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一念之間
新年照樣地忙碌,蕭朔是吏部尚書,掌管着官員的升遷調動,過年這件,蕭府的門檻幾乎被人踩爛,門房更是大豐收,不知收了多少孝敬的銀子。都道宰相門前三品官,果真不假。
元意作爲蕭府的少奶奶,一眼不得清閒,整日要陪雲氏應酬,笑得臉都僵硬,總覺得整張臉都不是自己的了。如此忙碌的日子如此持續了十幾天,年味漸漸地淡下來,不少人開始出京上任,蕭府的熱鬧才漸漸地平息了下來。
好不容易有了空閒,元意抱着狐狸躺在榻上,把素梅叫過來,問道:“你家姑爺呢?”這陣子不僅她忙,蕭恆也整天不見人影,他的行蹤都是讓蕭全報給素梅,元意才知曉一二。
素梅挑了挑炭盆內的竹炭,讓裡邊的炭火燒得更旺,纔回答道:“姑娘,姑爺一大早就去別院,聽說是睿王的老虎阿圓病了,他要去看看,大約要中午才能回來。”
元意摸着狐狸後背順滑的毛髮,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最近蕭恆那麼忙碌,絕對不會是睿王的老虎病了這麼簡單。
突然間手指一癢,低頭一看,原來是狐狸張開嘴,輕輕地咬了她一下,待看到她終於注意到頭,便嗷嗷了幾聲,在她的懷裡動來動去,好不活潑。
元意忍不住笑了一下,如今狐狸已經長大了不少,與她很是親密,她最喜歡把它團在脖子上當天然的圍脖,暖乎乎的別提有多麼地舒服。因爲身量見長,狐狸也越發地活潑好動,整日上躥下跳,把流軒院的一種丫鬟搞得人仰馬翻,在元意的面前卻是溫順得不可思議。
素梅看了狐狸一樣,眼中帶着絲笑意,而後纔看向元意,猶豫了一會兒,才遲疑道:“姑娘,你這個月沒有來小日子,是不是……”
元意頓時坐直身子,前陣子因爲太忙,沒顧得上,掐指算了算,這個月確實還沒有來月事,難道真的懷上了。但是她的月事向來不準時,又是剛剛停了藥,倒是有些說不準。
於是她沉吟了一會兒,纔對素梅道:“先別聲張,再等等些日子看看,不然就圖惹笑話了。”
她知道不管是蕭恆,還是蕭家二老,都盼望這她能懷上孩子,若是空歡喜一場,不知道該有多失落。
素梅也知道其中的道理,連忙點頭,道:“奴婢知道,雖然不確定,但是還要小心點,奴婢重新給廚房換一張食譜,一些東西還是要忌諱着。”
元意滿意地點點頭,讚道:“你辦事我向來放心,你去吧。”
素梅的臉色微微一紅,朝元意福了一禮,讓人在外間小心候着,等着元意有需要好找人,她自己便離開去擬食譜去了。
等到素梅出去,元意才把手撫上自己的肚子,神情一陣恍惚,腦海中紛紛亂亂,一時竟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些歲月流年,前程雜事,都成了水中幻影,隨着窗外啪得一聲雪落聲,幻化爲一縷青煙。她擡眼打量着房間熟悉的一切,脣角含着一絲笑意,最後抑制不住心中的欣喜,摸着狐狸的毛髮,喃喃道:“初雪,我有可能要做母親了,你知道嗎?”
狐狸朝她嗷嗚了幾聲,搖頭晃腦,溼漉漉地眼睛看着她,似乎在爲她高興。元意心中更柔,把它抱緊在懷裡,不停地遐想着未來,最後撐不住屋子裡融融的暖意,緩緩地睡過去,狐狸就這樣被她摟着,雖然有些不舒服,卻還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懷裡,睜大着一直圓溜溜的眼睛,不停地在房間裡不停地掃了掃去,似乎在巡視一般。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撒花軟簾一陣抖動,狐狸耳朵一動,立馬擡起頭,警惕地看過去,鼻子嗅了嗅,聞到是熟悉的味道,纔有垂下頭,擱在元意的肩膀上,懶洋洋地看着那人脫了沾雪的斗篷,又拿了一牀棉被走過來,輕輕地把它一頭矇住。
視線一時受阻,狐狸忍不住掙扎了幾下,很快就被人掐着脖子起了起來,舉到眼前,低聲警告道:“初雪,都說你吃胖了,不許趴你家主人身上,怎麼老是不聽話。”
初雪圓圓的身子在空中扭了扭,胖胖的四肢胡亂地劃了幾下,依舊沒能掙脫開來,便惱怒地朝着對方低低地嗷嗚了幾聲,眼中滿是威脅。
對方卻是一點也不放鬆,手中晃了晃,道:“再不聽話,就把你丟回珍禽院去。”
元意聽到了些動靜,緩緩地睜開眼,便看到蕭恆正在和狐狸大眼瞪小眼,一副要對視到天荒地老的架勢,不由扶額,開口道:“從遠,你怎麼又和初雪較上勁了。”
蕭恆一見元意醒來,立馬把手中的東西隨便一丟,湊到元意身邊,道:“初雪都胖着雪團了,怎麼能再趴在你身上,要是壓倒爺的兒子怎麼辦。”
元意心中下意識地一跳,隨後才反應過來蕭恆並不是知道了,他這陣子都把兒子掛嘴上呢,她不由搖頭暗笑,在知道自己有可能懷孕之後,以前尚且能坦然態度,如今倒是患得患失起來。
蕭恆不知她心裡的活動,只見她搖頭,便以爲她不贊同,臉上有些不高興,板着臉訓她,道:“不許任性,要乖乖聽話,不然爺就把初雪丟回別院去。”
被蕭恆丟得滾了好幾圈,才堪堪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的狐狸,聽到自己的名字,連忙向蕭恆看過去,不停地嗷嗚嗷嗚起來。
“好了,我不抱它就是。”
元意知道自己可能會懷孕,倒也沒有和他犟嘴,順從地應了下來。再看初雪光潔順溜的毛啊頓時變得亂糟糟的,嗷嗷叫着着實可憐,便叫了臘梅進來,抱他下去熟悉,才放下心來。
蕭恆還有些不甘心,連人帶被子地把元意抱回炕上,嘟喃了一聲,道:“你就不該碰動物纔是,多髒啊。”
“不管是烈火還是初雪,下人都洗刷得很乾淨,沒關係。”
元意生怕自己唯一的權力都被剝奪,連忙反駁,以後要是不能逗狐狸玩,不能去馬廄看烈火,她這日子過得還有什麼意思。
蕭恆當然相信它們會洗涮得很乾淨,不然以元意潔癖的性子也不會碰它們,但是他就是擔心,就是那麼地不想講道理,但是最終還是在元意的眼神下敗陣下來,負偶頑抗道:“那也必須適可而止。”
元意連忙點頭,道:“這是當然。”
她自然不是不辨是非之人,動物身上確實有不少細菌,要是染上弓形蟲病就麻煩大了。不過她如今已經習慣要逗逗狐狸,傍晚去看看烈火,不然總是惦記着,大不了她對它們“遠觀而不褻玩”就是。
對於她的配合蕭恆很滿意,臉上頓時雲開雨霽,眼底染上了笑意,過會兒纔對元意道:“你三姐的事情有進展了。”
本來有些暈暈欲睡的元意頓時清醒過來,連忙擡起頭,道:“究竟怎麼樣了。”
蕭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慢慢地給她說明事情的經過。
初三的時候,朱常仁便進宮見了太子,開門見山地就元怡身上的傷口進行逼問,又對佟承徽的流產提出疑問,順水推舟地把那位被滅口的宮女家人推出來,而蕭恆給朱常仁的香囊,則是作爲證據地掌握在宮女家人手裡。
如此一來,便查清了佟承徽早就聞有含有麝香的香囊,胎像不穩,纔會在聞到元怡身上藥酒味道的時候厚積薄發,頓時流產了。
元怡已經可以洗脫嫌疑,幕後黑手目前還查不出來,但是基本上可以鎖定之前與那位宮女有些牽扯的主子,就是不知道最後的博弈如何。
更重要的是,元怡身上傷痕累累,就是太子也百口莫辯,朱父自然是大怒,雖然皇家不能和離,但是他還是以思念女兒爲由,把元怡帶回了朱府。雖然如今皇權日盛,但是世家的權力也不可小覷,朱府是世家大族,又是太子的得力助手,若是太子不想失去朱家的支持,就該放低身子,誠意十足地把元怡接回去。
元意嘆了一聲,道:“這麼說,元怡如今已經回府了?京中可有什麼流言?”
“今早回的府。”蕭恆接口道,“因爲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東宮和朱府都防得嚴,倒是沒有什麼流言,只當太子側妃回孃家過年。”雖然說這猜測奇怪了點,倒是好歹也在理。
“終究告一段落了。”元意扶了扶額頭,繼續道:“元怡是嫡女,又事關太子,老太爺也不會坐視不理,想來會有些好結果。”
不管是什麼好結果,元怡最終還是會回到東宮,但是這樣虐待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也算是一種安慰。她雖然沒有出什麼力,但是也算提供了至關重要的線索,好歹也能補償了設計元怡入宮,飽受虐待的愧疚。若是其他恩怨另算起來,還是元怡自作自受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些命數,全在各人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