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人生大關
正中央的隔間內,蕭恆從食盒裡取出一個特製的小鍋,煮開水之後,放進去元意準備的乾麪,同時還有各種各樣的醃漬蔬菜和調料,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熟食的香味就傳遍整個考場。因爲是第一天,食盒裡還準備了些精緻的冷食,一一地排放出來,蕭恆可以清晰地聽到周圍傳來的吸口水的聲音。
蕭恆心中得意至極,覺得大漲臉面,他家的意兒果然是最好的賢內助,在場的有哪個向他一眼享受,當然,他的堂兄蕭永除外。
蕭家兩兄弟可算是成了衆目所矚的焦點,宛若螃蟹一般在考場上橫行霸道,如入無人之境,那誘人的香味引得不少人在心裡嘀咕,越發覺得手上的乾糧乾巴巴的沒味道。話說能做出這種乾麪的人也算是奇才一個,幾百年來大家都是安安分分地拿乾糧,誰還會花那時間和心思去研究吃食,況且,與其浪費了時間和力氣,還不如省點時間多思考一番怎麼下筆。
偏偏蕭恆就是若無其人一般,優哉遊哉地拿了瓷碗盛了面,精緻的象牙著精美華麗,他正要低頭吃麪,突然覺得如芒在背,擡頭一看,自家泰山大人略黑的面容就撞入他的眼簾。
蕭恆心中一跳,視線落在他手中的點心上,頓時尷尬地笑了笑,舉着熱騰騰麪食的手就這樣僵在了半空,吃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並非是元意只顧夫家忘了父親,而是蕭恆壓根就忘了告訴元意朱父擔任這次的總監考官,所以元意就只給蕭恆和蕭永準備了乾麪,所以才造成了今日尷尬的局面。
好在朱常仁很快就面無表情地移開眼,對着手上的點心咬了一口,微不可查地開始咀嚼。蕭恆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總覺得他自己就是朱常仁手中的點心,被他一點一點地拆吃入腹。咦,這個比喻好像有什麼不對?
蕭恆渾身一抖,連忙收回視線,拋開多餘的想法開始吃麪,意兒特地給他準備的餐食,他不能辜負她的一片苦心。
因爲要趕時間,蕭恆也沒有大家公子的忌諱,面試吃着刺溜刺溜地直響,在寂靜的考場上,簡直是一個奇葩而獨樹一幟的音源,有些考生不勝其擾,只能用東西堵住耳朵,用來壓抑心中對食物的渴望。
高臺的睿王收回視線,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對着朱常仁笑道:“從遠那個臭小子,就愛使壞,也不知從哪兒弄出這種新鮮的麪食。”
朱常仁臉上隱隱有些無奈,順了順下巴的鬍子,搖頭嘆道:“大概又是小女弄出的吃食。”元意自小就古靈精鬼,鬼點子多的不得了,特別喜愛鼓搗吃食,這次八成又是她的手筆。
旁邊同樣在啃着乾糧的兩個監考官大感興趣,其中一個監考官與朱常仁交好,對元意也略有耳聞,聞言便笑道,“朱大人,你有所不知,我家夫人可對令媛喜愛的緊,前陣子京城流行的桃花妝、手套還有什麼冰雕,可不就是令媛所爲麼。”
另一個監考官看着場中的蕭恆的麪食若有所思,而後轉過頭,對幾人道:“原來是蕭少奶奶製作的,朱大人,果然是虎父無犬女啊,依下官看,這種麪食的用處可不小。”
在場的都是人精,聽出了他話中的隱喻,心中皆是一動。乾麪保存容易,煮開之後又比干糧飽腹,簡直是打仗行軍的必備良品。
就連在一旁的魏泰也是眼前一亮,對朱常仁笑道:“朱大人,這可是名垂千史的好東西,蕭少奶奶真乃奇才也。”
看到太子眼中閃過的光芒,朱常仁心中一跳,客套道:“她一個後宅女子,也就能琢磨這些上不了檯面的東西,此次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哪裡比得上太子雄才偉略。”
魏泰微微一笑,眼中光芒未滅,而是轉頭看向場下的蕭恆,眯着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元意還不知自己按照後世改良的方便麪被人惦記上了,她剛剛用完午膳,走了幾步消食,照例睡了小會兒,剛醒來,素梅就笑着地進來,說元柔讓人給她遞了消息。
看着素梅的笑臉,元意疑惑了一瞬,便讓她請人進來,來人是元柔的貼身大丫鬟青芽。
一見到元意,青芽就欣喜地朝她福了一禮,笑容滿面道:“四姑娘,姑娘今兒個查出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元意臉上一喜,立馬坐直了身子,道:“可是當真?”
青芽笑着點頭,元意總算鬆了口氣。元柔自從小產之後就身體不好,後來總算慢慢地調養過來,但是心裡總有個結,特備是元意又在這種節骨眼上懷了孕,對她更是一種刺激,前陣子她來陪她的時候,雖然隱藏的很好,元意還是能看到她眼底的失落和苦澀。
這一下苦盡甘來,元意真心爲元柔高興。
元意眉頭一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對青芽問道:“那個肖姑娘,如今怎麼樣了?”
周淳化和元柔夫妻倆在過年不久就搬到了內城的宅子,留下肖姑娘在城外的老宅住着,前陣子分娩,剩下了一個庶長女,一直都心有不甘地鬧騰,想要一起搬到內城,這陣子可沒少鬧騰,元柔還跟她吐了好幾次苦水。
青芽的眼淚閃過一抹不屑,譏諷道:“還不是那個樣兒,這下好了,姑娘懷孕,她再也沒有理由讓姑爺把那孩子抱回去讓姑娘養了。”
元意點了點頭,以元柔心軟的性子,說不定還真心軟了把孩子抱回去養大,有這麼不省心的親孃在,養大了說不定還養成了仇人。
“你好好照顧你家姑娘,若是有什麼麻煩,儘量來找我。”
對着青芽囑咐了一番,元意才讓青芽回去,她如今生產在即,陳嬤嬤也不能離身,不能像上次那樣讓陳嬤嬤去照顧着,但是元柔好歹也是一家主母,找個有經驗的嬤嬤也不是問題。
秋闈考試需要三天,往日不過是一眨便過的日子突然變得難捱起來,元意雙腿痠脹的厲害,沒有蕭恆替她按摩,只好讓含冬服侍着,這一年來含冬清閒得很,她的活計都被蕭恆搶了,顯得發慌,這下好不容易有了表現的機會,比誰都積極。
然而她略帶綿軟的力道終究比不上蕭恆,元意一時有些不習慣,特別是這兩天胎動的厲害,時不時地抽痛,好幾次元意都以爲要生了,滿府的人都驚慌失措,雞飛狗跳,但是最終還是虛驚一場。
如此幾次,衆人練了出來,行事倒是有秩序多了。元意心裡隱隱有種感覺,肚子裡的孩子大概等不及蕭恆回來就要出生了。
蕭恆入場的第三天,元意剛用完早膳,正在丫鬟的攙扶之下消食,肚子突然傳來一針又一陣的抽痛,這次的痛楚比前幾次來的熱烈,元意頓時滿臉大汗,忍不住呻吟出聲。
因爲前幾次的意外,陳嬤嬤也擱置下手頭的工作,無時無刻都在守着元意,一看元意這副樣子就知道來真的了,連忙指揮着丫鬟把她攙扶到牀上躺下,又對旁邊的丫鬟道:“臘梅,快去稟告夫人,櫻桃,請穩婆和孫大夫,芭蕉,你去燒熱水,叫廚房準備些吃的,趕快送上來。”
被點了名的丫鬟們有條不紊地各自下去,按照吩咐行事。雲氏很快就趕了過來,臉上還帶着急色,與她一同達到的,是早就請來的穩婆和孫大夫。孫大夫爲了避嫌,沒有進去,倒是穩婆一照面就往元意身下探,查看羊水還沒破,便讓丫鬟攙着她再走一走,元意儘管疼痛難忍,還時咬牙撐着。
廚房的火一直都燒着,很快就準備了吃食上來,陳嬤嬤連忙端着餵給元意,因爲剛剛用完早膳,元意並不是餓,但是生孩子又消耗體力,爲了到時體力不支,她還是咬着牙給吃了下去。
元意疼得滿身大汗,很快就溼了薄衫,看到她一臉蒼白、滿目倉惶的樣子,雲氏心中不忍,想起當年生從遠的情景,頓時感同身受,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朱氏,你別擔心,第一胎難免艱難一些,有我們在呢。”
都說分娩是女人的一大難關,元意雖然知道這個說法,卻也只是聽聽而已,但是如今感受着一抽一抽的痛楚,差點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元意反握住雲氏的手,道:“從遠,從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她早就做好了隨時分娩的準備,理智上知道蕭恆也許有可能不能及時回來,但是事到臨頭,還是覺得心裡難受,在這個生死大關,她希望蕭恆能在身邊陪着她,但是終究事與願違。
雲氏想起還在考場的從遠,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臉上卻不露分毫,笑道:“從遠今天中午就能回來,說不定還能趕上呢。”
她說的並非是謊言,元意是第一胎,雖然現在已經開始陣痛,但是要生出來,就算是順產,最快也要三四個時辰,那時候蕭恆也大概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