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生存法則
亥時一過,府上的燈火漸漸地暗了下來,下人們也停止了一日的勞作,除了需要守夜的,都回了房間休息。
元意坐在牀邊發了一會兒呆,覺得眼皮漸重,強撐開眼皮,倦倦道:“臘梅,熄燈吧。”
臘梅嘟了嘟嘴,不甘心道:“可是姑爺還沒回來。”
元意嘆息一聲,“他不會來了,別等了。”
就在不久前,所有的下人看到了蕭恆去了後院,進了雲姨娘的屋子。儘管元意知道這種事情不可避免,一時間心裡還是有些積了些鬱氣,沉下心來練了一副字,才漸漸歇了火氣。
臘梅的嘴翹得愈發厲害,磨磨蹭蹭地吹了蠟燭,趁着月光,抱着湯婆子遞給元意,道:“姑娘,今晚奴婢就留在房裡陪您睡吧。”
“不用了,你出暖閣睡吧。”
元意摸了摸她的腦袋,拒絕了她的提議。她夜間向來沒有讓奴婢陪睡的習慣,她很少起夜,就算有也能自理,沒必要麻煩別人。更何況,陪睡的奴婢都是在主子牀尾的小榻上縮着睡一晚,元意不忍心讓她們受這苦。
臘梅皺了皺鼻子,只能不依不捨地離開了裡間,待掀開簾子的時候,她不放心地回頭,囑咐道:“姑娘一定好好好休息哦。”
元意再也忍不住失笑出聲,無奈道:“我會的,快去睡吧,小管家婆。”
臘梅頓時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腦袋,一溜煙地跑了。元意搖了搖頭,抱着湯婆子上了牀,蓋着錦被,迷迷糊糊地睡去。
後院。
雲硯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盞茶奉在蕭恆面前,賢惠道:“主子請喝茶。”
蕭恆接過茶,抿了一口,眉頭一皺,便擱在桌上,“花眠究竟是怎麼回事。”
燭火搖曳之下,他神色變幻不定,因爲冷着一張臉,不苟言笑,更顯得此時的他深沉和嚴肅,雲硯捏了捏手心,才低下頭,開始報告:“前天花姨娘暈倒了,以爲是懷了孕,孫大夫診斷是月事不調,她卻反口說是少奶奶聯合孫大夫謀害她。”
“還有呢。”
淡漠至極的語氣讓雲硯背脊一涼,她的腦袋愈發低下,手指撥弄着腰間的香囊,恭恭敬敬道:“其他的事情主子都知道了。最近後院都很安分,沒有什麼大動靜。”
蕭恆淡淡地點了點頭,看向雲硯,道:“繼續給爺盯着,有事你自己解決,別去叨擾少奶奶。”
雲硯咬了咬下脣,“奴婢明白。”看蕭恆轉身就走,她下意識地抱住他的腰,秀麗的臉龐在他的後背蹭了蹭,哀求道:“主子,您別走,留下讓奴婢伺候您吧。”
蕭恆頓住了腳步,眉頭緊緊地皺起,“放開。”
被這森寒的語氣震懾得遍體生寒,雲硯連忙鬆開手,不可抑制地後退了幾步。這時候蕭恆轉透過身子,視線在她的臉上的停留了許久,桃花眼眯起,“記住你的職責,不該有的心思趁早滅掉。”
雲硯頓時臉色煞白,踉蹌着幾步癱坐在凳子上,看着蕭恆毫不留情地走出房間的背影,眼角毫無徵兆地留下了眼淚。
蕭恆走出後院,回到正房時候,裡面得燈已經全滅了,黑乎乎的一片空寂。他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才輕輕地推來門。
咯吱的一聲輕響在夜裡分外明顯,臘梅立馬聞聲醒來,跑出暖閣,看到是蕭恆時黑黢黢的眸子立馬亮如星辰。
“姑爺,您回來了。”她壓低了聲音,卻掩飾不住語氣中的興奮和激動。
蕭恆看了她一眼,原來是臘梅,他記得元意很喜歡這個丫鬟,圓溜溜的眼珠,胖嘟嘟的臉龐,鬼靈精怪得很,膽子大到能拿他開刷。就是在平日對上他,也是一副橫眉冷對的樣子,就像他是十惡不赦之徒似的,今兒個看着倒是熱絡的很。
同是丫鬟,差別怎麼這麼大呢。
他也低聲問道:“你家主子睡了?”
臘梅連忙點頭,憤憤地瞪了他一眼,道:“姑娘等了您一會兒才睡覺的。”
蕭恆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給爺更衣吧。”
臘梅不情不願地替他脫了外衣,而後眼前一亮,捧着一套裡衣過來,遞給蕭恆,道:“姑爺,這是姑娘今日給您做的,您要不要今晚穿?”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蕭恆的嘴角一抽,猶豫了一下,才接過裡衣,去了隔間換了衣服,出乎他的意料,衣服裁製的沒有之前的粗糙,雖不是頂好,卻也是中上水平。
他摸黑進了裡間,就看到牀上躺着一個孤零零的人影,身形消瘦,墨髮長鋪,腰間只搭着一條薄被,安安靜靜地閉着眼,睡姿無比地規矩。
走過去一看,才發現她的眉頭緊緊的蹙起,似是夢到了什麼傷心事,眼角似乎隱隱有些淚花。蕭恆心中一震,低下頭吻去她眼角的溼潤,呢喃道:“意兒。”
元意沒有醒來,往日她睡覺很警覺,但是在月事幾天就格外疲憊,總是能夠沉沉地入睡,感覺到臉上的瘙癢,她咕噥了一聲,把騷擾的人推開,才繼續把手放在小腹上,繼續捂住下面的湯婆子。
蕭恆爬上牀,一隻手把她攬在懷裡,又拿開她的手,親自替她捂着湯婆子。這麼大的動靜,元意也不曾起來,蕭恆嘆息了一聲,摟着她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醒來,元意意外地發現自己正被蕭恆攬在懷裡,她下意識地動了動手腳,未曾有被壓迫過的痕跡,就連小腹上的湯婆子也安安分分地貼着,儘管一夜一過,熱水已經涼透。
她的這一番動靜也讓蕭恆醒了過來,他摸了摸湯婆子,便撤開,而後看向元意,她此時剛剛睡醒,眉眼朦朧,別有一番嬌態。他忍不住在她的脣上吻下去,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他才緊緊地摟着她,下巴頂着她的腦袋,問道:“昨晚做惡夢了?”
元意恍惚了一下,直到蕭恆望過來,才笑道,“昨兒個夢到我阿孃,吵到你了?”
她夢到的並不是龐氏,而是上輩子的母親,那一個唯一對她好的女人,只可惜最後因病去世了,似乎前世今生,她都缺一份母女情緣。
“沒有。”蕭恆低低地應了一聲,摸了摸她的臉,問道:“怎麼突然想到你娘,等你身子舒服了,爺帶你去上香。”
元意搖搖頭,“不麻煩爺了,我前陣子剛去過。”
蕭恆沒再說話,攬着她賴了會兒牀,才齊齊起來,他想起了身上穿的裡衣,笑了笑,道:“意兒的手藝很不錯,爺穿着舒服。”
元意這才注意到他的裡衣,仔細瞧了一會兒,發現剛好合身,滿意地點點頭,“果然不錯。”
看她得臉上又出現了熟悉的表情,蕭恆愉悅地勾起了嘴脣,桃花眼勾魂奪魄得眯起,不正經地勾起元意的下巴,道:“意兒說要給爺做十幾身裡衣,可還記得?”
元意拍掉他的手,喊了外邊的奴婢進來伺候,道:“這幾天正好有空,可以多給你做幾身。”
蕭恆大笑,摟着她的腰,親暱地捏了捏她鼻子,道:“意兒真好。”
這時候外邊的奴婢已經進來了,見到兩人親暱的動作,俱是臉上一羞,踟躕着不知如何是好。
元意也被他厚臉無恥的動作弄得一惱,踩了他一腳,不理會他不懷好意的笑聲,招呼了奴婢開始梳洗。
兩人又開始了一日的行程,一起用膳請安,蕭恆出府,元意回房。
元意回了房,處理了院子的一些雜事,陳嬤嬤就進來了,手裡還拿着一個錦繡牡丹香囊。她知道此事有了結果,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問道:“怎麼樣,結果出來了嗎?”
陳嬤嬤在一旁坐下,臉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奴婢找了好幾個經驗豐富的師傅看了,都看不出什麼名堂,都說是安寧聚神的香料。”
元意臉色一沉,拿着香囊端詳了許久,不知在想些什麼,之後才把它遞給陳嬤嬤,道:“向把它收起來,讓人仔細盯着雲姨娘幾人,看看她們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
陳嬤嬤慎重地點了點頭,下去吩咐不提。
這時候臘梅鬼鬼祟祟得湊近來,道:“姑娘,雲姨娘病了。”
元意被這話弄得一激靈,驚訝地問道:“什麼?她怎麼會病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她想起了還病怏怏的花姨娘,一個人鼓搗出的幺蛾子就夠讓她煩不勝煩,再來一個,她甭想有好日子過。
熟料臘梅卻是掩嘴偷樂,眼珠子機靈地轉着,“雲姨娘的病不同於花姨娘,這可是心病。”
元意眯起眼睛,“什麼意思?”
“昨兒個姑爺不是去了她房裡嘛,後來又回了咱們正房,聽說雲姨娘砸了不少東西,後院的女人都在笑話她呢。”她幸災樂禍地笑了笑,繼續道:“所以她也沒臉出門,正躲在房裡裝病呢。”
元意鬆了一口氣,不得不說,蕭恆沒在雲姨娘那裡過夜,她心裡還是有幾分高興,不管日後如何,他此時能考慮她的體面,就值得她對他多了幾分感激。昨天蘭紫的事傳遍之後,院子裡的下人都躁動了許多,然而又因爲昨天他又宿在她的房裡,那些人又恢復了恭敬。
儘管她承不承認,女人在後院生存,最大的依靠還是男人。