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香料蹊蹺
元意低頭細細的一聞,雖然只是香屑,但是還帶着未燃盡的暗香縈繞,鼻端立刻充盈着淡雅凝神之氣,淡雅之中,又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的甜膩,像罌粟一般令人沉迷,這樣熟悉而陌生的味道讓她恍惚了一下,腦海中飛速地閃過一抹亮光。
然而云夫人驀然響起的聲音打算了她的回憶,只見她聲音緊繃,問道:“侄媳可發現了什麼不妥當?”
滿屋子的視線都集中在元意身上,就是雲七娘也不例外。元意把銀勺中的香屑倒回香爐中,闔上爐蓋,把銀勺擱回盒子上。
“確實有些不妥。”元意鄭重地點了點頭,沒有詳說,而是看向青衣,一一問道:“你家姑娘從何時情緒不對的?用這香料有多久了?又是從哪兒買的?”
元意說話有調理,聲音輕緩而有力,臉色平靜而從容,讓人心生信服,下意識地遵令行事。
於是青衣抹了抹淚水,稍微鎮定了些,“姑娘自從與永寧伯府換了庚帖之後就心情焦躁不安,夜裡也睡不好,俸例裡凝神靜氣的檀香很快就用完了,爲了不讓夫人擔心,姑娘便讓綠衣到外邊買檀香。”她頓了頓,繼續道:“直到前幾天姑娘在詩會上聽到衆位姑娘說京城含香記的蘇合寧香效果比檀香還好,便暗暗記在心裡,回頭便讓綠衣去買,效果果真比檀香好,姑娘當晚就睡得踏實了許多。熟料一天後,姑娘就開始神情恍惚,焦躁不安,動不動就要罰人,只有燃了蘇合寧香纔好上一些,所以纔有了今日的情景。”
雲夫人立馬臉色大變,道:“這蘇合寧香有問題。”
然而就在此時,坐在一旁的雲七娘卻開始痙攣起來,姣好的面容開始扭曲,把桌子上的茶盞通通掃在地上,哐啷的一聲巨響讓衆人都嚇了一跳,她身便的青衣更是驚叫出聲,驚恐道:“姑娘她又要失控了。”
元意震驚地瞪大了雙眼,這幅樣子,簡直是活脫脫的癮君子。
而第一次見到此景的雲夫人,臉上更是驚駭不已,連忙衝着丫鬟婆子道:“快壓住她。”
一羣丫鬟婆子立馬反應過來,連忙過去壓制雲七娘,熟料她的力氣變得七大無比,把好幾個丫鬟都掀翻了,最後還是幾個體魄強健的婆子才能堪堪壓制住她。
這一番人仰馬翻之後,整個房間都凌亂不已,雲夫人的臉上露出一抹疲憊,吩咐身邊一個丫鬟,“去請大夫來。”她回頭看向元意,歉疚道:“侄媳先回去吧,今日恐怕不能招待你了。”
元意臉有沉色,安慰了雲夫人幾句,才心事重重地跟着領路女婢離開。待到了大門口時,元意心中一動,鬼使神差地叫住了那位要離開的婢女,問道:“七姑娘之前的檀香是在哪裡買的?”
那婢女微微意外了一下,但還是回道:“是在西街的廣和香鋪買的。”
元意道了聲謝,讓隨行的櫻桃賞了她一個荷包,纔出了府門。蕭府的馬車還在門口等着,元意進了車廂,發現蕭恆還沒出來,便一個人緊緊地坐着,整理着思緒。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輕喚聲拉回了她的思緒,擡頭一看,是蕭恆回來了。
“有什麼發現嗎?”元意猜到蕭恆今天來雲府的目的不簡單,想必是趁機調查雲七娘一事。
蕭恆看了元意一眼,搖了搖頭,道:“沒有。”
雲七娘若真是被蠱蟲控制,子母蟲必不能相離太遠,控蠱着理應在雲府纔是。然而他讓子若陪着在雲府逛了一圈,卻沒有發現有苗疆人出現的痕跡。
他頓了頓,看向元意,“你那裡可有什麼發現?”
元意點了點頭,蕭恆立馬眼前一亮,“快說說,你發現了什麼不妥。”
“是香料。”
元意便把剛纔在雲七娘房中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他,未曾漏過一絲細節,蕭恆聽了之後若有所思,“這麼說,這蘇合寧香纔是雲七娘心神失控的根源。”他得出了與雲夫人一模一樣的結論。
然而元意的神色卻有些不贊同,蕭恆沒看到雲七娘發病的模樣,她卻看到了,雲七娘那副樣子分明就像染了毒癮一般,她的香料中想必有像罌粟一樣的制幻材料。若是蘇合寧香,卻有些不合情理,閨閣少女的體質再弱,也不會才短短三日的時間就暴躁成性。
“意兒有別的看法?”許是看到她的神色不對,蕭恆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股濃濃的違和感。”
以上那些只是她的猜測,還是不要說出來干擾蕭恆的注意爲好,畢竟他的經驗應該比她還多。或許雲七娘並非染上毒癮,而真是蘇合寧香的造成呢。
蕭恆點了點頭,復而有些複雜地看向元意,道:“意兒就沒有什麼要問爺的嗎?”
他昨天只是言語隱晦地讓元意去探望雲七娘,沒想到她竟然能體會他話中的意思,並且還查出些眉目,頓時心裡五味雜陳。
元意淺笑地看着他,道:“從遠有什麼事瞞着我嗎?”
“沒事。”兩人對視了許久,蕭恆最後移開視線,語氣微妙道。
元意眉頭一擡,移開目光,叩了叩車廂的門,對外邊的馬伕道:“從西街回去,在含香記和廣和香鋪停下。”
巧合的很,含香記和廣和香鋪都在西街,而且還是對門。
蕭恆猜到她要做什麼,倒是沒有反對,反而疑惑地看向她,道:“去廣和香鋪做什麼?”
“聽說那裡的檀香不錯,買幾盒回去試試。”元意沒有多說,只是簡簡單單地回了一句。
蕭恆倒沒有懷疑什麼,元意雖然不喜歡薰香,但是偶爾還是燃上一些驅蟲去味,檀香雖然沒有此功效,但是偶爾在睡前點上一些也有助睡眠。
雲府距離西街不遠,馬車很快就到了香料鋪子,元意讓櫻桃去了含香記買蘇合寧香,她和蕭恆親自去了廣和香鋪。
剛進了香鋪,就有一個精瘦的男子迎了上來,笑呵呵道:“公子,夫人,歡迎光臨蔽店,請問您要什麼香?”
元意沒有回答,反而好奇地問了一句,“你是廣和香鋪的東家?”
男子連上笑容不變,道:“在下不才,正是此店東家。”
元意淡淡地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似乎方纔的提問只是純粹的好奇,她的目光放在架子上的香料上,道:“你們店內可有上等檀香?”
那男子擡眼看了元意一眼,才轉身在身側的架子上拿出一盒香料遞給元意,恭恭敬敬道:“夫人請看,可還如您的意?”
元意打開蓋子,仔細地聞了聞,道:“確實是正宗的上等檀香,品相上等,不錯。”
等元意讓蕭恆付了銀子,男子臉上的笑容笑得更歡,嘴裡不停地說着好話,十足的生意人模樣。
“那些人都往一個地方走,發生了何事?”在男子送元意和蕭恆出門的時候,元意頓住了腳步,指了指街邊一羣人,問道。
男子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不屑,對元意道:“夫人,這些人是去‘廣濟糧鋪’搶糧呢。”
元意與蕭恆對視了一眼,閃過一抹了然,元意側頭看向男子,漫不經心道:“你們二家都有一個廣字,莫不是有什麼淵源?”
這時候蕭恆也被元意的話吸引了主意力,把目光投向一旁恭恭敬敬的男子。
“夫人說笑了,這世上的相似的店名多了,哪能都有關係。”男子的眼眸微眯,客套道。
“這倒是在理,是我多想了。”元意脣含淡笑,衝他點了點頭,與蕭恆回了馬車,櫻桃已經回來,正候在一旁,見到元意,便把手中蘇合寧香遞給她。
元意不急查看,而是對車伕吩咐道:“去廣濟糧鋪看看。”
還距離廣濟糧鋪有些距離的時候,馬車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爲前面有太多聞風而來的百姓堵住了道路。元意和蕭恆只好下車,待看到前面密密麻麻擠成一團的人,皆是抽了一口涼氣,這麼多人,別是整個京城的人都來這兒買米了吧,若是撐下去,廣濟還不虧死。
都到民以食爲天,柴米油鹽只需便宜上半毛錢都值得百姓前赴後繼,更何況是便宜了近一層的大米。
元意與蕭恆走到前頭一看,她不由暗樂。只見她的嫁妝鋪子雖然人數比不上廣濟,但是也有不少人,大多都是排隊排得不耐煩,從廣濟一邊過來的。再看廣濟的掌櫃一副焦頭爛額的模樣,元意眉頭一挑,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廣濟糧鋪的掌櫃是太子的人。”就在這時,蕭恆突然低下頭,在元意耳旁低語,看到元意驚詫和懷疑的目光,他繼續道:“但是這鋪子卻是替太子側妃開的。”
目前東宮只有一個太子側妃,那就是元意的三姐,元怡。
元意輕嘆了一聲,道:“果然是她,也只有她纔會如此恨我。”
蕭恆摸了摸她的腦袋,臉色有些陰沉,他目光一轉,與人羣中某個黑衣人相觸,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