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不如殺之
蕭恆和元意兩人的爭端沒能繼續下去,因爲旁觀者沒了耐心,至少太子殿下魏泰便是其中典型。
他還騎在馬上,皮膚一如初見的蒼白,薄脣如血,孤傲而逼兀地灼豔。他幾乎是審視一般地看向元意,目光一如既往的陰鬱和壓抑的暴戾,一切都掩蓋在矜持高貴的皇家儀表之下,渾身都透着濃濃的違和感和令人戰慄的寒涼。
他修長遒勁的手握着一條精緻華麗的馬鞭,細碎的紅纓在空中飄蕩,鞭子的一頭指向馬場的總監,語氣冰寒淡漠,道:“既然名駒與朱氏有緣,過會便把此馬送到蕭府去。”
馬監官還沒來得及回話,一旁的蕭恆就立馬反駁,道:“多謝太子殿下好意,無功不受祿,蕭府亦有好馬,不敢貪圖皇家的馬匹。”
魏泰目光陰寒地俯視站在馬下的男人,即使兩人在高度上有着差別,他的氣勢卻不能壓制對方分毫,那具過於挺直的軀幹,不卑不亢,恍若山嶽一般堅定而無法動搖。
他不悅地眯起了眼,目光落在一身火紅的烈火身上,冷笑了一聲,“雖是名馬,但若不能供人驅使,留之無用,不如殺之。”
魏泰的殺意太過明顯,烈火開始焦躁,不安地踏着步子,警惕地看向魏泰。
氣氛頓時凝固,瀰漫着一層淡淡詭異而沉重的味道,就在此時,和嘉公主的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道:“太子哥哥,不如這樣好了,待會我們有一場對決,不如把以此馬爲彩頭,贏者得馬如何?”
魏泰的臉上才終於有了些笑意,目光微微一柔,看向和嘉公主,道:“和嘉也看上了此馬不成?”和嘉這丫頭從小就調皮好動,女紅奇差,馬術卻是極好,若是與這羣閨閣之人比試,無疑與作弊。
和嘉公主沒有反駁,渾然無懼地走到魏泰的身邊,扯着他衣物開始撒嬌,道:“太子哥哥,你答不答應嘛。”
魏泰對於這個與他親密的公主還是頗爲寬容,並沒有未她的失禮而惱怒,看向面無表情的元意,他的眸色一深,淺笑道:“可以,本宮答應你就是。”
和嘉頓時歡喜地跳起來,“太子哥哥最好了。”
一個低沉的男聲突然笑着插進話來,頗是酸意道:“和嘉,那本王呢。”
和嘉眼珠一轉,連忙堆滿了笑容,轉過身來,撲到來人的懷裡,“哥哥也一樣好啊。”她的目光落在定王的身上,淡淡地與他打了一個招呼,爾後便對睿王道,“哥哥,你和太子哥哥給我們當裁判好不好?”
睿王看向太子,見他沒有反對,便笑着應道:“可以啊,你們都有誰要比試?”
和嘉公主的手中的鞭子指了指元意和秦如婧,道:“我們三個。”
“我也要比。”一個尖利的女聲插入來,卻是康陽公主。
睿王點了點頭,讓衆人牽着馬去了跑場,他回頭看向雲解容,眼中含笑,道:“王妃今兒個怎麼如此安靜,怎麼不下場比試一番。”
雲解容眉頭一挑,豔麗的臉上盛滿了笑容,“讓她們年前人玩去,我就不湊這份熱鬧了。”她轉頭看向元意,道:“蕭少奶奶,你可要使出真功夫了,和嘉這丫頭的馬術可不是吹的。”
元意眉頭一皺,卻還是禮貌地朝她點點頭,道:“多謝睿王妃提醒。”
“意兒,你別比了,要多少好馬,爺送給你就是。”蕭恆還在旁邊喋喋不休,自從知道她要賽馬開始,就在她的耳旁唸叨,試圖讓她放棄這個念頭,見元意一直都在堅持,他心中無奈,皺着眉頭,擔憂地看向她,低聲道:“比賽太危險了,爺不放心你。”
他的臉色一本正經,絲毫眉頭調笑的痕跡,漆黑的眸子像靜謐的夜空,專注而寧靜地把她包圍,靜謐之中,縷縷的憂思和擔憂傳遞到心間,讓元意整顆心都開始溫暖起來。
她臉上浮起和煦的笑意,替他拿掉頭髮上插着的一支枯草,飛速地捏了捏他的手,道:“你放心,我不會逞強的,大不了你像昨天一般陪着我跑。”
蕭恆有些心動,又禁不住元意的堅持,只好點頭答應,轉身喚了一聲陪伴出門的臘梅,拿了皮革手套替她帶上。
“這是什麼東西。”
和嘉驅着馬走到元意的身邊,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皮革手套。
元意揚了揚手,雙手拉住繮繩,對和嘉答道:“如公主所見,是護手的手套。”
和嘉眼前一亮,看了看自己被磨出繭子的手心,立馬就堆起了笑容,“蕭少奶奶,這手套是怎麼做的,你能不能送我一套。”她的話音一頓,又朝她擠眉弄眼,道:“待會兒我贏了比賽,就用烈火與你交換好不好。”
元意笑了起來,不過是區區一介手套,哪裡比得上一匹寶馬的名貴,恐怕和嘉公主一開始就打着把烈火送給她的主意了。
“公主若是不嫌棄粗鄙簡陋,過些天我便讓人送到睿王府上去。”
“如此甚好。”和嘉公主興奮地點了點頭,握緊了手中的繮繩,挑釁地看向一旁的康陽公主和秦如婧。
秦如婧倒是涵養十足,溫婉地笑了笑,只不過目光在轉向元意胯下的烈火時有些幽深。康陽公主臨時要參加,明顯是爲了與和嘉公主過不去了,冷冷地哼了一聲,別過了眼。
睿王見衆人都做好了準備,輕咳了一聲,才宣佈比賽規則,道:“既然是賽馬,就以速度爲準,大家繞着馬場跑一圈,最先回來的爲勝者。”
他又看向一旁的馬監,馬監會意,讓人搬來銅鑼,恭敬道:“各位主子,一旦銅鑼響起,你們便可是開跑了。”
衆人俱是點頭,全神貫注地坐在馬背上,蓄勢待發,下一刻,咣的一聲銅鑼輕響,馬匹開始嘶鳴,風塵激揚,衆人的馬匹像離弦的箭急速離去。
睿王看向一道格格不入的玄色聲音,臉上頓時無奈,咕噥了一聲:“從遠那小子。”
定王執鞭輕笑,道:“從遠果真如傳聞一般愛妻如命呢,皇兄,您說是不是?”
魏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看着場上銀色的身影,握緊手中的繮繩,沒有說話。定王也不以爲杵,反而向身邊的張仲羲問道:“子燁認爲誰會贏?”
張仲羲的目光從場中收回,臉上帶着淺笑,道:“看樣子,和嘉公主會贏。”
如今的場上的情景,是和嘉公主一馬當先,秦如婧緊隨而後,不管是元意還是康陽公主,都落在了下風。
定王讚許地點點頭,“和嘉的騎術素來不錯,撥得頭籌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大事,不過秦姑娘的能夠和她不相上下,倒是難得的。”
張仲羲臉上的笑容不變,目光落在場上,淡淡地點頭,“確實不錯。”儘管如此說着,他的瞳孔中,映入的是一道銀紅色的身影。
元意此時的處境並不理想,自從比賽開始,她就感受到了一股凝滯感,不管是她許久沒練的騎術,還是身上有傷的烈火,都成了一種阻礙。
和嘉公主和秦如婧都飛快地超過她,那飛奔而去的姿態讓她心中微微着急,就是底下的烈火都有些暴躁,想要竭力追上去,最終還是元意及時制止了它。
陪跑在一旁的蕭恆心情最爲淡定,在他看來,元意能夠有如此水平已經是一種驚喜,對於是否能夠撥得頭籌並不在意,反而安慰道:“意兒,不必灰心,你纔剛學沒多久呢。”
元意朝他微微一笑,感受到烈火的情緒已經鎮定下來,才溫柔地摸了摸它的腦後的鬃毛,道:“烈火,準備好了嗎,到了咱們反擊的時候了。”
此時已經跑了將近一半的路程,元意終於適應了在馬背上的顛簸,與烈火也有了初步的默契,也只有這個時候,纔是她追擊的時候。
烈火似是聽懂了她的話,在她夾緊馬腹之後,便興奮地嘶鳴起來,全身的肌肉開始緊繃,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向着前方越過它的馬匹追趕而去。
一旁的蕭恆只覺眼前一晃,而後便看到了絕塵而出的聲音,他的心中一跳,顧不得心中的責怪,抽了身下的馬一鞭子,緊緊地跟上去。而落在最後的康陽公主,看着漸漸靠近的幾道身影,咬了咬牙,也加快了速度。
元意終於再次體會到了風馳電掣的感覺,寒風冷冽,在耳旁呼呼作響,一刀刀地割在臉上,卻絲毫不覺得寒冷,她只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歡暢地歌唱,如此曠達爽朗的酣暢淋漓,她已經十幾年沒有再經歷過了。
似乎感受到了元意暢快的情緒,烈火的情緒愈加高揚,又加快了速度,快的只剩下一道殘影,把剛追上的蕭恆又甩在了身後,不消一瞬,在秦如婧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飛躍而過。爾後緊緊地跟上和嘉公主,就在快要動終點的時候,再次加快速度,超越而過,第一個到達了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