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頭重腳輕,全身疲軟無力,看着身前走動的丫鬟都有了重影,她不得不壓了壓額頭,倚在牀頭,“如今什麼時辰了”
有個模糊的聲音在眼前晃動,看不真切臉龐,聲音卻是熟悉的很,“姑娘,已經是巳時。”低緩而穩重,又帶了點關切和焦急,是素梅的聲音。
元意閉着眼睛緩了一會兒,再次睜開的時候,才終於看真切了素梅的面容,她先是看了看牀榻,問道:“鴻奴呢”
素梅擔憂地看着一臉蒼白,毫無血色的元意,“陳嬤嬤帶他去了夫人的院子。姑娘,你的臉色不好,讓孫大夫來看看吧。”
“不用。昨晚沒休息好,不必要興師動衆。”元意搖了搖頭拒絕了素梅的提議,不過也真實值這個動作讓她有些頭暈,深吸了一口氣,才扶着素梅起來,“服侍我洗漱吧。”
但凡元意下的決定,素梅總是拗不過她,只好讓小丫鬟端水進來,服侍元意淨臉之後,又端來廚房熱了好幾遍的早膳。
元意沒什麼胃口,只是草草地吃了小半碗,就讓人撤去,一個人躺在貴妃榻上發呆,窗外的景色盎然,生機勃勃,花匠還特地搬了不少顏色鮮亮的花擱在視野開闊之處,元意無需出去,只消躺着也能欣賞美景。
若是以往,來了興致,元意也會讓丫鬟筆墨侍候,作畫一幅,然而自從成親後,她竟然來連一幅畫都未曾作過,現在想來,卻是嗟嘆不已。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改變了這麼多,變到她都快不認識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